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生带着狗剩去了成衣铺给他重新买了一身青布小长衫穿上,又顺便买了一个书包。
狗剩很是开心地背着书包跑前跑后,把先前老娘拧他耳朵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城南小学离天水巷子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到了。
不过,这里离郑府更近一些。
小学门口熙熙攘攘,有卖纸风车的,推着嘎滋响的木轮小车;有摆着算命摊的假瞎子,大多还是送孩子来报名的家长。
昙生一手一个拉着弟弟妹妹进了学校大门,在门口的大红报上找到三丫和狗剩的名字。
他俩同在初小一年级的丙班。
这样很好,三丫正好可以看顾着调皮好动的狗剩。
“三丫,你放学后找着家不?”昙生问。
三丫点点头:“找着。”
“记得放学就先将狗剩带去天水巷子,我再去那里接你。”昙生道。
“俺知道了。”
狗剩在旁不服气道:“俺自己也能找着家!”
昙生也不理他,将写着他俩名字的两张字条分别交给他们手中。
“狗剩,记得你自己的大名叫王效唐,老师可不会再叫你狗剩的。三丫,你去班级就跟弟弟坐一起,提点着他,懂么?”
三丫点头,“俺知道哩。”
狗剩白了姐姐一眼,小声嘀咕道:“俺才不要跟你坐一起呢。”
昙生将弟弟妹妹送进教室,指着教室门头上的小木牌说道:“记得自己的班级,以后别跑错了。”
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曾跑错班级,结果被同学嘲笑了一整天,所以潜意识里担心弟妹也犯同样的错误。
看着姐弟俩走进教室,昙生转身往回走。
“咦?你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段喝,一名身穿湖蓝襟褂、黑色百褶裙的年轻姑娘跑到他面前。
昙生抬头看去,竟是周泉的女儿周芊泽。
“我爹说你被绑匪绑了,今日怎么出现在这里?”周芊泽睁着大而圆的眼睛道。
昙生眨了眨眼:“哦,绑匪见我实在没钱,就放我回来了。”
“骗人!”周芊泽叫道:“有那样好心的绑匪?”
昙生看了看左右,见周围人只是朝这边望一眼,并没有十分留意,便放下心,小声道:“那你要他们怎么样?将我杀了?”
周芊泽语噎,但还是瞪着他道:“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告诉我爹?害的他好几晚没睡好觉!”
昙生心里微觉得惭愧,好声气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你还去有啥用?”周芊泽不依不饶道。
“嗳?我说你到底要怎样?”不去不是,去也不是,这位周小姐想干啥?
周芊泽:“我要你向我道歉!”
昙生:“”
“我说周小姐,道歉也得有个理由吧?你爹带我去那个地方买地,地没买到,就让咱们遇到绑匪了。我还没责怪你爹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回县城呢,你倒是想让我道歉?”
周芊泽拧着眉瞧着他半天没说话,突然一扭身走了。
昙生撇撇嘴,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唉,还是去杂货铺告诉周泉一声吧,说起来那位周大叔还曾替自己央求过马匪呢,搁在别人身上,谁也不敢不要命地替人求情。
昙生走到杂货铺,就见周泉低眉耷眼地坐在柜台里不知想着什么。
“周大叔!”
周泉一抬头,就见是那个笑嘻嘻的俊俏少年,不由惊喜叫道:“昙生!你、你回来啦!”
昙生笑眯眯点点头,“才回来。”
周泉连忙揭开一侧柜台的小门板,拎着一只长条凳走出来,将凳子往昙生旁边一放,道:“快来跟俺说说,马匪是如何放你的?”
于是昙生坐在长凳上,就地编了一番瞎话,绘声绘色说给他听。
“这么说,那些绑匪也不是太坏。”周泉感叹道:“昙生啊,这次是你命大,以后必有后福啊。”
昙生笑道:“承周大叔吉言。”
周泉撮着牙花子,面部纠结良久,挨着昙生坐下神秘道:“昙生,俺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一定不能跟别人讲。”
昙生眨眨眼,好奇道:“周大叔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贫嘴饶舌的人,您请说吧。”
“俺总算知道清水镇的王镇长为啥有那么多地要卖了。”
昙生:“为啥?”
周泉起身去铺子外张望一下,又回来坐下,低声道:“他与马匪勾结!”
“什么?王镇长怎么与马匪勾结?”昙生蹙着眉问。
“你那天被马匪绑走后,俺就和刘老财回了镇子,你猜怎么着,俺在茅坑大解,就听见镇长家的人跑来跟刘老财吵架。”
周泉说着又起身去柜台里摸出一只紫陶壶,对着嘴儿喝了几口。
昙生:“周大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俺先喝口水压压惊。”周泉接着道:“刘老财跟镇长儿子吵骂,说是王家庄和李家庄的村民都是镇长勾结黑阎王来杀的。”
“什么意思?”昙生问。
“你傻啊!这也不懂?”周泉白了昙生一眼。
“黑阎王杀光村里的人,那些地不就没主了么,再由镇长出面卖给旁人,与黑阎王分赃呗!”
昙生心里一凛,“那个镇长真的该死!”
周泉又吸溜几口茶,心有余悸道:“可不是咋地。俺听了这个大秘密,吓得连五十块大洋的定金也没跟刘老财要,直接就回来了,唉”
“那个刘老财又是什么角色?难道也是他们的合伙人?”昙生问。
周泉摇摇头,“什么合伙人!原先刘老财花一块大洋一亩地从镇长手里买了五百亩,又把这些地以三四块的价钱卖给咱们。王镇长瞧着眼红了,就要求再分一杯羹。”
周泉嗤笑一声,“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被另一帮马匪给绑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昙生皱着眉想了想,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大哥长富这次绑了王镇长,又得了那么多的赎金,保不齐那个黑阎王心生报复,倘若他派人去做钓饵的话
“周大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昙生向周泉告辞。
“唉!你急什么?”周泉正说在兴头上呢,见唯一可倾诉的听众要走了,不免意犹未尽。
“下次再来跟您聊!”昙生头也不回出了铺子。
他得去芙蓉巷找吴大双的弟弟吴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