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一下,然后回家跟你们的父母爹娘说一声,这次一起跟我去长安。”
学堂里,敬玄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引来想象的欢呼声,表情反而显得有些错愕,甚至还有些不情愿。
这种情况让敬玄实在始料未及,原以为这些农家少年会一如后世那些年轻人一般,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可结果看起来似乎恰恰相反,他们并不愿意背井离乡。
“不愿意去?”
敬玄率先把目光放在沈翠微身上,好歹也跟那么多大儒打过交道,多多少少应该会增长些远见了吧?
“师师兄我阿耶已经替我说了一门亲事就等着媒婆上门他老人家恐怕不会答应让我去长安”
沈翠微说完这句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没有人笑话他,大概是认可了她这个二师姐,亦或是各有各的难处吧。
敬玄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话,旋即又把目光放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周立本身上。
“你呢?”
被敬玄排为第七的周立本,期期艾艾的说道:
“师师兄俺怕俺走了家里的地没人种”
敬玄轻轻的叹了口气,所以见识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如果没有见识,目光就始终放在自己身前的那一亩三分地身上。
但凡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跟着一位侯爷去长安打拼,远胜过在老家黄土朝天吧?
见敬玄不说话,众人以为他生气了,于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接口道:
“师兄,家里还有老母要侍奉,实在不敢轻易离开啊”
“师兄,我阿耶好不容易谋了一份差事给我,您看是不是不要算上我”
薛仁贵也在旁边,他现在忽然发现眼前这群家伙非常愚蠢。
早在一年前,自己也跟他们抱着同样的想法,想着帮师兄把亲属遗骸送到户县就回来跟老娘相依为命。
可这一年来,他不但跟着师兄远征草原,而且连亲王国公都认识了好几位,这种事情,换在平时连想都不敢想,更何况正是因为在师兄的帮助下,自己才如愿以偿的要与柳漫儿成亲
“一群蠢才,以后千万别说认识我薛仁贵,我薛仁贵丢不起这人!”
薛仁贵拍着桌子怒骂道:
“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你们!”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众怒,这些少年虽然不敢对敬玄生气,但对薛仁贵却没有那么多顾忌,毕竟当年在学堂里也是仅次于朱君若的蠢蛋瓜子,在心理上有着先天的优势。
“薛九!你说甚?!”
“薛礼,你又不是师兄,你有何资格辱骂我们为蠢才?!”
“不要以为去长安呆了几天就敢把尾巴往天上翘!”
“就是,若是我陈元清如你一般跟在师兄左右,未必比你差!”
一直面带冷笑的薛仁贵听到这句话,讥讽道:
“那你怎么不去?机会就摆在你跟前,你自己不把握,一口一个如果,这话将来留到在田地里给自己孙儿吹嘘吧,就说你陈元清当年若是跟着师兄去了长安会如何如何云云,吹牛么,谁不会?”
陈元清听罢脸色顿时一僵,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辩驳薛仁贵。
这时朱君若也怼上了薛仁贵,好歹这些年替人看坟算命,嘴皮子也练利索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闷葫芦了:
“薛仁贵,长安乃是一座名利场,就凭你这两下,若无师兄照料如何能在长安立足?他们我不知道,但我朱君若是不愿意给师兄添麻烦,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老子一猜就知道你一定
给师兄添了不少麻烦,你那婆娘不也是师兄给你说的媒么?你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清楚?”
薛仁贵听罢强忍着上前抽他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敬玄的脸色,见他并无异常,这才跳上桌子指着朱君若呵斥道:
“是,我薛仁贵的确道行浅薄,可既然我薛仁贵有幸认识了这么一位本领高强的师兄,那是我薛仁贵命好,我为何不跟着他混?总比你在这穷乡僻壤赚死人钱要强吧?!你不是喜欢给人算命么?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都要错过,小心老天爷看不下去降下一道雷劈死你狗日的!”
朱君若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呢,既然有大靠山,为啥不去搏一个富贵呢,横竖都有师兄兜着,这薛仁贵仗着有两膀子力气,据说都要去吃官粮了,我朱君若难道还不如他?
想到这里,朱君若忽然面朝沉默不语的敬玄,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师兄,若是师兄不嫌弃我朱君若是个累赘,师弟就跟你一起回长安!”
敬玄惊讶的看了薛仁贵一眼,今日的薛仁贵倒是让自己有些刮目相看,平时莽莽撞撞的,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一番通俗易懂的道理来,于是扭头笑着对众人说道:
“像八师弟这种累赘,师兄希望越多越好。”
看见自己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一个,薛仁贵气焰更加嚣张,站在桌子上张牙舞爪,连比带划的指着众人说道:
“你们不就是担心家里没人照顾么?也不看看师兄在长安有多少产业,只要过去了,随随便便就能过上比现在好很多的日子,你们知道户县的那些百姓一日做工能有多少工钱吗?”
薛仁贵说到这里,又冲众人比了比手指:
“一天十好几,不比种地强?再说了,你们去了长安,难道师兄会让你们做工?别逗了,就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人家工地上的管事还不一定要呢,师兄是想让你们一施胸中抱负,知道吗?”
“可我没有抱负啊?”
那位名叫邱璎珞的圆脸少女小声的回了一句,一时间竟让薛仁贵变得语塞,过了好半天薛仁贵才涨着通红的脸抗辩道:
“那就嫁个好人家!六师姐你好好的一身学问嫁给农家小子干什么?还有沈师姐,亏你也看得上张瘸子家的小子,等到了长安,师兄说不定能给你觅上一位王侯将相家的夫郎,到那时候你爹还不得高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