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沐浴时他差点睡着了，温水煮青蛙似的，一不小心就眯了一会儿。

打着哈欠回房睡觉，看向床内，一双圆圆的大眼看着他，还是那个角落的位置。

哦，刚捡回来的，他要抚养成人的孩子。

想问问他怎么还没睡，想了想还是算了，应该是害怕一个人。

秦汉阳躺在床上后，手轻轻的放在被子上，学着以前他母亲哄他睡觉那样隔着被子拍抚陆离，“快睡吧，明天再商量你的事。”他很困了，没日没夜的打仗，绞尽脑汁出谋划策，提防内乱。终于回家了，应该好好睡一觉，安心的一觉。

“叔叔，做个好梦。”稚嫩的童音小小的，在他边上响起。

这一声“叔叔”后秦汉阳倒是清醒了几分，有些怨气的问：“不是应该叫哥哥？”

陆离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可…哥哥都是长得…好看的。”

秦汉阳脸更黑了，“我不好看？”

秦小将军自认他是这安城数一数二的美男了，至少排前十，只是他是气势刚健的那种大男子，不像他好友虞引之那样斯文儒雅。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说不好看，气死人了。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秦汉阳觉得他是疯了吧，居然跟一个小孩儿，跟一个称呼较真，“算了，睡吧。”

过了片刻，陆离侧身面向他，话说的不像之前那样磕磕巴巴：“将军，你也好看，但不是他们那种好看，他们没有你威风。”

黑暗中，平躺着的秦汉阳嘴角微微勾了勾，心情有点好。

“睡吧。”

当叔叔就当叔叔呗，这孩子指不定哪天想走了，就剩他一个人了。当个叔叔没有哥哥亲，挺好。

立秋之后，夜也渐渐长了，清凉的风缓缓的吹着。

后半夜的风稍冷，陆离寻着热源挤过去，暖暖的，舒服。

他稍微一动秦汉阳就感觉到了，出于本能反应想翻身去掐住他脖子，辗转过身才惊觉想起这是自己的便宜侄子。

还没等他平躺，陆离就钻进了他怀里紧紧贴着。他背后空荡荡的，夜里冷风虽不能冻他寒冷，但从心里渗出的冷气让他后背发凉。

他不敢把后背露出来，不敢让后背面向空荡荡的地方，那会让他不安，让他想起被夜袭的恐惧。不怕走投无路，就怕背后捅刀。

再三思量，他还是躺平了，热源减少大半，熟睡中的陆离皱了皱眉。

梦里只有他一个人。

北风席卷大地，花草被风吹折。他蹲在巷口，看着面前萧条的风景，身后事无人的街巷，刺骨的寒风。出现了个声音，“走两步，走两步就暖和了。”他听了那个人的话，冻得通红的小手抓住旁边的小木马撑住身体。

他站起来了，向着前方走，不久后果真变暖了。眼前的荒地焕然一新，周边有桃红柳绿的春山，煦暖的阳光撒在他小小的身躯上，和柔的东风吹拂。没等他舒服的躺下来，天就变了。春山上的绿树变成枫叶色，身体不似之前一样暖了，但也不冷。他还没来得及躺一躺春天的草地呢，父亲都不让他在地下滚来滚去，说那样失了礼数。

梦没了，他也醒了。

天亮的朦朦胧胧，他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边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又只有一个人了啊。

他拿小手揉了揉眼，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又觉得不够，拍了拍自己的脸。迅速穿好衣服走向窗的方向，开了个缝探出头去左右望了望。

因为不是自己家，做什么事都要收敛一点，这也是父亲同他讲的，他一直记在心里。

“哟，这么早就醒了啊。”冷不伶仃的冒出一句话吓得陆离一抖，脸差点和失去支撑力掉下来的窗户来个亲密接触。

把窗户用木架支撑住，寻着声音的源头，秦汉阳。现才卯时末，他一身便衣，精神抖擞，看起来像是刚晨练完。

“叔叔早。” 他离开窗户，跑去开门，从门后出去到走廊上。陆离还有些困意，强撑着让自己摆出傲然挺立的样子。

秦汉阳被他样子逗笑了，还挺可爱。

他站在原地，手里勾着从外面带回来的桂花糕，举起拿盒子的那只手来，笑着对隔他两丈远的陆离说，“过来。”

陆离的眼睛亮了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总归是他叔叔给的第一份礼物，算礼物吧。眼里的小星星变成了弯弯的小月牙，跑过去说了谢谢，拉着秦汉阳的手进屋，桂花糕放在圆木桌上。

他小心翼翼的给桂花糕解绑，一层一层剥开纸张，捻起一块递到秦汉阳嘴里：“喏，叔叔。”

就着他的手一口吃掉糕点，秦汉阳开始跟他打商量了：“想去学堂还是跟着我练武？”

他作沉思状，似在思考一件大事，片刻之后才对秦汉阳说，“想要去学堂，学知识，学计谋。”

“当个谋士？”秦汉阳又问他。

“唔…父亲以前就说了不让我学武。去学堂多好呀，以后考完试读完书我就给叔叔你当谋士呀。”提起父亲的话陆离露出些许悲伤但很快就变成期待。

“你以后不走？”

“不走呀，我没有家了，哪儿也不能去。有个姨娘，但我和她不熟，而且没去过她家。等长大了后我可以去看一看。”

秦汉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从纸上拿了一块桂花糕，想起了什么，又对陆离说：“等下吃完我教你练基本功，强身健体的。”

“…我还小…”

“小孩子不会自己穿衣服吃东西。我就让你跑个圈，不难。你看看你，身子骨那么小，还不得多锻炼锻炼？”

身子骨小的意思就是弱…

会自己穿衣吃东西的陆离坐在圆木凳上失落的晃荡着两条腿，这个叔叔好烦啊。

于是乎，五岁的陆离被迫到达庭院开始了他的强身健体之路。

强身，是因为他弱。

健体，也是因为他弱。

蹲完马步休息完后该在将军府内围着跑圈的陆离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需要那么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