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惊心。
看了绛州刺史府官员们的供述后,敬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怪不得历史上李世民千方百计的想要打压氏族,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腐蚀李唐皇室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
敬玄来回翻看着官员们的证词,绛州下辖一十八县,就没有一个是例外的,甚至连自己的老家太平县也是重灾区!
想到此处,敬玄沉声吩咐道:
“立刻派人,将绛州各县的县令统统带回来,切记不可泄露风声,以免引起百姓不安!”
姜行本听罢表情明显楞了一下,不确定的看向他:
“全部都带回来?”
敬玄点头:
“对,就是全部。”
姜行本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杜如晦冲自己摇了摇头,便闭上了嘴巴转身去执行命令了。
等他出门以后,敬玄这才回头对杜如晦说道:
“杜伯伯不看看?”
敬玄扬了扬手里的那一沓纸。
杜如晦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笑着摆手道:
“有甚好看的?看了难免让人生气,还是不看得好…”
敬玄却不管他拒绝,站起来非要把手里的卷宗塞给他,嘴上还笑道:
“看看又无妨,杜伯伯就当解解闷…”
杜如晦实在坳不过他,只得拿起来细细观看。
而敬玄则在一旁偷偷观察起他的表情。
毕竟这都是你叔父造的孽啊,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追求政绩,绛州如何能被氏族们钻空子?
过了好半天,杜如晦终于放下了卷宗,深深叹口气道:
“该杀…”
敬玄眨了眨眼,装作不解其意的问道:
“杜伯伯说的是谁?是谁该杀?要不晚辈这就照杜伯伯您的意思办?”
说着就要起身去外头招呼虎狼一样的大头兵,杜如晦见状笑骂道:
“你这个小滑头,是不是打算派人去把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翻个底朝天?然后事后再说是老夫指使你的?”
敬玄嘿嘿一笑:
“不是杜伯伯您说的该杀么?何况…”
说到这里敬玄顿了顿,语气徒然变得狠厉:
“何况晚辈也认为,应当尽早清除这些依附在大唐这颗参天大树上的毒蔓!”
杜如晦听罢心里倏然一惊,看向敬玄的目光透露着难以置信,他实在不敢想象这样的一句话,是从一位少年口中冒出!
要知道太原王氏和博陵崔氏,无论是在名声还是底蕴上,都远超其余各家,谁敢这样大放厥词,把这样的两个顶级望族比做毒瘤?
恐怕就是连陛下,也最多只在心里想一想吧?
“不要意气用事,此事当由陛下定夺…”
杜如晦半天才冒出这样一句看似劝慰,实则约束的话语。
敬玄疑惑的问道:
“陛下不是说绛州一地全权由我节制么?换句话说,绛州现在我最大…”
杜如晦听见这话后一时语塞,没错,陛下是这样说过,可…
杜如晦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那乖戾的性子好像跟陛下如出一辙,他甚至能隐隐约约从敬玄身上看到一丝陛下少年时的影子…
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他,连下嫁公主都不叫尚,杜如晦这一刻竟然开始有些担心若干年后,敬玄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的画面了…
“可太原王氏与博陵崔氏又不在绛州,不可冲动…
”
杜如晦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虽然听着粗糙了点,但的确十分有说服力,毕竟太原归属并州,而博陵,则归属瀛州,你一个检校绛州刺史跑到其他州去杀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敬玄闻言蹲在地上抓耳挠腮,平心而论,他是真想一次性把这些隐患给扫除了,反正事后有李世民兜着,可好像真的行不通也…
杜如晦以为他妥协了,于是笑着说道:
“这件事你也不必太过于揪心,想来陛下来日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没成想敬玄的答话差点让杜如晦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那若是太原王氏与博陵崔氏的人来了绛州,那我是不是可以将他们一体斩决?”
杜如晦吓了一大跳,正要再劝,结果敬玄从地上爬了起来,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杜伯伯放心,晚辈跟您开玩笑呢…晚辈先去看看那些被关押的官员,就不陪伯伯您饮茶了…”
敬玄说完就迈腿走了出去,而杜如晦则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俗话说:“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杜如晦绝对不相信敬玄只在给自己开玩笑,他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都落在自己眼中,哪里像是个说大话吹牛的?
想到此处,杜如晦愈发的惴惴不安,绛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原王氏与博陵崔氏不来人才怪呢,万一真被这小太岁给杀了怎么办?
“来人!”
杜如晦话音一落,立刻有侍卫从暗处走了出来。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即可持我印鉴将两家的人拦下,要他们不得踏入绛州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那侍卫旋即领命而去。
等侍卫一走,杜如晦像是失去了精神似的,斜倚靠着手臂喃喃自语:
“但愿他们肯听老夫劝啊…”
否则…
才刚刚经历一场国战的大唐,立刻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敬玄不知道杜如晦的担忧,但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他现在手上捏着一张纸,这张纸来自绛州刺史府兵曹参军崔鑫的供述。
上面写的是有关于他兄长敬元如何被下毒谋害的全过程!
敬玄刚才悄悄把这张纸给截留了下来,并没有随其他卷宗一起交给杜如晦。
因为他打算去找崔鑫问个究竟!
一脚踢开房门后,敬玄的声音冰凉透骨:
“守好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负责看守房门的左屯卫士兵虽然不明白敬玄为何突然动怒,但也连忙点头称是。
而房中的崔鑫,似乎早就料到敬玄会来找自己一般,神色非常平静的坐在软垫上,目光往门口看了过来。
敬玄将手里的那张纸扬了扬,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上面说得可是真的?”
崔鑫木然的点点头:
“准确无误。”
敬玄森然一笑:
“你难道不知道本侯也姓敬?”
崔鑫表情依旧淡漠:
“下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