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的想法很危险,所以敬玄觉得自己的处境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了。
小老头已经进了颉利营帐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在谈什么,时不时还有欢声笑语从里头传出来。
而表面上做为随从护卫的敬玄,根本就没有资格踏入那间巨大的营帐,只能端着刀站在外面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站岗。
其实失去了电棒的敬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站在外头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若真是发生什么变故,保管一个都跑不了。
对面也站了个突厥护卫,看上去年岁约摸才二十上下,脸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叉着腿站在那表情十分倨傲。
倨傲也就罢了,只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瞟几眼,就显得十分讨厌了。
“看你娘个蛋啊看…”
敬玄本只是小声的嘟囔了几句,结果被人家听见了,那护卫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得老大,指着敬玄怒斥道:
“你这个唐人怎么还骂人?”
哟,还是个懂汉话的,敬玄撇撇嘴:
“我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你是不是听错了?”
突厥护卫冷笑道:
“自己骂自己?你当我阿史那弥射是三岁小儿吗?!”
这回轮到敬玄吃惊了,眼前这家伙居然是阿史那弥射?怎么跟个护卫似的?
“你就是阿史那弥射?特勤劫越之子?”
阿史那弥射没想到敬玄居然知道自己的大名,于是气势变得更加桀骜:
“原来我阿史那弥射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声连你们唐人都知道了?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敬玄翻了翻白眼,什么草原第一勇士,西北边上的草原这么多,每隔一片地就有一座草原,这几日来到阴山大营后,敬玄起码听说了好几个草原第一勇士,而且都想要找自己比试比试。
敬玄知道阿史那弥射的原因完全只是因为这家伙有个大名鼎鼎的二五仔哥哥,阿史那贺鲁,日后大唐在西域的心腹大患啊…
想到这里,敬玄突然收起先前那副冷冰冰的面孔,笑嘻嘻的问道:
“可我怎么听说草原第一勇士是阿史那贺鲁呢?他在哪?让他来和我比试比试?”
阿史那弥射一愣,心中愈发狐疑,瞪着敬玄上下打量了老半天,十分警惕的问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连我兄长的名字都知道?”
敬玄听罢心中暗笑,这阿史那弥射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聪明的样子啊,于是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表情,哼哼道:
“我乃大唐皇帝陛下亲封的唐国第一勇士,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大名?”
听他这么一说,阿史那弥射不自觉得往后退了半步,唐国那些将军究竟有多厉害他前段日子才刚见识过,定襄城那一夜,有个叫苏定方的唐国将军一连斩杀己方多名勇士,端的是所向披靡,几乎已经给阿史那弥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眼前这个自称是唐国第一勇士的家伙,看上去比那苏定方还年轻不知道多少呢,不会是哄骗自己的吧?
阿史那弥射心中疑窦丛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唐国第一勇士?唐国什么时候也开始封第一勇士呢?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怎么不肯报上姓名?别是唬人的吧?”
这阿史那弥射反应实在太有趣了,敬玄越看越想笑,历史上这家伙也投降了大唐,虽然名头没有其他几个番将那么响亮,但好歹也为大唐鞍前马后开疆拓土过,尤其是在他的兄长阿史那贺鲁背叛大唐后,这家伙跟着苏定方远走西域亲自把他兄长给抓回来问罪。
“
你不信?”
敬玄故作惊讶:
“我大唐太平县伯的名头你居然都没听过?突厥耳目竟如此闭塞,难怪定襄会落入我大唐之手,实在是…活该啊…”
“胡说!你就是那太平县伯?你的大名我当然听过!”
阿史那弥射涨红了脸争辩道,其实他也是最近才从西边带兵过来给颉利助阵的,压根听都没听过太平县伯这四个字,眼下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不堕突厥声势罢了。
只是这傻头傻脑的家伙显然脑袋瓜子不太好使,他这样一说,正好掉入了敬玄为他准备的圈套当中。
“既然听过,还敢在本县伯面前大放厥词,说你是什么草原第一勇士?你兄长呢??叫他来见我!我倒是要问问他平时究竟是怎么教你的,难道没听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么?!”
敬玄气势汹汹,摆出一副质问的口气,阿史那弥射下意识的以为他与自己兄长阿史那贺鲁是旧识,张口就答道:
“我兄长在鹈鹕泉…”
阿史那弥射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闭上嘴,可明显已经晚了,鹈鹕泉这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敬玄耳朵里。
不过,这阿史那贺鲁跑到鹈鹕泉去干什么?那里根本就不是这次大战的核心地带啊?
心头正在疑惑,抬头无意看见阿史那弥射那张扭曲的脸,敬玄干笑道:
“鹈鹕泉啊,那太远了,你兄长怎么放心让你一个跑这么远?”
阿史那弥射悲愤的指着敬玄大叫道:
“你还想套我话!我和你拼了!”
说完就抽出弯刀咚咚咚的冲了过来!
敬玄见状慌忙往后退,倒是没想到这阿史那弥射居然这么易怒,在颉利中军大帐外就敢冲自己动手!
一杆大戟从斜地里插了过来,十分精准的挡住了即将落在敬玄脑袋上的刀锋!
然后就看见薛仁贵那张亲切的脸蛋儿,眉毛一挑朝阿史那弥射勾勾手指头:
“想挑战我家师兄?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话音还未落下,这家伙反手操起大戟拦腰一扫,阿史那弥射立刻吃痛后退,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薛仁贵。
已经回过神来的敬玄嘿嘿笑道:
“这是本县伯的师弟,你要是能打败他,才有资格挑战我!”
阿史那弥射一手捂着腰间,一手紧紧握着弯刀,即便身穿皮甲,刚刚薛仁贵那一下也差点让他岔气,听完这句话后,他心中更加不敢大意了,整个人像一头独狼似的,躬着腰身警惕的移动着脚步,想要找出薛仁贵身上的破绽。
薛仁贵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站在那,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阿史那弥射来回走了几步,始终不敢冒然发起进攻,把敬玄看得眼皮子都打架了,实在忍不住出言嘲笑起来:
“不是自诩草原第一勇士么?怎么连打个架还磨磨蹭蹭的?是何道理?”
阿史那弥射到底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敬玄出言挑衅,大吼一声,又使劲拍了拍胸膛,模样就像在给自己壮胆似的,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突厥士兵纷纷侧目。
然后便如同一头野牛般咚咚咚的冲了过来。
薛仁贵冷哼一声,脚在戟头上随意一踢,硕大的戟头划出一道弧线狠狠插在前面的地上,刚好挡住了阿史那弥射前进的路线上。
阿史那弥射还没反应过来,薛仁贵同样也冲到了他跟前,以戟杆做为支撑,一脚飞踹了过去!
已经来不及躲闪的阿史那弥射,下意识的便护住了胸膛,打算硬
生生的抗过薛仁贵这一脚。
不过显然他对薛仁贵脚力判断,存在了极大的偏差,即便是脚下马步扎得十分稳健,可还是被薛仁贵给踹飞出去了!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阿史那弥射刚好摔进了颉利的中军大帐…
随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鸡飞狗跳,没一会儿就从里头钻出好大一群人,一个个怒气冲冲的要找敬玄这位始作俑者的麻烦!
“何人竟敢在我大帐闹事?!”
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颉利,身形依旧挺拔,即便刚吃了败仗,也依然掩饰不了他身上的王八之气,怪不得被李世民视作当前大唐的头号劲敌呢。
阿史那弥射十分狼狈的从后面跑了出来,指着刚才根本没动手的敬玄大叫道:
“是他!他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