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伢子打了多久了?”
“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官道上最不缺的,就是来来往往的百姓,尤其在这京畿重地,随便在路上点几个年纪大些的,一问,几乎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府兵。
因此看见有人斗殴,干脆都放下手里的担子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起了热闹, 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依我看,使开山斧那伢子力气雄浑,步伐稳健,应当能胜出一筹。”
一名穿着短褂的汉子笑呵呵的刚给出自己的判断,身旁另一位缺了门牙的老农却十分不以为然:
“放你娘的屁!他都要败了,不信你看那耍戟的小子,出招之间势大力沉, 犹有未尽之势, 分明就是留了余力!”
短褂汉子听罢,又仔细看了一眼场中二人局势,随即冲老农竖起大拇指:
“老哥好眼力,方才是俺看走眼了,那开山斧确实要败啦!”
缺了门牙的老农咧嘴一笑:“当年攻打洛阳,俺们总管也是这般生猛,与贼军打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力竭,最终逼得王世充不得不投降…”
短褂汉子一听顿时对老农肃然起敬,打洛阳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那会儿他才刚入伍呢。
想到这里,短褂汉子按耐不住好奇的问道:
“敢问老哥的总管是哪位国公?”
缺了门牙的老农眼中露出一丝缅怀之色,摇摇头叹道:“人都死了,国公不国公的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打仗还是得留些余力才好啊…”
老农说着,还指了指正在与薛仁贵大战的宇文罗睺:
“若是都像这小子似的大开大合,等上了战场,从旁一记钉锤甩过去,保管叫他生死两难…”
几个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地评论着,殊不知正在当众斗殴的两人都听在耳朵里。
尤其是宇文罗睺, 本来自以为三分胜券在握,听老农这么一讲,顿时觉得对面使方天画戟这小子果真藏了一手,因此也不敢再一味猛攻。
可这样一来,宇文罗睺便失去了自己一往无前的优势,再交手,已经变得畏首畏尾。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被薛仁贵瞅准了一个空当,一举挑飞了他手中的开山斧!
打输了的宇文罗睺怒气冲冲的跑到那老农跟前喝骂道:
“你这老头,莫非跟这小子是一伙的?变着法来扰乱本座的心神?!”
老农见状连忙陪笑道:
“这位小哥,俺就是随口一说,哪成想小哥还把俺的话给听进去了,俺向你赔罪…”
老农说完还特地冲宇文罗睺作了个揖,一旁的薛仁贵看不下去了,冲上来把老农搀扶住,然后指着宇文罗睺喝骂道:
“你这人瞧着爽快,怎么打输了还迁怒旁人呢?!”
宇文罗睺噎了一下,瞪着薛仁贵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反驳道:
“谁说本座输不起??是,本座今日状态不佳不小心差了你那么一两筹, 可你也别嚣张,有本事找本座妹婿比试比试,你若是连他都能赢,那本座叫你一声耶耶又何妨?”
薛仁贵收起兵刃,上下打量了宇文罗睺一眼,见他穷得连个上衣都穿不起,十分怀疑道:
“你还有妹婿?莫非跟你一样,在哪座山里当大王??”
“好好好,你这厮今日可真是惹怒本座了!这就去户县找本座妹婿,就问你敢不敢来?”
宇文罗睺虽然没怎么见过敬玄动手,但也听说过不少他一击必杀的传闻,想来平时在自己面前应该是藏拙了,以他的本事,收拾眼前
这小子多半不在话下!
而薛仁贵刚好也要去户县找师兄,他这次被调到右领军卫全是师兄一手策划,想到日后能时常看到师兄,薛仁贵心里就非常的兴奋,因此想都不想就点头道:
“去就去,看谁怕谁!”
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户县,本来挺不对付的两个人还共乘了一匹马,两把奇重无比的兵器,再加上体格精壮的二人,可把安元寿送给薛仁贵的大白马给压坏了,累得连舌头都快伸不直,才刚到户县地头,便死活赖着不肯走了。
二人没办法,只能下马步行,宇文罗睺扛着开山斧在前,薛仁贵牵着白马在后,走到户县集市时,迎面就碰着了背着手闲逛的陈荼。
“嘿!宇文公子?侯爷刚还在念叨你呢,这些日子上哪去了?”
陈荼与宇文罗睺也是熟识,因此一见着他变十分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可宇文罗睺还没得来及答话,陈荼又瞥见了跟在他后头的薛仁贵,于是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这不是仁贵么?你也是来找侯爷的??”
“陈叔。”薛仁贵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上回半夜偷摸着从户县跑回降州,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薛仁贵心中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陈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在这段时间,侯爷天天念叨你呢…”
同样的话,陈荼说了两遍,可宇文罗睺听着就有些别扭了,回头瞪着陈荼道:
“这小子你认识??”
陈荼一愣,看了看宇文罗睺,又看了看薛仁贵,疑惑道:“宇文公子也认识我家侯爷的师弟??”
宇文罗睺又噎住了,转而看向薛仁贵:“你是敬玄的师弟??”
薛仁贵张了张嘴,他想不通师兄为何还与这衣衫褴鱼的蟊贼有交情,陈荼见状,连忙插话道:
“仁贵,宇文公子是二夫人的兄长,侯爷的舅哥。”
薛仁贵听罢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这刚回来就把师兄的舅哥打了,万一待会儿嫂嫂找自己算账可咋办?
这些时日,薛仁轨在安元寿军中别的没学会,就军中人情交际,那是学了个十成十,脸皮早就练得比城墙拐还厚了,连忙上前搂住宇文罗睺的脖子大笑道:
“原来是自己人啊,怪不得俺一看舅哥就觉得面善,哈哈哈…”
宇文罗睺被他夹在腋窝,想挣脱又挣脱不了,满脸不爽道:“你刚不还说要拿本座去见官么?”
薛仁贵老脸一红,小心翼翼的擂了宇文罗睺一拳:“这不看舅哥你容貌伟岸,不似常人嘛…”
“本座容貌伟岸本座知道,但本座啥时候成你舅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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