越苏愣了半天, 周都督的视线已经挪到另一个展台上去了。
她走了几步,跟上前去, 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看了, 拿出手机给沈静松发短信。
【越苏:老板, 有个问题, 周瑜为什么会来啊?】
【越苏:我感觉他并不惨啊】
【沈静松:忘记和你说了,他是例外】
【沈静松:我穿越到汉末的次数有点多,导致那一块历史都不太牢靠】
【沈静松:所以我不能去汉朝了,近期都不会有汉朝的人过来】
【越苏:什么意思?周都督不是因为自身磨损而必须返厂维修吗?】
【沈静松:当然不是】
【沈静松:而且小顾, 你对自己的工作好像有点误解】
【越苏:啊?什么误解?】
【沈静松:你并没有做什么能够修复他们灵魂的事情】
【沈静松:你也不该做、没有能力做】
【沈静松: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远远离开自己惨烈人生的地方, 然后靠时间自我疗愈】
【沈静松:小越, 我们只是普通人, 要过自己的人生】
夭寿了,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能力的人说自己是个普通人。
【越苏:老板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周都督会出现在这里?】
【沈静松:你忘记我最开始和你说的话了吗,我们的工作是维护历史稳定, 让世界继续顺利运行】
【沈静松:不只是“磨损的零件”会送来维修, 出现其他问题的也会】
越苏抬头看了一眼正专心看展的周都督, 他的容貌实在太过耀眼, 周围有很多小姑娘在偷偷地拍他, 但他对现代电子设备几乎毫无了解,根本没有察觉她们在干什么。
他还记不记得巴丘千里奔丧。
他还记不记得赤壁江渚旌旗蔽空。
他还记不记得五丈原……不好意思最后一条记错了,等诸葛亮来的时候再用,听说他和夫人黄月英的关系也很好。
【越苏: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沈静松:等他们自己把自己治好,然后送他们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她周围尽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古文物, 小小的一件,都不是特别珍贵,可能以前摆在哪个寻常百姓家的箱柜里,机缘巧合在地下埋藏千年,再重见天日,虽然已经残破了,但依旧被小心地收捡,摆放到聚光灯下,供她们这些人猜想一千八百年前的时光。
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懂,只是走马观花扫了一遍,就拿出手机定个位,发几张照片打朋友圈去。
真正在看的,可能只有面前这个来自那段时间的人。
【越苏:老板,你有试过改变历史吗?你怎么知道历史不能改变啊?】
【沈静松:说句实话】
【沈静松:我其实是隔壁平行空间来的,那个空间因为我玩脱了,历史主线一塌糊涂,世界崩溃了】
【沈静松:如果现在这个平行空间也崩溃了,我就再换一个】
【越苏:……】
【越苏:……你说真的啊?】
【沈静松:当然是开玩笑,我刚才还在和房东掰扯房租的问题】
【沈静松:要是重来一次,我当初绝对不会租这个两千四百平的地方,房租贵死了,还没有半点用】
【越苏: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历史线混乱、世界崩溃是什么样子的啊?】
【沈静松:……你不要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沈静松:先拜个早年,我过几天最后去维修一下汉朝板块,估计不会在线】
然后沈老板就下线了。
越苏看展看得心情更加糟透了。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越苏没带伞,打车到家门口,衣服还是湿了一点,进屋之后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现在还是下午,各自有事也能理解。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唐一一还给她留了条短信,说她写完作业了,和刘衎一起去看一趟比赛会场。
越苏刚要去换件衣服,忽然接到贺方回的短信。
【贺方回:苏苏你有空吗,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越苏自觉不对,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们公司年底冲业绩,这人太卖力了,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龙哥自然安排了人来照顾他,但他觉得大家年底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表示自己没有那么严重,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他那些同事都是些糙汉子,混社会的哪有那么多细心,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真的就从医院走了。
结果贺方回大话说完,现在在医院走廊上站不起来,更别说回家来了。
越苏:“……”
越苏:“你就不能让人把你送上车再赶人家走吗?”
贺方回:“我刚才太痛了,没想那么多。”
越苏叹了口气:“麻烦别人不好意思,麻烦我倒是张口就来,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啊?”
贺方回“嘿嘿”笑了两声,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对了,苏苏,我们前阵子去打架,对方躲在一个破庙里,龙哥让我望风,我就和门口一个算命的聊起来了。”
越苏一边找滴滴接单,一边随口应道:“嗯,然后呢?”
“你不是教我不要随便泄露个人信息嘛,我就没告诉他真正的生辰时间。”贺方回说。
“那挺好的。”
“但是我又想听他怎么说,他们说那个算命的很准,我就报了你的生辰时间。”
越苏:“……”
越苏不信鬼神,看见司机已经接到单了,撑了把伞出门,好奇问道:“那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命里带财,合该暴富?”
贺方回:“不是。他说你命好,父母和睦,事业兴旺,婚姻瞬逐,子孙孝顺。”
越苏:“……”
越苏:“这不是胡扯嘛。”
贺方回:“对啊,所以我就不理他了,再然后我腿就断了。”
越苏:“……那你这腿断的还够离奇的。”
她去医院把贺方回接了回来,好在只断了一只腿,不然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拖回来的。
贺方回家和越苏家其实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更靠里,下了车,还要扶他走一段路。
但是雨越下越大,还刮起风来了,越苏勉强扶着贺方回往里走,被狂风吹得支撑不住,一不小心撞了一下贺方回打石膏的那条腿,他痛得厉害,手上力气一松,那把伞就在狂风中飞走了。
现在一点遮雨的工具都没有了。
越苏在雨里被淋得没脾气,还要安慰身边这个痛得嗷嗷叫的病号。
越苏好不容易把他扶上了有遮挡的屋檐下,差点累瘫在地上:“……贺方回,你下次再不好好保护自己,你就一个人在医院里过年吧,再去接你我就不姓越。”
贺方回开门进去,他家虎子立刻亲热地扑上来。
各位……你们还记不记得虎子是只超重的大橘猫……
越苏眼睁睁地看着贺方回被一只大橘猫扑倒,痛得在地上嗷嗷叫,虎子还亲热地舔他,舔一下,他就惨叫一声,那场面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越苏看他可怜的,把人扶起来之后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晚饭会给你送过来……对了你今年还是和龙哥他们一起过年吗?”
贺方回点头:“龙哥说照顾我,来我家过年,省得我跑来跑去。”
越苏想象一下大年三十,这边一屋子帝王将相,那边一屋子黑社会,说不定两拨人还会遵循当地习俗给对方拜个年……
嗯……她得录视频留念一下……
越苏把贺方回安顿好了,穿着湿衣服回家去,反正也湿得差不多了,她干脆就没撑伞,一路淋回去。
她太久没有这样冒雨行走了,雨幕连绵,一切好像都隔绝在外,越苏淋着淋着,就开始琢磨起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比如,信哥晚上睡觉死不死啊,她要是偷偷亲他两下会不会被发现啊……趁人还在过个瘾吧,以后他走了,那就真的是隔了上千年,再也看不到了。
她这样漫无目的地瞎想了几分钟,用钥匙打开门,一推,发现客厅开着大灯,坐着满满当当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回头看她。
花木兰苏小小,唐一一刘衎,唐叔周瑜,除了韩信都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
她妈和陈齐。
越苏:“……”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感觉身上的湿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唐一一连忙跑去给她拿了条干毛巾,心疼道:“姐姐你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个澡暖和一下。”
越苏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妈妈站起来,说:“我们也就刚到,想来……看你一下,没想到你不在家。”
刚到,会不会看见她刚才扶着贺方回,撑着把伞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啊?
越苏刚要说话,张口就打了个喷嚏,这下唐一一不干了,嚷着:“有什么事情待会儿说,姐姐快去把衣服换一下。”
越苏进了浴室,拉住要出去的唐一一:“一一,你待会儿给我开个实时直播,我看看他们问什么……有什么问题你和小小姐姐商量着圆一下。”
唐一一“嗯”了一声,正要走,越苏又为难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们不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是我的朋友,你和小小通通气,待会儿不要说漏嘴了。”
唐一一轻声说:“姐姐,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真相的,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你要是杀人了,我也帮你把尸体扔掉。”
外面大雨倾盆,她这话听上去十足惊悚,但是越苏鼻子一酸,带着浓重鼻音“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