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冬暝的强势，让气氛顿时陷入冰点之中。
眼看着阿斯托似乎不愿意服软，观望许久的慧心师终于开口说道：
“还请大唐使者稍安勿躁。”
“将军也请息雷霆之怒。”
“今日酉时，将进行摩尼祭祀。”
“诸多事物，还需将军护持。”
阿斯托冷哼一声，虽说明显有气，但慧心师已然给了台阶，他也就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冬暝见状，心中冷笑。
一直以来，他只是听闻突骑施在击退了大食国之后，便越发的不老实。
如今看来，当时铁证如山了。
慧心师手一扬，已然跪拜的仆从们，心领神会，纷纷取来瓜果美酒，放在了冬暝三人旁边的桌上。
“三位也请坐吧。”
“既然风尘仆仆来到此处，还是商议正事较为稳妥。”
旋即，三人落座之后，冬暝便开始陈述玄宗皇帝的圣旨内容。
正说着的功夫，慧心师又端来了一个酒壶。
只是这酒，似乎是专门给阿斯托饮用的。
随着慧心师给酒杯倒满以后，阿斯托看了一眼慧心师，竟露出一丝殷勤的笑容。
带着一丝暧昧的，摸着慧心师的手腕，一路滑到了其掌心捧着的酒杯。
旋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旋即，阿斯托听完了冬暝的话，放下酒杯，眉头一皱：
“我可从来没有安排人前往大唐求援！”
冬暝缓缓开口道：
“不管是不是将军，但纳贡的商队，既然有着信物，就说明，必然是突骑施汗国的重要人物给到的。”
“也许……只是没有知会将军而已。”
“目前来看，血雨天灾、人面怪蛇是互相影响的灾难。”
“但是，将军和慧心师可知晓，人面怪蛇，以鬼面曼陀罗为食？”
阿斯托将军眉头一皱：
“这种植物，在我们这里很是常见，就连城池之中的一些角落内，也会自行生长，生命力极强。”
“三位难道想说，是鬼面曼陀罗促使人面怪蛇前来吗？”
冬暝回复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当然了，我们说的鬼面曼陀罗，也不是普通的品种。”
“而是以人尸为养料，所培育出来的特殊品种。”
“听说，在不久之前，长安城还有一个王姓人家，曾经来到碎叶城购买过。”
话音落，冬暝扫视阿斯托将军和慧心师两人的表情。
只是，两人也不知是真的不知情，亦或者是城府极深，对于这样的试探，并没有做出什么有价值的反应。
更是表示，并未了解过，有这样的一个家族。
而双方的谈话，最终也就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
通过基础的沟通，冬暝发现，这位阿斯托将军，其家族，应该在突骑施汗国内颇有名望。
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眼高于顶的个性。
当然，其本人应该也有些手段。
否则，也不可能在人面蛇灾如此汹涌的情况下，护住碎叶城这么长时间。
就这一点来看，他也好，还有整个将军府的士兵也好，倒也不是完全无用。
只是因为傲慢，所以不好相处。
而且经过谈话之后，冬暝也明白，对方由始至终，看不起大唐的夜郎性情，注定他们是无法合作的。
如此一来，就只能等到摩尼教祭祀结束之后，他们自行调查了。
不过，结束了交流之后，慧心师并没有让冬暝三人离开。
按照她的意思，就是在祭祀结束之前，作为外乡人，还是待在房间里，较为稳妥。
于是，慧心师便在将军府内，找了一间还不错的屋子，给到三人。
“碎叶城只是小地方，比不上长安城繁华，还望三位不要嫌弃。”慧心师幽幽说道。
冬暝转而看向慧心师，不由道：
“慧心师对将军府，似乎格外了解？”
慧心师看了冬暝一眼：
“嗯，毕竟我和阿斯托将军是故交。”
“哦？”一旁的曼铃君忽然笑道：“仅仅是故交那么简单吗？”
说着，曼铃君徐徐走到慧心师的面前，妖娆的身子，宛若足踏莲花，环绕着慧心师，幽幽开口道：
“我在鬼市，见惯了三教九流之人。”
“别的不说，单单是眼力上，我自问，纵然是这两位郎君，也不是我的对手。”
“对于像娘子这样的清冷之人，我向来是最好奇的。”
说着，曼铃君的脚步骤然一停，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审视之态：
“慧心师，已然不是……处子之身吧……”
此言一出，冬暝和裴亮一愣。
那慧心师虽说表情掩盖的很好，但呼吸的骤然停滞，还是道出了其破绽。
“这件事情，和娘子无关。”
说着，慧心师就准备离开。
“等等。”冬暝忽然笑道：“我们也想参加摩尼教的祭祀。”
慧心师转身看来，眼神当中，带着强烈的不信任感：
“诸位并非是摩尼教的信徒，祭祀对你们是无用的。”
裴亮见状，上前一步，拦住了欲要离开的慧心师：
“摩尼教在大唐，一直以来都饱受诟病。”
“我裴亮乃关中四姓之一，我裴家的能量，娘子既然是大唐之人，便应知晓。”
“若是我等观摩了祭祀，觉得这教义着实不错，我裴亮可以做主，说服当今陛下，放开对摩尼教的钳制，如何？”
此言一出，不论是冬暝还是曼铃君都笑了。
裴亮这句话，说的当真漂亮。
对外声称，是摩尼教十二承法教道者之一的慧心师，若是不同意三人的条件，那就等于说，一个教派的领导人，放弃了可以传播教义，让摩尼教光大的机会。
如此一来，便等于是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存在问题。
若是慧心师同意了，那么这本不存在于宗教记录当中的祭祀流程，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三人自然可以发现些许线索。
果然，裴亮说完之后，慧心师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内心纠结过了一般，终于：
“好的，酉时之前，我会来找你们的。”
说完，慧心师便离开了。
冬暝见房门关上之后，看向曼铃君：
“那慧心师……当真不是处子？”
曼铃君妩媚一笑：“那是自然。”
“而且，我看她给阿斯托斟酒的过程。”
“显然，她和阿斯托之间，应该有着一些……秘密……”
冬暝挠了挠头，不由地看向裴亮：
“摩尼教，你了解吗？承法教道者，可以破身？”
裴亮摇摇头：
“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按照一般宗教的首领来说，基本应该是不会成婚，也不会破身的。”
曼铃君也附和道：
“宗教的首领，就如同他们信奉之神明在人间的代表。”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符合任何宗教的教义的。”
冬暝开始思考碎叶城内的怪异现象。
他隐隐觉得，二哥朱云所调查到的线索，应该远远不是这座碎叶城内最诡秘的地方。
……
考虑到，现在还不是和将军府撕破脸的时候，冬暝三人并未离开屋子。
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刚刚进入碎叶城又大打出手，三人都有些疲惫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各自在床榻和椅子上，都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渐晚，一阵敲门声传来，三人才悠悠转醒。
打开门后，慧心师便直接说道：“祭祀已经开始，请跟我来。”
此时，黄昏之下，云层染上了一层金红之色。
三人在慧心师的带领下，离开了将军府，直接来到了碎叶城中心地带的广场上。
只见这里不知何时，竟已经出现了一座祭坛。
祭坛通体是不明材质的石头雕琢而成，并且在圆形的祭坛内，堆满了木料。
这些木料层层叠叠，足足堆积了五丈之数。
木料上，还挂着许多暗红色的丝线和法牌，上面撰写着摩尼教的经文。
而祭坛之前，则还摆放着一张香案。
上面有一尊神像，看上去如同一盘膝而坐的释迦摩尼，背后则是一轮大日。
可神像膝盖之下，却又仿佛滔滔浪潮。
甚至连衣服，和佛祖的袈裟相比较，也有些似是而非。
慧心师看了三人一眼，旋即道：“这位，便是我教的主神，摩尼光佛。”
说着，慧心师取来三柱清香：
“要参加祭祀，先上香吧。”
冬暝三人接过之后，以旁边的烛火点燃清香，以手扇灭火苗之后，按照慧心师的指引，来到了旁边摆放的大香炉前。
冬暝刚刚将清香插入香灰之中，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凄厉惨叫之声。
眼前，混乱的画面，一幕一幕，快速掠过。
那仿佛是一个偌大的血池，一眼看去，竟是无法丈量具体的尺寸！
一个个突骑施人，被五花大绑，强迫的跪在了血池边上。
紧接着，他们被纷纷砍中一刀，也不论是死是活，直接被丢进了血池之中！
“噗通！”
接二连三的落水之下，这些被推进去的人，在不断跳动的画面之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纷纷哀嚎，口中凄厉控诉：
“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不！我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为什么是我啊！”
“爹！娘！你们帮帮我啊！”
“为什么，我们不是你最忠诚的信徒吗？！”
“不不不不！”
最后之刻，那些仿佛已经溺死在血池当中的人，纷纷钻了出来。
他们的五官被融化，身体开始腐烂，可见白骨的双手，争先恐后的抓住了冬暝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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