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还是不追,是个问题,可惜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没办法,谁让她回头的时候人还没走出视线呢。
不再流恋台上刚开场的演奏,王清月认命起身快步追赶前面的紫色身影。
“萧兄留步!”王清月两条小短腿倒腾地飞快,总算没被甩开,“好好的怎么刚开场就走?萧兄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还是小弟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你尽可说出来。”
看她一路追着自己出门,萧治心中的不快有所缓解,若不是一早知道她的身份,凭借他们这两日的相处,他恐怕真的会以为面前的是王家长孙,而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家长孙女了。
还真是没有半分女孩子该有的娇气和傲慢,似乎任何一个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身份贵贱之分。
连他这么明显的不给她面子,她都能看在自己对她有恩的份儿上各种迁就,又是帮他找借口,又是把过错算在她自己头上。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听曲没意思,干坐着无聊罢了。”
“好说。本就是为了答谢萧兄,萧兄不喜欢,这曲儿不听也罢。”若不是相遇在勾栏院,她本就不会随意请人一道听小曲儿。
一个女孩儿请一个男孩儿听小曲,多少有点像纨绔轻浮的浪荡女,也就是萧兄不知道她是女孩儿,她才敢这么干。
“难为王弟好脾气,听说王氏在洛京也是一等一的大家族,我竟未从王弟身上看到世家大族丝毫的骄娇之气。”
王清月初听这话觉得是在夸她,但不知怎么从那语气里品出一缕不易察觉的讽刺。
当下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揣测他的心思,偏他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对。
“姑苏和洛京相距千里,又不如洛京繁华,王弟怎么想到要来姑苏了?”
没等王清月客套,萧治顾自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王清月随口就给了他答案。
学子游学有什么稀奇,往常科考的考生不也要千里迢迢奔赴洛京。
好男儿、萧治忽然就明白了,王家这位姑娘,怕是被当成郎君来教养的。在她的认知里,姑娘和郎君没有不同,乐人和勋贵没有不同,平民孩子也值得她尽力去救。
这样的人...若真是一个郎君,那她必然会成为人人称颂的君子,未来也许还是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萧治忽然察觉是自己带了偏见看待她,因为知道她是女子,便用寻常姑娘和她作比,实际上她从未将自己看做是宅院内温养的娇花。
是男是女重要吗?萧治觉得洛京大多数的郎君真未必比得过她。
有意思。
他所处的圈子,倒是极少见这种言行一致的君子做派。
“听王弟的意思,日后还要去旁的地方游历?”
王清月没有察觉到萧治的不怀好意,闻言难免露出两分失落,但她不是那种什么都往外说的性子,也不会在半生不熟的人面前显现自己的真实情绪。
“有机会的话会多走一走。”
前提是有机会的话,没有机会自然不行。
话里的暗语萧治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王姑娘此次怎么说服家里出的远门,但私下里想必花了不少功夫。要有下一次怕是更不容易,王家还不至于蠢到把继承人随便扔在外面经受风雨野蛮生长,一个不注意,可就夭折了。
王家兴许不缺女孩儿,但其他女孩儿和这一个,分量绝对不一样。
两人顺着狭窄的街道慢吞吞前行,身后跟着一溜的随从,庞大的队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招惹。
“我听萧兄官话说的很好,一点都听不出姑苏口音,之前是在洛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吗?”王清月本不在意他的身份,更不是想试探什么,纯粹是不好一直让人家找话头。
方才说的都是和她有关的话题,长时间交谈下去多少显得不懂礼节。
谁曾想这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不瞒王弟,我是洛京人,第一次来姑苏。”萧治不觉得有什么避讳。
一来他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二来,他看这位王姑娘似乎并不认识他,若是得知他的身份,反应应当不会让他失望。
洛京人?!!!
王清月蹙眉,仰头看他,脚步不自觉地停了。
这可真是惊大于喜了!
别不是真让她猜中了吧?小皇孙亲临??!
这可不能够啊!
“洛京啊。”王清月喃喃出声,勉强维持微笑,状似不经意道,“洛京知名的萧姓我只听过一个,看萧兄气宇不凡,不像是寻常人家养出的郎君,不知令尊是?”
萧治看着她面上难看的笑容,微微扬眉,瞧这意思,他的身份在她那似乎不大讨喜。
“家父长安王。”
咕咚!
王清月默默吞咽一口口水,心跳突然加速,脑壳子一阵热血上涌。
“谁?”谁?谁?!!他刚刚说谁?!
“长安王。”萧治似乎看不到她眼中的惊惶,淡然复述。
我giao!!
长安王?!
“您是…长安王世子?”
“嗯。”
王清月不死心地追问,看他颔首应声,有一刻觉得天都要塌了。
……累了,毁灭吧。
这不科学、明明没有的啊,这怎么能是她的小说官方cp呢?
王清月不甘心地盯着他眼尾的泪痣,难以置信。
“我记得……你…您小时候好像不长这样啊?”王清月心灵受到巨大冲击,差点忘记敬称,可说出来的话加了敬称也没显得有多礼貌。
萧治虽然不明白她此时这个反应的原由,但不妨碍他看戏找乐子。
“那我长什么样?”
“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有缘远远见过您一面,那时候殿下眼尾似乎并没有一颗泪痣。”王清月把手攥了攥,很快找回理智。
“这个啊。”萧治摸了摸眼尾下方的位置,缓缓收了笑,眼眸深处弥漫冰霜,“以前是没有,后来受伤留下这点痕迹,一直未消。”
王清月周身一凉,突然觉得自己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回忆剧情。
只得干巴巴打圆场:“怪不得。”
此刻她甚至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带来的危机。
一人想蒙混过关,另一人却并不允许。
萧治往王清月所在的位置进了一步,俯身凑近她的面颊。
王清月僵立在原处,仿佛看到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不敢轻举妄动。
“你猜为何受伤?”
寻常人如何能近他的身,又如何能伤到他的颜面?
明摆着是个大坑,王清月内心的小人疯狂摇头后退:我不猜、我不猜!你不要过来啊!!
“这是殿下的私事,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啊!我也不想知道!!
萧治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清朗的音色中夹杂着些微砂质,格外性/感:“王弟出汗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方紫罗兰色的锦帕挨上王清月的额角,两人的距离不知在何时更近了一些,醇厚平和的沉香萦绕在王清月鼻端。
王清月终于撑不住后退半步,这半步不只是一个实质的动作,还是心理上的退让。
她是真怕了他,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喜怒无常?说着说着就冷脸,冷着冷着就笑了,关键他、他每一种情绪表露都让人毛骨悚然!
“我自己……”来吧。王清月抬手想接过他手中的锦帕自己动手擦汗。
萧治快她一步抓住她的指尖拢在掌心,强硬地按回去她的动作,不容置疑道:“别动。”
王清月是真不敢动了,木愣愣由他动作,额上云雾般细腻绵密的织料轻柔按压过,每一下都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好不容易熬到他将手帕收回袖中,王清月就又听他道:“同是一家人,你哥哥瞧着远不如你有趣。”
哥哥?
王清月敏锐捕捉关键字,顾不得他为什么觉得有趣,整个人再次炸毛。
物理意义上的真正炸毛,整个后背汗毛直竖那种!
她来姑苏顶的就是哥哥的身份——王云岫、王家长孙,上头可再没有旁的哥哥了!!
可转念一想,她哥见过长安王世子不是很正常?洛京顶级圈子就那么大,岁,算得上能玩到一块儿去的同龄人。
王清月觉得她要崩了,她当初敢冒名顶替就是仗着天高洛京远,碰不上熟人,谁成想能遇到个跟她哥认识的?!
“殿下认识我哥哥?”
“太学四贤之首,自然是认识的。”萧治将她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不舍得拆穿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他倒不常在外提起家中人,我也不知他有王弟这么可爱的弟弟。”
可爱吗?我可真是谢谢您的夸奖呢!
王清月躲过掉马风波,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就想起眼前这位要命的身份。
本来时间差不多她该请人下馆子吃顿饭的,此时她却只想远离反派、远离伤害。
纵使告辞得突兀,王清月也顾不得许多。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陪父亲用饭了。殿下的救命之恩我感怀于心,家中备了些薄礼,稍后送往殿下住处,还望殿下笑纳。”
口中说着感怀于心,心里怕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萧治的桃花眸泛凉,很快分析出使她前后态度骤变的关键——他的身份。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在洛京女眷中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不过、不急,他感兴趣的,从来跑不出他的掌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