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赶车的是一名精瘦汉子,戴着一顶毡帽,眉眼锋锐地看了昙生一眼。
伯常一手扶着软塌塌的少年,说:“劳烦壮士了,我徒儿病了,你来搬他上车吧。”
那汉子跳下车,来到伯常面前,双手一拎,就将少年拎去马车上。
昙生默不作声,只靠在马车上不动弹。
伯常心情颇好地爬上马车,由那汉子赶车,往城门疾驰而去。
出了城门,马车一路急行,几个时辰后,驶进一处大河旁。
“马匹疲累要饮水歇息,你们也下来活动活动。”赶车汉子道。
伯常跳下车,走到一旁。
壮汉来到马车前,将昙生给拎了下来。
只听伯常叹口气:“他服了软骨散,已经不能动了,你就将他丢进河里溺死吧,留个全尸,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总也是帮主公做了件大事的人,不能亏待了。
汉子应一声,拎着昙生来到河边。
因河水结了厚厚的冰,他只得拎着少年来到河中间。
但河中间也结着冰,这名汉子将昙生抛在冰面上,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凿冰,骂骂咧咧道:“娘的!凭的多事!不如拧断他脖子一了百了”
话音未落,冰面忽地从他脚下裂开,咔嚓碎了几片。
汉子哎哟一声,跟昙生一起掉入水里。
只见他扑通挣扎两下,就没入冰水里消失不见。
伯常惊呆了,在岸边团团转,试探几次也没敢下去。
“这这怎么好?”他喃喃自语。
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有人冒出水面来。
河面平静,那破冰处连一点涟漪也没有。
伯常有些懊恼。
那汉子是主子安插在韦州的一名暗桩,莫名其妙就这么跟着小傻子一起死了,他要怎么跟主子交代?
哎,早知就将那小子活埋得了。
伯常又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爬上马车,赶车离开。
此时,昙生已经从冰面下游出好几里,最后破冰而出。
上岸后,立刻换掉全身湿衣湿鞋,穿上防护服,被冻的青紫的脸色,才慢慢有了血色。
在岸边芦苇地里坐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喝了一杯热水,才慢慢起身。
要不是留着那老家伙回去报信,给自己弄个死遁的身份,他也不必费这功夫跟他周旋了。
现在,自己总算是自由身了。
昙生心情不错地往邺州方向跑去。
据说邺州府城离白虎镇只有八十多里,以后他就在那里暂住了。
几个小时后,邺州城终于近在眼前。
昙生此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毛刺刺的头发也梳好扎紧,将自己捯饬的不再像个傻蛋,才迈步走向城门。
邺州城跟韦州城的规模差不多,搁在前世,就像是个县城。
现在离天黑还早,他需得找个地方住下。
这次,他要找一处规模大点的客栈。
哪知,他跑了好几家,不是满客,就是关门歇业,要么就是拒不接待。
至于为啥不接待,那是因为昙生没有证明身份的路引或其他证件,客栈掌柜怕收进来一名逃跑的罪犯或逃兵,被牵连到。
没办法,在一名好心人的指引下,昙生去了一处寺庙。
这寺庙不大,建在一处小山上。
昙生顺着石阶来到山门的时候,一名十来岁的小和尚正准备关门。
“阿弥陀佛!我无处居住,想在此借宿,还请小师傅”
昙生还没说完,就被小和尚打断:“本寺不接待生客!”
昙生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五两银锭,“我想给贵寺捐点香油”
小和尚一点没迟疑,接过银子说:“你进来吧。”
昙生暗自撇撇嘴,跨进山门。
小和尚领着他来到一个偏僻小院,小院里有数间禅房,“你就住这间吧,回头我给你送些斋饭。”
停了会儿,小和尚又说:“你要是还需茶水和炭炉的话,这些钱恐怕”
昙生不客气道:“这里是寺庙吗?怎么比客栈还贵啊!”
小和尚一噎,转身走了。
“喂!记得把炭炉和水壶拿来啊!”昙生叫道。
小和尚忽然提步,瞬间跑出月亮门。
“切!出家人也这么势利。”
晚间,小和尚还是送来了炭炉和水壶,还有一碗粟米菜粥。
昙生没喝粥,也没喝水,只把炭炉点燃烤着火。
一阵阵悠扬的铜钟声传来,莫名将此处渲染的阴幽森森。
钟声过后,就是可怕的寂静,似乎落针可闻。
加上黑夜降临,除了自己面前这盏油灯微弱的光影,外头就再没其他光亮了。
昙生有点后悔来了这里。现在脑中不住闪现的,都是前世恐怖鬼片的片段。
凝神静气一会儿,将自己精神力朝周围散布开去。
随着精神力的延伸,他发现这个院子角落一间偏僻禅房里,竟躺了两个人。
从这两人的头部轮廓来看,竟然是两个女人。
昙生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查看那两人是死是活。
还好,这两人是活的,或者说,活的不太健康。
他有些好奇。
这样一个寺庙,竟收纳两名女子,并且,这两名女子似乎虚弱不堪。
想到小和尚的见钱眼开,昙生总觉得这个寺庙有些不正常。
半夜,一直留意那处禅房的昙生忽然瞧见其中一个女子起来了,披散着长发,着一身白衣,竟朝自己这边禅房而来。
卧槽!
昙生吓了一跳,立刻警觉地盯着她慢慢走到自己门外。
只见她伸出枯瘦的手臂拍了拍他的门。
昙生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时有些呆愣住。
这是要上演倩女幽魂吗?
不要啊,他可不想做宁采臣。
“贵人能给点吃的么?”
女子在外面轻声说。
昙生站起身,来到禅房门旁,却不敢开门。
见里面没人应声,外面那女子似乎迟疑了,退后几步,蹒跚着想往回走。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昙生看得清清楚楚。
昙生打开房门,立在门口。
就见那女子似乎一脸诧异,复又朝他施了一个曲膝礼。
“进来拿去吧。”昙生说。
小和尚拿来的那碗粥他没动,不如就给了这名女子。
女子面上惊喜,“多谢小公子。”
她走近禅房的时候,昙生才瞧清楚她的样子。
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目端正,面庞却异常清瘦憔悴。
看她行为举止,应该受过良好家教。
女子站在门口犹豫着,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昙生转身端了那放着粥碗的托盘交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