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这片土地。”
“她是改变龙湖在深渊中无尽堕落的女英雄。”
“她身上的朝气蓬勃.....”
陈冬春的眼神中夹杂着些我难以看懂的情绪,似乎是一种笑意:
“如旭日,如初雪,如同...现在的你们。”
如同我们....吗?
难得听到这种评价,我下意识别开了眼。
原本我本以为一切都已然暮暮垂死。
没想到,陈冬春居然说,我还有进步的机会。
陈冬春抿了抿明显有些干涸开裂的嘴唇,继续说道:
“她和年轻人综合考量各种情况,然后想出了一个并不能算是方法的方法.......”
“捣乱。”
陈冬春坦然的对上我们的眼神:
“就是捣乱,也可以说是‘装神弄鬼’。”
“换一种通俗易懂的比喻来讲,就是有一个地方在发免费的鸡蛋,大家知道有鸡蛋可以领,又不用付钱,大家自然毫无顾忌的去索取,去排队,巴不得每天都靠着这两枚鸡蛋来温饱。”
“但这是不对的。”
“纵使很长一段时间内,鸡蛋的发放时间非常固定,让大家产生了一种‘这个发鸡蛋的地方会永远存在’的错觉,但这本身就是一个谎言,陷阱。”
“没有什么东西能被称得上是永恒,人是,鸡蛋是,万物都是。”
“况且,鸡蛋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免费,等待鸡蛋的时间就是隐形的代价,人会惰怠,地会荒芜......”
陈冬春正眼看向我与公输忌:
“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大家明白这一点,明白去领鸡蛋的‘代价’。”
只要让大家知道有代价,大家才会放弃去领鸡蛋。
只要让大家明白‘仙人’给的东西有弊端,才会放弃这无休止的疯狂。
以免最后走到老者老,小子无的结局。
没有错。
但大家要如何会放弃眼前即得的利益,去听信两个毛头小子的言论呢?
我刷刷刷的将问题写下,陈冬春不愧是个老师,看到我的提问,便知道有人在认真听见,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毕竟以肉换金的事情已经存续了许久,大家都已经吃到了甜头。”
“所以,故事里的那位姑娘和年轻人进行了很多尝试,创办村学,引入科学思想,偷偷印发某些宣传刊物,还有求助外界.....”
“但这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村学的孩子太小,不足以成为反抗的主力,刊物与真金完全无法媲美,甚至连求助于外界都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陈冬春叹了一口气,我心中有所了然——
就如同碗窑拐卖妇女一样,如果没有保护伞,估计早早就被端掉了。
陈冬春沉默片刻,可就像先前的无数次那样,又很快的振奋了精神:
“不过,他们还是从困难之中找到了两个突破点。”
“突破点一:金子的留存。”
“你们知道白姓赘婿的事,才来到龙湖村,你们进村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疑惑,那就是——
‘明明这里可以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换金子,为何村子里还是这么破落呢?’”
当然有!
我精神一震,心中那一抹疑惑重新翻涌了上来。
按道理来说,那些丧心病狂的村民这些年应该也换了很多的金子......可金子呢?
龙湖村的房屋都上了年份,摇摇欲坠,甚至都没有修缮的痕迹。
这对一旦有钱,就必定要‘锦衣归故里’‘回家乡修老宅’的种花人来说,是相当不寻常的事情。
他们有钱,这毋庸置疑。
可他们没有修房子,那么.....最起码证明,他们得到钱后,很快又会没钱,甚至连自己居住的地方都来不及修缮。
“那金子,他们留不住。”
陈冬春伸出手,开始一件一件认真掰扯:
“以血肉换到的金子,在不久之后就必定会以各种名目花出去。”
“比如有一户人家,在换完金子之后,隔年便被三轮车撞了个浑身骨折,花费的医药费,就顶得上一次献祭获得的金子。”
“有一户人家,心里知道杀孩子不对,但因为贪心,还是这么做了。他们害怕孩子的冤魂报复,于是在城里买了房子,准备换金子搬出去,可搬出去后没过多久,那开发商就跑了,钱到现在也无影无踪。”
“有人拿到金子后,便去赌场‘捐款’,将自己孩子输了出去。”
“有人拿金子和别人投资,别说是金子,连带着自己都跳楼了。”
“还有人拿金子,被收金店的老板用假钞骗,出门又被偷窃.......”
陈冬春双手的手指全部都数完,一直到再也没有手指可以举例,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很多这种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源源不断的举行祭典,但村中的人始终都没有什么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