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季言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霍叔华的名字，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接了霍叔华的电话。

霍宗瀚看他神色怪异，出声问：“言言，是谁打来的，怎么了？”

季言缓缓地把视线从手机移到霍宗瀚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开口回答：“刚刚姐夫说他和小曦现在在我家。”

霍宗瀚闻言面色诧异，“小叔叔？”

小曦怎么会和小叔叔在一起？

季言点点头，知道季曦现在和霍叔华在一起，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没再做过多解释，季言便和霍宗瀚回了家。

看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季言的心脏七上八下的。电梯一停下，他就冲了出去。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里的门。

在看到季曦的那瞬间，季言高悬已久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跑过去抱住季曦，紧紧地抱着他，“小曦，小曦，你吓死爸爸了。”

季曦其实被季言勒得有些痛，但是他没说，他可以感受到季言内心的恐慌。

他感受到季言哭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季言安抚着他，“爸爸，小曦没事，你不要怕。”

季言松开季曦，立刻抱着季曦左看又看，最后问道：“小曦，你有没有受伤？”

季曦摇了摇头，给季言擦了擦眼泪，“爸爸不要担心，我没事。”

知道季曦并无大碍后，季言松了口气。

这时候霍宗瀚也走了进来，他看到沙发上的霍叔华，喊了一声叔叔。霍叔华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听到霍宗瀚的声音，季言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叔华，霍叔华正看着他，双眼黑沉。

这时候，他先前想的问题再次浮现了出来。

姐夫现在不应该是在S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曦为什么会和姐夫在一起？

季言整理整理情绪，抿了抿嘴唇跟霍叔华打了招呼，“姐夫。”

“嗯。”霍叔华应声，看着他，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化。

“谢谢你把小曦带回来”季言出声道谢。

虽然上次在S城，霍叔华对他的态度很冷漠，季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姐夫，小曦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下午我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拉着他要走，他一直在挣扎，他应该也不认识对方。”霍叔华回答。

听到霍叔华的话，季言又感到一阵后怕，季曦真的遇到了人口贩子了。

“我过去把他们拦了下来，季曦...”说到这里霍叔华看了眼季曦，“应该是去年那次他撞到我，就把我记下了。他知道我跟你认识，才会跟我离开的。”

“至于那帮人，我也已经把他们送到了警局。”

季言知道霍叔华说的是那些人口贩子。

“谢谢你，姐夫。”季言忍不住再次道谢。

这次幸亏有霍叔华在，不然他不敢想象季曦要是被那帮人带走会发生什么。无意之中，霍叔华又帮了他一次。

“不用。”霍叔华声音淡淡的，他把目光放到季言的脸上，皱了皱眉，“你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季言面色一愣，对着霍叔华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这双眼睛不再布满冷漠，他好像从那双眼里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知道小曦失踪后，言言就一直在找小曦，到现在滴水未进。”一旁的霍宗瀚出声道。

霍叔华把视线放到霍宗瀚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霍宗瀚的错觉，为什么他感觉到小叔叔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敌意？

“是这样的吗？”霍叔华看着季言问。

季言点点头。

霍叔华看到他的动作，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下一刻，霍叔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何，派人买些晚饭送到季言家，要四人份的。”

“不...不用这么麻烦的，姐夫。”季言连声拒绝。

“我和小曦也没吃晚饭。”

听到霍叔华这么说，季言哑声不再拒绝。他没看到身后的季曦，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霍叔华。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季言去开门拿了外卖。看包装，是附近某个酒店的外卖，这家酒店算是五星级的高档酒店了。但是他们家不送外卖，可是霍叔华做到了。

季言把外卖放到桌上，霍宗瀚也走了过去帮他把菜一一摆出来。

这一幕，霍叔华全都收在眼底。

等那边的二人把饭菜摆好后，霍叔华带着季曦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坐到了饭桌上。

霍叔华在，季言和霍宗瀚没有先坐下，等着霍叔华入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季曦居然挨着霍叔华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季言诧异地看着季曦，久久没动作。

霍叔华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季言回过神来，摇摇头回答：“没事。”

霍叔华吃饭不喜欢说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过。所以一顿饭下来除了季曦说了几句话外，没有人吭声，安静得出奇。

今晚季曦吃的很少，碗里的饭只动了一半不到，季言发现后担忧地问：“小曦，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吃的这么少？”

季曦摇摇头回答：“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说着便停了下来看向霍叔华。

季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沉默吃饭的霍叔华，他没搞懂为什么季曦要看霍叔华。

“怎么了？”

对着季言询问的双眼，季曦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爸爸，我肚子不饿。”

一旁的霍宗瀚出声：“可能是今天小曦吓到了，所以才吃不下，你别太担心。”

闻言，季言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季曦从不挑食，更何况今天的饭菜味道都很不错，季曦没理由不喜欢。也许真的像霍宗瀚所说的那样，季曦今天受惊了，所以才没胃口。

饭后，季曦陪着季言在厨房洗碗，霍宗瀚和霍叔华在客厅在聊天。季言偶尔听到几句，听上去就是很家常的内容，类似问问对方最近怎么样的话。

没过多久，霍宗瀚接到一通电话，挂了电话后他说：“言言，我有点事，先回去了。今天你跟小曦都受惊了，早点休息，有事记得电话联系我。”

跟季言打完招呼后，他又对霍叔华说：“叔叔，我先回去了。”

霍叔华点头，“路上小心。”

“嗯。”霍宗瀚回答后便拿起外套要离开，看样子应该有很重要的事。

季言听到后，用水冲去手上的泡沫脱掉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对霍宗瀚说：“我下去送送你吧。”

霍宗瀚摇头拒绝，“不用了，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没事，我刚好要去楼下倒垃圾。”说着季言把厨余垃圾从厨房拿了出来。

霍宗瀚这才点头答应。

“姐夫，那我送宗瀚下楼了，你跟小曦在楼上等我吧。”

看到霍叔华点头，季言便跟霍宗瀚一同下楼。

把霍宗瀚送到楼下后，霍宗瀚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季言丢完垃圾后上了楼。

到家门前，他看了看门把手，突然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他突然意识到，宗瀚走了，岂不是就只剩下自己和小曦跟姐夫三个人了吗。先别提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夫，现在再加上小曦，小曦的身份...

不知在门前驻足了多久，他才推门而进。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霍叔华都已经在里面了，他也没办法不进去。

推门而入的那瞬间，季曦清澈的笑声传入耳中，季言看到季曦和霍叔华一同坐在沙发上，竟然在打游戏。

他看到的时候，他们这局游戏刚好结束。

“爸爸，霍叔叔好厉害，这一关我跟赵叔叔一直过不去，刚刚霍叔叔一局就通关了！”季曦看到他回来，立刻跑到他旁边指着屏幕上的通关成功说道，小脸上带着满满的喜悦。

季言诧异地看向霍叔华，他第一次知道霍叔华原来也会打游戏，原来霍叔华也有如此不一样的一面。

季言拍了拍季曦的头笑着说：“是啊，霍叔叔很厉害的。不过小曦，现在已经很晚了哦，你是不是应该去休息了呢？”

季曦听到后面露犹豫，居然向季言撒娇道：“可是我还想和霍叔叔一起玩。”

季言对着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忍拒绝。就在季言踌躇时，霍叔华突然出声：“小曦乖，听爸爸的话去睡觉，叔叔下次再陪你玩。”

谁知季曦竟然点头答应了，虽然面色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去卫生间洗漱了。

看到这一幕，季言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除了他以外，季曦第一次这么听别人的话。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季曦好像有点黏霍叔华，无论是晚饭的时候还是现在。

可是季曦跟霍叔华算上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季曦为什么会如此喜欢霍叔华。难道真的因为父子相吸？

季言看着在卫生间刷牙的季曦，目光闪烁，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季言转头发现霍叔华在看着自己，他猝不及防跟对方撞上了视线，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错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他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好好的他看别的地方干什么，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么一想，季言便又转头看了回去，发现霍叔华这时候已经没在看自己了，季言心里竟萌生出一丝失望的情绪。

他内心挣扎了一瞬，压着过于活跃的心跳，在霍叔华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季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叔华的侧脸，对方正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颚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霍叔华今天跟那日在S城不一样了。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季言主动说道：“姐夫，原来你也会打游戏啊。”

“嗯，偶尔打打。”霍叔华把视线放到他身上问，“怎么了？”

季言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游戏打得这么好。”

这一关的难度季言是知道的，他花了一个月也没打过去，没想到霍叔华一局就通关了。果然，姐夫无论是哪方面都很优秀。

季曦洗漱完后，从卫生间跑了季言的面前道：“爸爸，我洗好了。”

季言笑着对他说：“小曦真乖，去睡觉吧。”

说完，他亲了亲季曦的侧脸，跟他说了一声晚安。

季曦也亲了他一下，乖巧地说了一声晚安，然后他转身也对霍叔华说了一句晚安。

下一刻，季曦做了一个再次令季言意外的举动，他也给了霍叔华一个晚安吻。并且霍叔华的面色也并未显露出不满，反而也跟季曦说了一句晚安，声音居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双没有感情的瞳孔竟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不过霍叔华并没有亲季曦，不然季言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突然，季言看到茶几的抽屉没关好，并且露出了奶糖包装袋的一角。他看了眼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大白兔糖纸。

“小曦，你不乖了，又偷偷吃糖。爸爸不是说过吗，晚上不能吃糖，不然会长蛀牙的。”

季曦意识到自己败露后，对季言吐了吐舌头，“被爸爸发现了，小曦知道的，小曦以后不偷吃糖了。”

想到今天季曦走丢的事，自己现在还能看到季曦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浓浓地漫延在季言的心中。

季言戳了戳季曦白嫩嫩的脸，说：“好了好了，这次爸爸就不说你了，快去睡觉吧。”

季曦用力地点点头说：“谢谢爸爸。”

看着季曦回房间小小的身影，季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旁的霍叔华看着季言，季言面色柔和带着笑容，水润的双眸里闪着温柔的光。

“小曦说，你也喜欢吃这种糖。”霍叔华突然出声。

季言面色微愣，对着霍叔华的双眼，点点头道：“嗯，我一直都很喜欢。”

季言脑中不禁回忆起当年自己生病，嫌药苦不愿吃药，诱哄着自己喝药，之后给自己喂糖的画面。

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可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姐夫对自己一直都很温柔。

可现在...

想到这段日子霍叔华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季言失落地垂下眼帘。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己对姐夫不伦的感情，还有他跟姐夫做的那种事。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太贪心了。

姐夫现在已经跟江小姐订婚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想这些事情。可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什么都没变的错觉。姐夫还是那个会温柔对他，喊他言言的姐夫。

想到这里，季言鼻子有些发酸。

霍叔华看着一脸落寞的季言，目光晦暗不明，可面上的神色不变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他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季言抬头看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闷声道：“我送你。”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那我送你到门口。”

闻言霍叔华不再拒绝，他点点头，“嗯。”

季言跟在霍叔华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从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在看姐夫的背影。今天晚上温柔的错觉，在姐夫离开的这一刻就会幻化成泡沫消失。

一切又会回归到原点。

霍叔华换好鞋后，黑沉的双眼对着季言，“我走了。”

“嗯。”季言点点头。

在霍叔华扶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季言突然喊住了他。

“姐夫！”

霍叔华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季言，面色不变。

季言对着他的双眼，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口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霍叔华没离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并未出声，二人沉默了很久。

“姐夫，你跟江小姐是不是....”季言如鲠在喉，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跟江小姐是不是订婚了？”

虽然他早就已经相信霍叔华和江漫雪订婚了，可笑的是，他居然内心依然抱有那么小小的期待。或许是今晚霍叔华对他的态度，又让他抱有了期望，给了他勇气。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想这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对着霍叔华的双眼，等着他的答案。霍叔华一言不发，黑沉的双眸无比幽深。

看着沉默的霍叔华，季言又后悔了，他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不敢听到从霍叔华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知道霍叔华有未婚妻后，就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这段感情，其实他早就该放下了。只是他过于贪婪，他舍不得，他放不下去。他以为他会祝霍叔华幸福的，他只要能和季曦好好地生活就够了。

他会去参加霍叔华的婚礼，微笑着面对霍叔华和江漫雪，看着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互相交换戒指拥吻。看着他们孕育出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只不过，在霍叔华的生活里再也不会出现季言这个人。

季言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一切，可是事实证明他根本做不到。因为只是在脑中浮现出这些场景，他都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死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如此深爱霍叔华，一个跟自己没有未来的人。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他自以为牢固的堡垒，只要面对这个男人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胸口痛楚越发明显，双眼无比酸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他慌张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不争气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季言，你真没用，说好的不哭的。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很坚强，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是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依旧像一个没长大的孩童。

双眼被泪水打湿，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男人的面孔在他的眼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明明说好的，说好的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