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算你识相,告诉你,如今可是朱家军的天下了,这田你们不分也得分,像你这样,乖乖听话,咱们还能好好谈,不然杀了你们全家,也没人说什么!”
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大马金刀,坐在了孙家大堂的主位上。孙炎无可奈何,只能在
“韩三哥,实不相瞒,我也是愿意尊奉朱元帅的号令,把田亩给大家伙分了你看看,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咱们一切好商量,都是多年的乡亲,可别伤了和气!”
中年人见孙炎谦卑顺从,心里越发得意了。
“孙少爷,过去你们家仗着狗鞑子的势力,弄了那么多田亩,受了那么大的富贵,现在可是要吐出来了!”
孙炎脸色微微发僵,还是点头,没有反驳,显得低眉顺眼。
这位韩三哥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咱们不妨把话说明白了,我这回过来,就是要三样东西,你交给了我,咱们就还是好朋友,一切相安无事,你要是不交嘿嘿,可就别怪我请朱家军过来,到时候你们不交也不行了!”
孙炎想了想,道:“韩三哥,你先说说,我也好听听。”
韩三向四周看了看,“对了,我跟你说,你能做主?你爹能答应?可别让我白费了吐沫!”
孙炎咬着牙点头,“请三哥放心,这个家我做主!”
韩三哥想了想,也笑道:“行啊,反正不管是谁,归根到底还是朱家军说了算这样吧,第一样,就是你们家在秦淮河畔的三千亩水田,全都交出来!”
孙炎一怔,别看都是田地,平坦的良田和山坡的土地不一样,有灌溉的和没灌溉的,又不一样。
韩三要的三千亩田地,不光离着秦淮河不远,能得到充分灌溉,还土地平坦,是上好的膏腴之地。
三千亩田的产出,能顶得上别处的五千亩,甚至更多。
韩三一张口就要走,不亚于割了一块最肥的肉!
“那个韩三哥,田我可以交,但是既然是均田,就要分配均匀得当,要让大家伙都能得到,你现在向我讨要,总要有个章程,这些田你打算怎么办,我心里要有数”
“你问这个干什么?”韩三毫不客气道:“你把土地交出来,反正也不是你说了算,剩下的都交给我,我韩三没有别的,就是做事公道要不是这样,咱凭什么在溧水混得这么好?不信你上街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三爷的名声!”
原来这个韩三是个混混出身,当初天完大帝杀过来的时候,他聚拢了一些人,号称红巾军,要打元廷。
后来彭和尚死了,天完兵马溃退,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勾搭上了陈野先,成了乡勇头子。
如今朱家军占了金陵,他又变成了红巾军不说,还纠集了不少人,嚷嚷着迎接朱家军,杀地主,均田亩来孙家之前,他已经敲诈了俩家富户,拿到了上千亩土地,还抢了不少钱粮。
跟着他的爪牙都得到了一些好处,因此干劲儿十分充足,能拿下孙家,他们无疑又会大赚一笔。
孙炎不傻,原来他们家势力大,还跟元廷有关系,韩三不敢动他们。到了现在,元廷垮了,韩三的势力越来越大,凭着自己跟朱家军的这点关系,还未必能吓唬住他。
孙炎想了想,又问道:“三哥,你说三条,这才是第一条,还有什么要求?你都说出来吧!”
“痛快!投我的脾气!”韩三大笑道:“第二条,就是你们家要出一百头牛,五十匹马,拿不出来,就拿钱粮顶,我这人不挑,看在咱们都是同乡的份上,不会让你吃亏!”
孙炎的脸色变了,他们家也就三十几头牛,虽然不少了,但是距离韩三要的还是差得太远。这帮人多半也知道孙家的家底,才提出拿钱粮折算,不用问,一定又是狮子大开口。
“韩三哥还有最后一件事呢?”
“这个最后一件事,其实是私事。”韩三难得停顿了一下,脸微微涨红,随后他一甩头,索性道:“是这样的,你爹前些时候去了个小妾,这丫头跟,跟我是娃娃亲,你把她还给我,成全一对鸳鸯,三哥自然念着你的好处!”
啪!
孙炎猛地一拍桌子,豁然站起,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姓韩的,你想干什么?要让你娶了我的小妈,你他娘的成了我什么人了?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子之情,谁他娘的受得了啊!
更何况韩三都快四十了,那个女的还不到二十,尽管老爹啃嫩草的行为,让孙炎很愤怒,但是韩三睁着眼睛说瞎话,愣是说什么娃娃亲,更让人愤怒抓狂!
“韩三,你不要太过分!”
韩三也被吓了一跳,可随即他也站了起来,毫无畏惧。
“孙少爷,过去你们家仗势欺人的时候,干得坏事可不少,我跟你们比,什么都算不上就这三个条件,你不答应,我的弟兄们就把你们家给端了!你看看我干得出来,干不出来?”
“你!”
孙炎大怒,却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现在的情形,他们家的确不是韩三的对手,硬拼不会有好下场的。
孙炎几次怒火冲到了头顶,还是给压了下去,他思索再三,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
“三哥,你说得对,风头变了,我认栽了,你要的我都答应田契我这就去找,牛马我也都拿过来,不够的拿钱凑。至于你要的人我,我去跟我爹说,今天晚上你来抬走就是,你看怎么样?”
韩三没想到孙炎答应这么痛快,“孙少爷,你不会骗我吧!”
孙炎无奈苦笑,“我骗你,还想不想活了?你有那么多兵,还有朱家军当靠山,就算杀了我们,也要忍着。我还要多谢三哥,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韩三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竟然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情不自禁伸出了大拇指。
“孙少爷,你是好样的,我韩三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你放心,只要这事咱们办成了,就是一家人,往后三哥绝对忘不了你们家!”
孙炎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容,“那我就多谢三哥照顾,还请三哥给点时间,我这就去准备,晚上再过来!”
韩三想了再三,终于点头,“行,我现在就回去不过你可别想耍花招,玩缓兵之计,我不上当!”
孙炎道:“我也不敢!”
啪!
孙炎结结实实,挨了他爹一个嘴巴子,打得腮帮子都肿起来,五个鲜红的指引,格外醒目。
一张口,满嘴都是鲜血。
“兔崽子,我打你不是你忤逆你爹,是打你无能!你爹辛辛苦苦,给狗鞑子当狗,小心孝敬着,巴结着,攒出来的家业,你就给我败光了。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爹,韩三那个泼皮才是!他娶了你后妈,他就是你后爹,你去认祖归宗吧!去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孙炎咧了咧嘴,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冷笑道:“爹,你叫嚷够了没有?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拼命,你找人,你死了,也算是英雄,你就这么认了,连个王八都不如!”
“闭嘴!”孙炎突然怒喝道:“你懂什么?告诉你,这是朱家军的天下,不是元廷的时候,你的那一套都不管用了像韩三这种泼皮,张经历讲过了。”
“讲?讲什么?”孙父不解,一个红贼头子,能讲什么好话?
“哼!我们培训的时候,张经历亲口说过,分田要有规矩,要合情合理。除非罪大恶极的豪强,不要处死,只需要改过自新就行。同样的,如果有人借着均田的机会,大肆胡来,圈占田亩,敲诈勒索,抢夺财富,甚至抢男霸女,杀人越货一样要严惩不贷!”
孙父一怔,“这,这不就是说得韩三吗?可他说他是红巾军的人,他是按照上面的令子行事!”
“呸!他要真是红巾军的人,朱大帅还有张经历早就剥了他的皮了无非是扯大旗做虎皮,对了,这事你不也常干吗?”
“你!”
孙父被一句话问得没脾气,势头也弱了七分。
“那,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听韩三的摆布不成?”
“这个自然不行,但是咱们也不能硬拼今天晚上,先把韩三拿下了,然后贴出告示,说咱们家愿意主动均田。邀请德高望重的乡亲们过来商讨办法,先把人心争取过来,韩三的残余就没法对他们下手。这时候再去金陵送信,赶快请张经历他们定夺,溧水的分田到底要怎么做才行!朱家军来之前,咱们只要维持住局面就好,千万不要生事,也不要做决定,以免节外生枝。”
孙炎一番话说完,孙父不但没脾气了,反而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他突然笑了,“好小子,行!比你爹强!看起来咱家后继有人,能发扬光大了,全都按照你的意思办!”
当天夜里,孙家张灯结彩,一副要给韩三办喜事的模样,韩三果然登门。孙炎把家里的窖藏美酒都拿出来,款待韩三的手下。
等他喝得迷迷糊糊,果断出手,就把韩三给拿了!
这一下子,石破天惊。
好啊,地主豪强敢抓我们三哥?
元廷的余孽鹰犬,也太猖狂了,快请朱家军来做主!
咱们杀进孙家,把他们都给解决了,救出韩三哥,杀光孙家人!
这帮人鼓噪着要动手,可偏偏这时候,足有十几位老农出现在孙家,他们全都是在十里八乡有些份量的。
虽然没有什么家业,但是威望高,辈分高,人品好。
孙炎一一招待他们,恭恭敬敬奉茶,“我爹的事情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好说什么,但我就是说说自己的事。我通过了朱家军的考试,有了当官的资格。我必定是老老实实,按照朱家军的意思办事,均分田亩,不会有任何差错,务必让诸位叔伯乡亲满意。”
“韩三聚拢那些泼皮无赖,游手好闲的混蛋,他们无非是想浑水摸鱼,借着这个机会,大发横财,真要是让这帮人掌握了地方,好人就没有出路了,大家伙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几个老农耐心听着,他们眉头微皱,“孙少爷,你说的没错,可你是不是真心,我们看不出来!也不敢说!”
“那就等两天!只要不闹事就好,等着朱家军的人过来,断这个官司,大家伙看成不成?”
几个老农互相看了看,终于勉强点头,“成,我们先过去,告诉外面闹事的那帮兔崽子,两天之内,谁也不许生事。”
老农走了,孙炎抹了一把汗水,几乎瘫倒,总算是闯过了一关,剩下的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