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止微微一顿,一动也不动,时间仿若彻底地静止了,茫茫天地之间惟剩他们二人,岩止的眸光微闪,神情复杂莫测,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覆在轻尘抱着自己拽着自己衣袍的那只小手上,声音沙哑:“你……”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的对么?”轻尘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发哪门子的疯,那时候,她有些嫉妒岩止抱着别的女人,说一些让她的心都在颤抖的话,尽管那个女子身上裹着她的斗篷。
她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抱住了岩止,脑袋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呼吸间皆是她熟悉的属于岩止的男性气息,她不希望这时候岩止转过身来,因为她的心脏正怦怦怦地乱跳着,岩止要是转过来了,她怕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岩止握着轻尘的手微微一紧,听到那个死字,整颗心脏也狠狠地抽了一下。
轻尘闭着眼睛,埋着头,风忽然大了,大得有些诡异,将她的黑发扬起,纠缠着岩止的发,远远看上去,两个人好像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也不动,也没有任何仿佛能够让他们分开。
“如果我的情况很糟糕,我残肢断臂,面目全非或是更糟糕更糟糕,你也不会丢下我对么?”轻尘没听到岩止的回答,有些着急了,她性子冷,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和他闹脾气过,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对么?对不对啊!”
事实上,这个答案她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可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执念,就是想听他说。
岩止掰开了轻尘的手,他没有回答她,他的大手扣住了轻尘的小手,转过身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拽离开一些,他低下头来看她,那双凌厉莫测的眼睛迅速在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但随之,岩止忽然神色一冷,松开了她,阔步向莫走去,看也未再看轻尘一眼,只专心与莫说话:“情况如何。”
岩止从自己的面前走过,轻尘分明感到微冷的冰凉气息扫过,留在她面颊,挥不开去。
轻尘有些莫名其妙,傻站在原地,凝视着岩止的背影,神情困惑。
莫依旧不苟言笑,只是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被王冷落的孟轻尘,然后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高人布阵,从中作祟,恐怕不是普通疫症那么简单。疫症根源已经清除,不出两日所有人的病情都能被控制住,带来的药草有所剩余。”
岩止沉思了一会,深邃俊美的五官却仍被一层冷峻所笼罩:“后援很快就到,命勇士们扎营歇息。”
“是。”莫点了点头,恭声应诺,顿了顿,还是问道:“王,是否要彻查布阵之人……”
“不必了。”岩止忽然眸光一敛,他的脸上是温文尔雅的浅笑,看了却让人莫名地不寒而栗,只觉得寒光凛冽。
夜幕渐渐地降临,疫症终于被彻底地控制住了,那些半个多月不曾好好睡过一觉的勇士们终于就着火光,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雅拉的牧民们吃了有效的草药,病情也都在好转,尽管残留在雅拉的牧民们都是一些无法逃离的老弱妇孺,可征服了这部分牧民的人心,雅拉其他牧民应该也不在话下。
篝火啪啦啪啦地向上蹿,岩止来了后不久,容和与贺达便带了一波新的勇士赶到雅拉了,轻尘算是彻底地把所有担子都卸下了,一座大帐搭了起来,岩止和容和等人都在里面议事,轻尘也不插手,想必该说的莫都已经告诉岩止了,反倒没她什么事了。
轻尘坐在篝火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郁闷不已,岩止似乎生气了,从容和他们来了以后就一直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轻尘实在不明白岩止为何要生气,他以为她出了事,可她什么事也没有,岩止不是应当高兴吗,为何反倒发怒了,况且这次雅拉疫症能够顺利解决,其中有她的功劳啊。
侧过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大帐,轻尘又转过了头,看到岩止那样焦急慌乱的神色,她心中是动容的,她想到那个时候想都没想就抱着岩止不放的自己,面颊顿时间开始涨红,可转而一想岩止之后那冷淡漠视的态度,轻尘的眼睛一黯,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抽疼,更多的是恼怒,难怪人说君心莫测,岩止的情绪变化未免也太快了,让她摸不着头脑!
忽然一只枯槁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轻尘一愣,抬起头来,却见白天那名被岩止吓得不轻的女子正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干粮,那手不是枯槁,只是太过纤手了,加之因疫症所致,皮肤变得可怕,如今草药有效,皮肤表层开始结痂,才让她产生了枯槁的错觉。
那女子身上仍然穿着轻尘的斗篷,斗篷的帽子被拉了上去,盖住了她的面容,遮住了她那张可怕的脸,唯独一双眼睛黑灿灿地看着轻尘,见轻尘没有接过那半块干粮,女子的眼中开始出现一丝丝黯然,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垂下手来,沉默不语地要往回走,她脸上的表情无法看清,只是让人觉得揪心。
轻尘顿时回过神来,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半块干粮,那女子显然有些惊讶,错愕地顿了顿,黑灿灿的眼中却相继涌现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欣喜。
“还疼吗?”轻尘抬起眼睛,淡淡一笑。
女子眼中的信息还未消散,就被轻尘突然的问话给问得一怔,才知她是在问她身上受疫症所致的创伤是否还疼,女子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火光映照下,夜空的星星依稀能见到几颗仍在闪耀,夜风撩动,入了春末,已不是那么寒冷。
轻尘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那女子却忽然在轻尘面前指手画脚起来,似乎在比划着些什么,轻尘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看不懂她到底要表达一些什么,女子见轻尘一脸困惑的样子,放慢了速度,又比划了一遍,试图能够让她看清楚自己到底在比划些什么。
“阿姐说,谢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忽然一个男孩从后面蹿了出来,笑嘻嘻地探着脑袋,他说的是匈奴语,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让人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女子点了点头,弯起唇郝然一笑,那面目原本狰狞可怕,可这真挚淳朴的笑容,却将那狰狞冲淡了一些。
男孩跳出来后,乍一见到孟轻尘,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他的脸上仍旧有些疤痕褪去的痕迹,但却不似女子那般可怖,看来他的病症已几乎痊愈了。
见轻尘的目光扫来,男孩嘻嘻一笑:“阿姐不能说话,我是阿姐的嘴巴,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轻尘一听,也笑了:“救你们的是你们的单于,我只是领命押送草药来这里罢了。”
女子点了点头,又比划了起来,男孩见了,嘻嘻笑道:“阿姐说,你看起来不高兴。”
这都被看出来了?
轻尘郁闷地拧了拧眉,也不管女子是否听得懂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我好像惹岩止生气了。”
女子听了,不由得一笑,比划了好半天,男孩看了,这才有些得意洋洋地向轻尘解释道:“阿姐说,他不会生你的气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关心你。如果他生你的气了,你就让他不要生气。”
轻尘越听越糊涂了,女子见她一副糊涂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接着比划了一通,男孩看得眼睛一闪一闪的,尽忠职守地转达女子的意思道:“阿姐说,他如何对你,你就如何对她,同等的付出,天神会庇佑真诚的人。”
男孩说完了,好奇地眨着眼睛,抬头看女子,用匈奴语问道:“阿姐,他是谁?为什么要生这个姐姐的气?”
女子笑了,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男孩的话,她对轻尘微微躬身,行了个轻尘看不懂的礼节,男孩见了,脸上又是惊又是喜,连忙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相同的礼节,这回对轻尘的态度竟然也不似刚才那般随意了,颇为恭敬。
轻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姐弟俩就已经慢慢地牵着往部落里走去了,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难以看清之后,轻尘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又一次偏过头看了眼那个点着灯烛的大帐,大帐里的光线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明亮了,似乎隐隐有熄灭的态势,不知何时,容和等人早已离去了,帐外只剩下两名侍卫守着,轻尘犹豫地拧了拧眉,终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往大帐而去。
帐外的侍卫见了轻尘来,立即神色恭敬地欲向轻尘行礼,却被轻尘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二人只好一左一右掀开帘帐,没有阻轻尘的去路。
帐帘被掀开了,大帐中并不算暖和,毕竟是在外,加之已是春末,并没有烧炉子。
岩止已经褪下外袍坐在那,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他修长健硕的身形几乎一览无余,他半支着身子,榻上的毛皮也只是掉到了他的腰处,见轻尘进来了,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上去睡觉。”
岩止对她的态度仍旧是不冷不热,轻尘很识趣,并没有在这时候和岩止唱反调,乖巧地爬上了铺着毛皮的榻子,她坐在那,甚至连身上已经有些脏的衣衫都没脱。
轻尘的确是疲惫,半个多月都没好好合过眼了,可此时哪能那么容易睡着?
一骨碌爬上了床榻,岩止仍旧没有理会她,轻尘郁闷,转而想到先前男孩所说的话,像岩止对她那样对他,岩止就能消气吗?
如此想着,轻尘便也不安分起来,非得爬到岩止的另一侧,娇小的身躯撑着手臂凑近岩止,岩止这才不得不抬眼看她,眉头微微皱起,他英俊的脸上仍绷得十分冷峻,可眼底却早已没了先前的愠怒,眯起了一丝丝玩味之意,不知道这个小女人在玩什么名堂。
轻尘似乎还有些犹豫,因为一对上岩止那双仿佛带着漩涡迷失人心智的眼眸,她胸腔里便乱跳个不行,她的面颊通红,岩止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轻尘顿时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思想斗争了片刻,轻尘忽然伸着上半身凑了过去,殷红的唇在微微颤抖着,迅速地在岩止棱角分明的唇上琢了一下,然后仔细地收回脑袋观察岩止的反应。
那突然主动而生涩的触感让岩止的眼瞳骤然间一滞,她……
轻尘这是第一次主动吻岩止,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有些生气地皱起了眉,却不知道岩止并不是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轻尘试着回忆岩止的做法,又一次凑进了脑袋,她香软的呼吸近在咫尺,岩止依旧一动不动,下一秒,轻尘竟然有模有样地伸出了舌尖舔了舔,指尖轻轻抚上了岩止的俊脸,那高大的身躯顿时一震。
轻尘黔驴技穷了,正准备放弃,刚离开少许,她纤细的腰忽然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弯给钳制住了,顿时间天旋地转,她的背部一疼,脑袋背部着床榻之上,岩止俯身低头看她,双眸缓缓眯起,狂烈的吻烙了上来,几乎不给轻尘半分喘息的空间。
轻尘的脸微红,黑眸中有轻漾的星光,岩止不似平时那般温柔,他的口勿咬得轻尘的肌肤被带起了一寸寸的红,疼得很,轻尘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一回却温顺得很,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尝试着配合。
岩止极力地抑制自己扯开她衣襟的冲动,呼吸有些沉重,深邃的星眸却并未完全散失理智,他的唇离开她,盯着她半晌,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着他,直到确认她没有出事,完好无损地待在他的怀里,绵延良久的恐惧终于才缓缓地沉淀,他盯着她,眸光渐冷,有些严厉:“睡觉。”
轻尘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岩止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犹豫踟蹰了半会,问道:“岩止,你还在生气吗?”
岩止起身,抓过毛毯盖在她身上,这个空间安静得有些诡异,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如此清晰。
轻尘咬了咬唇,岩止见她这样,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缓和了下神色:“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见岩止终于肯跟她好好说话了,轻尘的眼睛一亮,燃起了些欣喜,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雅拉,受疫症侵袭的地方。”
“这里是匈奴和东胡的疆界。”岩止几乎忍不住咬牙切齿,半晌,愠怒道。
轻尘眨了眨眼睛,神色却是不以为然:“可牧民们受疫症侵袭,我来这里,处处小心,你看,事情处理得很好,我也没有出事。我想要解决雅拉的疫症,这其中或许是敌人的阴谋,所以我……”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岩止皱起眉,语气微微冷硬。
轻尘微微一愣,反倒不由自主地弯起唇笑了,双手抵在岩止的胸膛,动人的目光直视着岩止:“可是那是与你有关的事,因为是岩止的子民,所以我才想要帮助他们。”
岩止的神色迅速变化着,复杂而深沉地凝滞着她,他高大的身躯负压了下来,他的手流连在纤弱的肩背,将她拥在了怀里:“再说一次。”
轻尘被岩止抱在了怀里,因为呼吸不畅,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因为是岩止的子民,所以我才想要帮助他们。”
“再说一次。”
“因为是岩止……”
轻尘的话还没说完,半张着的嘴唇就已经被岩止给含住了,滋滋,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爆裂了,无可抑制……
由最初的木讷,到生涩的回应,轻尘点燃了一根导火线,砰的一声,让温柔的克制摇摇欲坠,狂风暴雨一触即发。
带着心慌急切的索取,视线流连着纤秀的线条,每一次接触都是如此陌生而鸷猛,轻尘疼得微微冒汗,脑中忽然想到女子笑着对她比划出的话,他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对他,同等的付出,天神会庇佑真心实意的人。
她忽然阻止了岩止的掠夺,岩止沉重的呼吸在她耳边,轻尘细嫩的手臂忽然抱住了岩止的脖子,爬到了岩止的身上,然后凑进小脸去亲他,岩止突然间怔住了,轻尘氲红着脸,如水的眼眸闪烁着小心翼翼的尝试和探究:“这样,可以让你高兴吗……”
岩止眼中毫不掩饰地掠动一抹惊喜,他缓缓勾勒起了性感的薄唇,像犯了禁忌的天神,坠入了谷望之渊,如邪魅般英俊惑人。
夜幕深沉,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温存与暖意的侵袭下,寒冬早已过去,草原上春暖花开,五月的空气已略带灼热,热得人发汗……
轻尘从未像现在这样筋疲力尽,为了雅拉之事,半个多月不曾放松紧绷的神经,此刻她伏在岩止健硕的胸膛之上,毛皮下,娇小的身子被岩止拥在怀里,轻喘着气,墨黑的青丝披散开来,如同扯落的绸缎,寸寸肌肤无一不散发着健康与羞郝的光泽,微密的细汗沾湿了发梢。
轻尘困得不行了,可偏偏又睡不着,轻尘趴在他的胸膛上,耳朵听着岩止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听着听着,好像自己的心跳声也受了影响,频率渐渐吻合,怦怦,怦怦,怦怦……
“睡不着?”
他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轻尘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岩止睡着了,自己分明一动也不敢乱动,可他又怎么知道她没睡着呢?
“嗯。”红着脸,轻尘慌忙回答,也没抬头看他,一想到自己刚才做过些什么,她就觉得两边的脸颊都在火烧火燎的,她洞察谋略人心,在人情世故面前,却单纯得如同稚子。
浓黑的眉毛轻轻一挑,岩止忽然松开了轻尘,抱着她将她翻了个身,面仰上背朝下放到了床榻上,自己也撑起手臂覆在她上方,低头看她,轻尘正睁着水亮的眸子看着他,她的眼睛已经疲倦得布满了血丝,却依旧清亮得没有半分睡意,看来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睡着过。
“为什么睡不着?”岩止撑着半边身子,此时这个角度,这个光线,如同一尊天神的雕像在展露出邪肆一面的瞬间,看得人心一颤一颤的。
轻尘原本就不是个情绪丰富的人,偏偏遇到了岩止,总能动不动就让她又郁闷又羞愧,她总不能告诉岩止,自己满脑子里还想着刚才他们……他们发生的事吧。
她想要别开视线,岩止俊气的唇角反而越发向上翘起,就像一抹钩子一般,他霸道地捏住轻尘的下颚,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轻尘老老实实地看着他。
“为什么睡不着?”岩止又问了一遍。
轻尘秀气的鼻子微微皱起,忽然间灵光乍闪,匆忙转移话题道:“岩止,你能唤我轻儿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