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公输忌问完,身形一顿,松开一直按着自己左肩伤口的手,纤长手指划过额前的水滴,抬眼看了一眼风雨欲来,雷光四闪的天空:
“算了,无论去哪里,先离开总是没有错的。”
“要下雨了,我们得快走。”
我用力点了点头,只是这回,我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我该去何方。
不,与其说是不知道去往何方,倒不如说是,完全不知道若是怀中的骨灰真的不是二叔,那我又该如何应对,我又该何去何从。
公输忌只得拦下了一辆开夜车的出租车,执行初步离开安芳的计划。
出租车司机是个相当健谈的人,我们一上车,他便打起了表,还从前排的置物箱里面找了两条毛巾递给我们:
“两位去哪里?”
“用这个擦擦身上的雨水,可别感冒哈。我刚刚听新闻播报,说是台风眼偏移到安芳了,晚些肯定有大风雨。”
南地本就时不时有台风侵扰,更别提安芳还是沿海。
我前日也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但当时,台风眼直袭的地区,似乎是望城之下的另一座无名小城。
而如今,变成了安芳。
太巧合了。
我不断擦拭着怀里骨灰坛上的水渍。
裹着骨灰坛的红布早就被我扔掉,而今换成了我的外套,但外面的雨水凿凿切切,外套早已被打湿。
二叔,二叔.......
在旁的公输忌按住了我不断擦拭的手,冰凉之中的暖意犹如冬日里的一团烈火,灼的肌肤生疼。
我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抖得着实有些恐怖。
司机频频从后视镜里查看后排:
“你们俩小夫妻,这么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台风说不定随时就来,抱着小孩子出门干啥?”
“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
“非要出来受罪......孩子没事吧?”
司机显然是将我怀中披着衣服的骨灰坛错认成了一个孩子。
不过,也还好错认成了孩子。
不然的话......
黑天,雨夜,抱着骨灰坛打车的一男一女,恐怕我们二人都无法上车。
我轻轻掩了掩衣服,任由头发上的雨水划过眼角,开始思考借口。
公输忌一边伸手再次要了一条毛巾,给我擦拭头上肩上的雨水,一边轻声道:
“我们俩........”
毛巾是旧毛巾,但是仔细清洗过,带着一种并不刺激,却足够让人舒缓的香味,还有曝晒过后的味道。
光是闻着,就知道前头这位中年司机,一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热情开朗,辛勤肯干的司机丈夫,给丈夫准备毛巾的贤惠妻子,给父亲画了一个歪歪扭扭车载平安符的孩子。
真好。
一个,幸福的家庭。
公输忌手上的动作很轻,几乎是片刻没有停歇,但口中的三个字,却吐了半天。
我回神,接过公输忌口中的话:
“宝宝没事。”
“我们俩是未婚先孕,带着孩子回来省亲,住了半个晚上,他家里人还是瞧不上我,就把我们赶走了。”
公输忌大概是没有见过我这样张口就来的人,原本给我擦雨水的手一顿,震惊之后,满眼都是苦笑和无奈。
事实究竟如何,公输忌当然知道,可司机师傅不知道。
所以,司机轻易的就相信了我们的言辞,把注意力从我怀中的‘孩子’上挪开,从后视镜里鄙夷的看了公输忌:
“大男人,还是得有点儿担当.......”
“我看着小姑娘也不大,年纪这么小就给你生了孩子,你还没给她好的环境......未免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司机就只差扯着公输忌的耳朵说他是个渣男,公输忌也只是苦笑:
“明白,明白,先开车吧师傅。”
司机一脚油门,车辆在雨幕中划出去好几米远:
“去哪里?”
我和公输忌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公输忌沉吟数秒,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
“师傅,沿着318上高架桥吧。”
“我们开个......”
公输忌看了我一眼:
“我们打表,表单打满七百一十五块钱的时候,就随便找个地方给我们下车。”
七百一十五......
715,我的生日。
民宿前台登记的时候,公输忌应该是看到了我的身份证,换算出来了这个生日。
他如此说,也许一来是为了完全随机,二来.....应该是觉得这个日子对我而言有特殊意义。
对普通人来说,自己的生日是吉祥数字。
但.......对我而言,却偏偏不是。
后视镜中,司机师傅面色古怪的看了公输忌一眼。
我再次紧了紧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