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
“你,你竟然是地行夜叉!”
山鬼面露惊恐之色,仿佛是天性本能的恐惧,微微匍匐着身子,一点点向后退去。
冬暝没打算跟山鬼废话太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夜叉状态,到底能维持多久。
“死来!”
怒吼之下,冬暝手持匕首,浑身火光冲天,如同鬼魅幽魂,亦似夜叉鬼王!
不论是山鬼,还是村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冬暝已经出现在半空之中。
冷冽的表情,决然的眼神,冬暝直坠而下,带着浑身火光撞在了山鬼的身上。
匕首带着鬼火,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山鬼的喉咙当中。
“吼!”
凄厉的惨叫声下,山鬼拼命地想要将冬暝从身上甩开。
但这一刻的冬暝,死死握着匕首狠狠刺入更深的血肉之中!
先是刀柄!
然后是拳头!
最后是整个手臂!
冬暝的眼神变的十分可怕,也变得十分狰狞!
山鬼拼命挣扎,在地上洒下大量的鲜血!
“你……你……”
山鬼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以为很好拿捏的幼童,竟然会如此恐怖!
它的眼中带着一丝不甘:“我……我还没有吃……吃更多人……”
这一刻,山鬼口中全是血沫,“噗通”一声,终于倒地而死!
冬暝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重重地喘着粗气,看向四周。
原本冬暝以为,村子里的人会恐惧他。
实际上,这也是大部分人在面对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时,非常正常又讽刺的反应。
然而:
“冬暝好样的!”
“好样的!”
顷刻间,如潮水般的欢呼声,让冬暝微微一愣。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喝彩的众人。人都是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的。
在成为镇魂卫的这段岁月里,冬暝已经习惯了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带着点敬畏,带着点后怕的矛盾眼神。
可此时,众人的眼神却只有开心,只有祝福。
一时间,冬暝感觉心头暖暖的。
冬清在冬氏的搀扶下,来到了冬暝面前,笑骂道:
“好小子,你了不起!”
一切,似乎都变得非常完美,也非常幸福了。
在包扎了伤口,收拾了现场之后,冬暝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在饭菜的香味中,冬暝揉了揉惺忪的水眼,下了床。
“好孩子,快吃吧。”冬氏慈爱的摸了摸冬暝的头。
就在此时,整个世界仿佛定格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应入耳中,眼前所见,是王老婆子,却又不是。
冬暝放下碗筷,看向王老婆子,缓缓说道:“多谢前辈。”
王老婆子微微一笑,她的身形开始产生变化,逐渐的变高,逐渐的变瘦,逐渐的变得年轻。
冬暝愣住了,因为眼前之人一身皂袍,看上去老气横秋的,但面容却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
“小郎君是……”
来者却笑了笑:“木牌还在吗?”
冬暝一愣,旋即从怀中取出,放在桌上。
“嗯,木牌我就带走了。”
说着,来人似乎就打算离开。
“请等一等!要不……要不,就将木牌留给我吧!”冬暝鼓起勇气,问道:“郎君……是外来人吧?”
来者缓缓说道:“何必追问这么多呢?”
“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冬暝呼吸一滞:“您的意思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亦或者是虚假的。”来者摇摇头:“归根结底,是真是假,都看你愿意将其当做是什么。”
“你若觉得是真,他们就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你若觉得是假,它便是无所捉摸的梦幻空花。”
冬暝心中激动起来。
来人是谁他不知道,但是对方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自己不是在一段幻术当中!
自己也不是在一个虚假的世界当中!
眼前的这一切,可以看作是真实的!只要自己希望它是真实的!
然而,当真的得到了答案之后,在短暂的激动之余,冬暝更加迷茫了。
如果说……眼前的一切可以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脑海当中的画面……也是真的?
那自己,到底应该怎么选择?
一时间,冬暝茫然了。
来者似乎看出了冬暝的无助,却并未作出细致的解答,而是轻叹一声,幽幽道出:
“《金刚经》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亦作如是观。”
说完,来者便离去了。
那木牌,终究没有带走,就那样放在了桌上。
冬暝沉默下来,将木牌收好之后,四周的一切,也开始正常起来。
“暝儿,怎么跑神了?”
“快吃,别凉了。”
冬暝点点头,情绪有了些低落。
我该怎么选择?
是选择如今幸福美好的生活?不用再去理会那些纠缠和折磨?
还是说……我应该选择离开这里……
冬暝心中不由苦笑。
从前,自己无数次的祈祷着,如果老天爷能够让自己重来一次,自己一定会改变爹娘的凄惨结局。
现在,自己做到了。
可正因为做到了,自己反而迷茫了。
如果此处的“爹娘”完满了,那么自己在“外界”已经故去的“爹娘”,他们的仇怨怎么办?
在乎自己的人,又怎么办?
难道,就让他们对着一具尸体,暗自悲伤吗?
“暝儿,你怎么了?”冬氏有些担忧的问道:“莫不是……离魂症还没有痊愈?”
“爹,娘,孩儿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冬暝喃喃道:“如果你们的生活,过的十分艰难。”
“如果你们的日子,过的十分的痛苦。”
“忽然有一天,你们遇到了一个机会。”
“它告诉你,你可以重新再来一遍。”
“虽然,你依旧会有那些痛苦的记忆。”
“但是……你可以在这个世界当中,有小小的却幸福的生活。”
“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
冬氏有些奇怪地看了冬暝一眼,旋即和冬清相视一笑。
“嗯,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恐怕都会选择后者吧。”
“毕竟……重来一次的生活,就好像是上天神仙的恩赐,谁不想珍惜呢?”
“暝儿,这个问题,娘亲无法回答。”
“但是娘亲可以跟你说一个故事。”
“我和你爹爹啊,一开始的时候,能成婚也是很不容易的呢。”
“当时你的外祖父,想把你娘亲许配给另外一个人。”
“我和你爹爹都很果断,我们做出了在爹娘心目当中大逆不道的行为,我们逃了各自的婚约。”
冬暝顿时瞪大了双眼。
冬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段时间,真的过得挺辛苦的。”
“为了能够让各自的爹娘认可自己,我和你爹爹也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和精力。”
“但是,我们做到了。”
冬清接过话头:
“现在想想,如果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一开始就能有一个完美的生活。”
“这听上去似乎非常诱人。”
“但是……总觉得那样做,好像……有些对不起自己呢……”
“因为你总归会后悔吧。”
“会后悔……自己藏着一些痛苦的东西,却选择了逃避……”
冬暝浑身一颤,他猛地看向冬清:
“爹爹认为……那是一种逃避吗?”
“嗯,的确。”冬清点头说道:“如果你不记得那些,那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记得呀!”
“正因为记得,你忘不了那段日子的酸甜苦劳,你忘不了那段日子的辛苦磋磨。”
“同时,你在享受现在生活的完满幸福时,又会有一些放不下过去的痛苦。”
“如此一来,不是对现在的生活和对过去的生活,都无法交代吗?”
冬暝张了张口,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讲不出话来。
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冬暝含泪而笑:
“多谢爹爹,娘亲!”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伤春悲秋的很。”冬清哑然一笑。
一顿饭过后,冬暝给自己的娘亲叠好了被子,整理好了衣服,甚至还刷了碗。
又跑去给自己的爹亲做了农活,整理好庄稼。
最后,更是去山上,找来了一大捆的木柴。
“哎呦,不用这么辛苦。”冬氏给冬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冬暝看着自己的爹娘,低声道:“爹,娘,我要走了。”
冬清、冬氏两人有些困惑:“走了?你要去哪里?”
冬暝挤出一丝笑容:“我……要去面对那个现实。”
“爹,娘,孩儿不孝!但是……孩儿放不下!”
说着,冬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给冬清、冬氏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刻,冬清、冬氏也笑了起来:“孩子……你……做出了选择,对吗?”
冬暝浑身一颤,没有抬起的头早就涕泪横流,双手更是死死地抓着泥土。
“好孩子……”冬清和冬氏蹲下身,温柔的捧起冬暝的脸颊,轻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尘土。
“去吧,不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你既然做下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向着你希望的圆满去行进吧。”
“哪怕……那终归是一段蹒跚而行的痛苦之旅。”
这一刻,冬暝重重点了点头。
他掰开了手中的木牌。
“叮铃……”
一阵好听的风铃声,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脸庞,带走了冬暝的泪水。
眼前的世界,开始化作一阵桃花消散。
“爹,娘,孩儿……会将你们一直放在心里的……”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
终于,视线进入了黑暗。
仿佛是一刹那的变化,随着冬暝缓缓睁开眼,眼角的泪水顺势滑落。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梁,熟悉的床榻,还有熟悉的人。
“咳咳……”
烛光下,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中,朱云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冬暝看向众人:“大哥,二哥,太平子?呃……这两位郎君是……”
刘业笑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太医署最为年轻的太医丞戴缘川。”
“这位则是当今太史监第一交椅——太史令桑。”
冬暝一愣,眼前这位太史令,不正是……自己在那离魂世界当中遇到的那个人吗?
这么说……就是他给了自己用于离开那段世界的桃花木牌!
桑露出一丝带着疏离感的笑容:“几位,既然郎君已醒,我和缘川就离开了。”
冬暝下意识道:“请大人稍等,我,我有一事想问。”
桑转身看着冬暝。
“请问……我爹娘的死,和我记忆当中的山鬼……”
桑摇摇头:“那个世界,是你的执念而成,虽然真实,也是虚幻。”
“至于你说的真相是否和你经历的一模一样,很抱歉,这我的确不知道。”
“而且,这也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说着,桑指了指冬暝:
“毕竟,花毒未解。”
众人不由地看向了冬暝的手臂。
冬暝低头一看,也是一愣。
只见自己被杜萧咬过的伤口,此时此刻,在一阵酥麻的怪异感觉下,竟逐渐的生长出一朵朵鲜嫩的桃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