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辰的初一通常很忙碌。
史湘澄赖床,他跟叶菱醒了之后就得上姚家去拜年了,便给史湘澄留了信息,告诉她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厨房里什么东西在哪儿,醒了要是肚子饿就自己弄。但凡跟谢霜辰交好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拿谢霜辰当外人。史湘澄醒了之后也不含糊,自己吃了饭之后就躺沙发上看电视刷手机。
这一天谢霜辰也忙忙叨叨的,吃过了饭下午才回来。
过年就是这么个意思,基本上初二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得数着日子抗拒上班,翻翻朋友圈,一准儿是天南海北世界各地的旅游前线报道。谢霜辰也问过叶菱要不要出去玩玩,叶菱是个怕麻烦的人,一想到又是订酒店订机票签证这个那个的,顿时就兴致缺缺。
于是乎谢霜辰就把这个事儿给史湘澄提前安排上了,身为一个经纪人,怎么着也得把艺人的衣食住行照顾好了吧。
史湘澄差点没砍死谢霜辰。
她没有回家,这个春节都是跟谢霜辰叶菱他俩一起过的,后面几天就回了自己那边,再跟老同学聚会聚会,时间过得“嗖”快,还没歇够就得早起搬砖了。
好在咏评社是晚上开场,白天能睡到自然醒。
他们有封包袱,但是来年春天没有开包袱一说,究其原因还是谢霜辰太懒,前后隔了没十几天,封了开开了封,又要准备节目,还不够麻烦呢。
简直就是劳民伤财。
史湘澄对于谢霜辰消极怠工的行为只能冷笑,心说再让你蹦跶几天。
专场的事情很快就策划了起来。史湘澄常年潜伏在粉丝群体当中,已经做好了非常充足的受众调研和市场预期。这个年她没有白过,跟各路神仙约了约,吃吃饭喝喝下午茶逛逛街,保持友好商务往来,还真有人对谢霜辰的专场感兴趣,专门来联系她。
对方在看过史湘澄精心准备过的PPT之后,又跟着史湘澄听了听咏评社的现场,回去做了一番调研之后,决定给谢霜辰的专场做赞助。
当然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赞助就肯定需要打广告,包括赞助商的露出,还有节目内的一些植入。露出还好说,植入这个事儿史湘澄怕谢霜辰不同意,专门找他谈了谈。没想到谢霜辰还真不含糊,表示什么东西他都能信手拈来融进节目里,绝对看不出来任何PS痕迹。
史湘澄觉得他就是吃饱了撑的。
双方的合作谈拢之后,就是要定地点定场次,还有后续宣传什么的。依照谢霜辰的意思,在北京开就行了,可是没想到史湘澄倒是豪迈,连给他定了三场,两场北京一场天津。
“好嘛。”谢霜辰说,“姑奶奶,连着三天,姑奶奶,您是不是想累死我们?”
“诶,这可不是我定的啊,是金主爸爸定的。”史湘澄说。
谢霜辰立刻说:“金主爸爸定的好!”
“狗屎!”史湘澄大骂。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谢霜辰忽然说,“天津那一场,我要定在叶老师生日那天。”
史湘澄瞪大眼睛看谢霜辰:“这事儿你跟叶老师商量过么?”
“没有。”谢霜辰说,“我难道连这点主都做不了么?”
“你可真是……”史湘澄说,“生日都不叫人家好好过,万一叶老师不高兴怎么办?”
谢霜辰有苦难言:“姑奶奶,你真想多了。八成叶老师都不记得那天是自己生日,所以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行吧行吧。”
连开三场除了精力体力得跟上,最重要的是节目安排。主角不能有重复的节目,还要有一定比例的原创内容,时间紧任务重,谢霜辰和叶菱开始减少小剧场的演出,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专场准备中。
演员们辛苦,开心的其实还是粉丝。
在得知谢霜辰叶菱再开专场的消息之后,粉丝们奔走相告,终于迎来了听哥哥现场教诲的机会,自发自主地宣传安利,声势浩大。
专场时间定在了五月份,三月份开的票。开票之前谢霜辰也有点忐忑,不知道能卖出去几张票,三场不是一场,加一起六千来张,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明星开演唱会,半场体育馆还有坐不满的时候呢。
可一直到开票之后,史湘澄跟他们把情况一说,谢霜辰都有点无语。
“是不是闲的?”谢霜辰说,“一个个的不上班了啊?都跑去听相声?”
“你有病吧!”史湘澄说,“人家买票来捧你,你还数落起人家来了?”
“我这是惋惜!是感慨!”谢霜辰强调。
史湘澄说:“我看你才是闲的。”
叶菱问:“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是,票务那边基本卖得差不多了。”史湘澄说,“就只有那些位置不好的边边角角还有零星的票,问题不大。就目前票房来看已经相当好了,剩下就看两位角儿的精彩演出了。”
叶菱沉闷不语。
谢霜辰察觉到了叶菱凝重的神情,问道:“叶老师,您怎么了?”
“没什么。”叶菱说,“就是猛地说要去天津演,心里有点没底。”
“一开始我也没底。”谢霜辰说,“但是票卖了之后,没底也得有底了。一想到要去天津,要带叶老师衣锦还乡,我特别紧张,可是也特别有干劲儿。”
“可不是么。”史湘澄嫌弃地冷冷说道,“新女婿上门儿都这样。”
谢霜辰还挺美呢,叶菱说道:“湘澄,你怎么跟谢霜辰好的不学坏的学?”
“是啊!”史湘澄指着谢霜辰说,“都赖他!”
“略略略!”谢霜辰吐舌头。
专场的时间定的是五月,似乎去年也是五月的时候,谢霜辰跟叶菱去天津看姚笙的演出。那时候谢霜辰就很是羡慕姚笙,心中不免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在天津有这样一场演出,一则是因为相声与天津不可分割的关系,二则是因为这里是叶菱的家乡。
他以为这一天会很遥远,可是没想到,不过只是相隔了三百多天而已。
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场演出,对于他而言,意义完全不亚于首演。
可惜洋洋得意了没几天,一个消息就弄得他有点不太爽了。
因为杨霜林也去天津演出了,跟他的演出日期是同一天。
很快,这个华点就被媒体大众发现了,进而被发酵成是师兄弟之间的一场真正的较量。
同一个城市,同一个时间,同样的演出,积怨已久的两个人。
这不是打对台是什么?
说起来杨霜林也是冤,他参加的是天津当地企业联合地方曲艺团举办的一场商业演出。这场演出可谓是名家荟萃,杨霜林的演出顺序在最后,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是该演出最有分量的一位。大众媒体向来喜欢夸大其词,说得好像这是杨霜林的专场一样,跟谢霜辰正面对打。
更多人则是把这样两场演出当作是新老对撞。一边是以杨霜林为首的,数十年盘踞在电视荧屏上的知名笑星老艺术家们,或者是那些曲艺团体里出身名门的中流砥柱。一边是谢霜辰这样,平均年龄还不到三十,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闲杂人等搭建的草台班子。
一场激烈的大战仿佛就在群众的热情鼓吹中拉开帷幕。
“我觉得。”谢霜辰蹲在家里的电脑前,改稿子改到一半,忽然说,“这个事儿都赖杨哥。”
“啊?”叶菱纳闷儿,“你说什么鬼话呢?”
“如果不是他年龄太大,我想贵社的平均年龄能到二十五左右吧。”谢霜辰说。
叶菱扶额,闹了半天这位爷的关注重点竟然是平均年龄这种无聊的事情。
“那我呢?”叶菱开玩笑说,“你平均年龄弄成二十五,我不也成了拉高平均年龄的罪魁祸首了?”
“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啊。”谢霜辰说,“好歹还是二字当头。”
“四舍五入就三十了。”叶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继续说他的重点,“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谢霜辰明知故问:“什么事儿?”
“少跟我装傻。”叶菱说,“二师哥和你的事儿。”他既然已经正式拜入师门,自然也是要尊称那几位的,顺便占个便宜。
当然这种便宜还是谢霜辰占得最爽,每次兴致来了总要让叶菱叫上几句“师哥”才能尽兴。
“这个事儿吧……”谢霜辰说,“我还真没什么看法。”
叶菱问:“怎么说?”
“您说,咱们又不是唱戏的,哪儿有打对台这么一说啊?都是跟大马路上圈块儿地方,不就是看谁会吆喝谁那围的人多么?”谢霜辰说,“再者说了,现在也没有开场前卖票看能卖出去多少的悬念了,都是提前个把月就卖,不说别人,咱们反正是卖完了,管他们说三道四干嘛?”
“话虽如此。”叶菱说,“可是很多东西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那退一万步讲,到最后要是真弄成了打对台,我会怕他么?”谢霜辰挺直了腰板说,“我这辈子除了怕老婆,还怕过什么?”
叶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推了谢霜辰一下:“别胡说八道。”
谢霜辰笑了笑,意外的没有延续嬉皮笑脸的模样,反而有点严肃认真:“我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把这当回事儿,大家出来卖艺,各凭本事,观众自由选择,很公平一件事儿,怎么就弄得全是火药味儿?我觉得特逗,真的。不过反过来再说,确实谁卖不出去票谁尴尬,反正我不尴尬。”
“这事儿确实哏儿。”叶菱叹气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谢霜辰说:“那就迎风而上,斗他个昏天黑地!”
打对台这个尴尬事件不止圈外人捕风捉影,圈内人也各种想要打探一番边角八卦料。只不过杨霜林与谢霜辰彼此之间王不见王,互相也很难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李霜平得知此事之后也有点哭笑不得,他大概清楚他们双方都不是故意的,但是架不住舆论把你推到这个地方上来。话赶话这么一说,到时候谁票房不好场面不漂亮,谁不就是输了么?
还是输得极为难看那种。
杨霜林对外表示自己只是参加一个普通商演,没有什么这个那个波涛汹涌的故事,大家都应该平常心,可是私底下没少跟他说这个事儿。李霜平还能说什么呢?他隐隐之中只觉得是一种天意,仿佛这两个人打半天嘴炮都是假的,只有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次,才算是……
是一个真正的开始?还是结束呢?
没有人知道。
郑霜奇和李霜平虽然一并被外界划拉到了杨霜林的阵营中,可是他们说到底也不是漩涡中心。郑霜奇对这些事最大的兴趣点就是谢霜辰专场的票务售罄,他对钱很敏感,算了半天这一场得赚多少,然后连连感慨小五真的挺厉害的。
世道也已经不是当初的世道了。
“老五行啊。”郑霜奇去李霜平家里喝酒,两个人就弄了个下酒菜,简简单单的,主要是侃大山。“不声不响地弄出来这么大摊买卖,年轻人真是了不得。”郑霜奇笑着说,“不知道二师哥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李霜平说,“已经不是一个路子的人了。”
“可是他俩还能打到一块儿去。”郑霜奇说,“我觉得二师哥可能真的弄不住老五。”
“弄不住弄得住又能怎么着?”李霜平叹气,“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让谁看笑话。一成一败,或者两败俱伤,到最后能有什么好处呢?不过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郑霜奇拍了拍李霜平的肩膀,说道:“大师哥啊,你就是想的太多。他俩怎么折腾是他俩的事儿,折腾到最后谁都不分给你钱,你操心干嘛?老五现在生意那么好,开个专场都不带含糊的,咱们呀,确实老了。”
李霜平说:“老四还在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跟我们都不一样。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么一个完人……哎!老五人聪明,但是总不爱干正事儿,没正形,我是真的没想到,最后偏偏竟然是他能再重新把师父这咏评社重新开办起来,还办得风风火火。我啊,年轻时难释怀归难释怀,老了也就看开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有这个命,你打压他管教他也根本没用。老二就是……”
“嗨,想这干嘛?”郑霜奇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两张票,“师哥,咱们亲自看看去不就得了?”
票面上正是谢霜辰叶菱的天津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