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谈说这句话时,目光幽远,好似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语气竟有些疲惫……
“寻川……”轻尘皱了皱眉,脑袋里不自觉地便闪过那道坐在轮椅上略显消瘦的身影,他与岩止,为何要如此针锋相对?二十多年的纠葛……究竟是何纠葛?
“寻川是月宿的孩子……”
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轻尘心中一跳,怔怔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谈,他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一些,衰老速度之快让人惊讶,使得他整个人看上便更加疲倦,红尘沧桑,积累沉淀。
莫谈笑了笑,满是苦涩与追悔莫及:“当年我道心不诚,恋上月宿,却不能带她远走天涯。月宿嫁予头曼为妃,生下了岩止……当年的头曼年轻气盛,月宿若没遇上我,也许一切会变得更好。头曼虽对岩止身世有疑,却念在他是月宿唯一骨血,月宿总算是保住了他。”
“寻川是娘亲与头曼单于的孩子?”轻尘皱起了眉。
莫谈点了点头,几日不见,竟连原本挺直的背脊都有些弯曲:“头曼是个多疑的人,即使昔日为了月宿不得不放下对这孩子的成见,但有了寻川,恐怕他就未必会再仁慈,至少若是岩止这孩子没了,月宿还有寻川。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月宿比他想象中还要犟,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年为了保岩止,月宿忍痛毒杀还在襁褓中的寻川……”
若论罪,他莫谈才是千古罪人,只可惜悔之已晚,月宿至死也不愿再见他一面……
轻尘完全没料到岩止与寻川竟是同母异父之手足,仅仅因为自己的娘亲想保住兄长,便舍弃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寻川为何如此痛恨岩止之故……
莫谈轻叹:“也许是寻川那孩子命不该绝,被师弟莫论所救。当年的莫论一心与我斗法,这孩子如今这般做法,恐怕也是他有意引导。莫论救是救下了寻川的命,但逼毒入腿,保住了命,废了腿。”
“昔日莫论老先生给您留了一句话,‘胜负未分’。”如今轻尘终于明白,莫论此言何意。
“果真如此执迷不悟。”莫谈一愣,继而无奈大笑:“寻川对岩止怨恨颇深,跟着莫论又早已入了邪门歪道,他在忘川崖等候岩止,只怕早做准备,一切怨恨,直到杀了岩止的那一天才会休止。”
莫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轻尘,如今唯一能让寻川毫无防备并杀了他的,恐怕只有这丫头了。
岩止那孩子恐怕也早料到了会有今天,寻川隐忍二十多年,忍而不发,如今大动干戈,只怕是早做了万全的准备。岩止自是早料到有此一劫,他们兄弟二人终将自相残杀,方才千方百计连寻川都被他利用了,逼他莫谈出世,不就是为了要保护这个丫头吗?
轻尘的脸色煞白:“岩止会输吗?”
“他自小个性坚忍,论心智谋略都不逊色于寻川,寻川虽习了邪魔歪道,但未必就能赢得了岩止。”
轻尘自然听得出莫谈说的只不过是些宽慰她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兄弟俩此劫到底鹿死谁手。
“您与我说这些,定是有对策?”轻尘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仿佛要将人的身体都射穿了一般。
莫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比他想象中要通透,自己自进入这里开始的第一秒,这丫头恐怕就已经对他的目的了然于心了。
岩止逼他出世,就是为了她和那两个孩子安排好了退路啊,一旦他死了,他的妻儿可就是他这个当祖父的人的责任了。
话既已说穿,莫谈反倒坦荡起来:“你可愿意赌上这一把?”
“即使要我性命为赌注,也无不可。”轻尘回答得干脆,她满心满眼如今只牵挂着岩止一人,如今的她的确畏惧死亡,但若无岩止相伴,岁月再漫长,又有何意义?
“傻丫头!”莫谈心中动容,岩止有这丫头相伴,想必月宿地下有知,也会欣慰:“我既与你说这些,自然拼尽毕生全力也会保住你的性命。若让你以性命冒险,莫说岩止不答应,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答应。”
“我也不答应!”童稚的声音突然响起,银儿气呼呼地推门而入,双手打开挡在了轻尘的面前,怒瞪着莫谈:“你不是银儿的祖父,银儿不让娘亲冒险!”
“银儿!”轻尘也是一愣,没料到这狡猾的小家伙竟然一直在外面偷听墙角。
倒是莫谈早有所料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任由银儿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只当没看见似的走了出去。
忘川崖似凭空出现,烟波浩淼,高矗于忘川之上,漠北人称忘川为前世今生轮回之地,传说侍奉神庙的侍者与侍奉天神的祭师死后,多会实行天葬,为苍鹰所食,然后苍鹰将会把他们的灵魂带入神殿继续侍奉天神,如同脱胎换骨,而前尘俗事尽归入忘川,成为那浩渺忘川的一部分。
忘川崖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双脚之下几乎就是悬空的万丈深渊,而他坐在如此靠近边沿的地方,竟然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烟雾飘渺,静静坐着的身姿好像要融化在这淡淡的云雾中。
“爷,他们在朝这靠近了。”
一直静立在那尊轮椅身后的男子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好像正朝着靠近的不是前些日子所向披靡令人的可怕的黑色大军。
寻川的双眼放空,听到男子的话,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动,只是唇角已经幽幽向上翘起:“终于来了……湛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再晚了,可就出不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