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咱们的盘子真的在倭国那么值钱么?”
“先生,你方才讲的那个故事其实是你杜撰的对不对?世上就没有小菊这个人对不对?”
“先生,你莫非去过东瀛?”
即便下了课,李景恒也追着在身后不厌其烦的问个不停,这让本想趁着白天,正大光明去长沙公主府拜访的敬玄显得非常恼火。
长沙公主到底还是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刚出生那天没机会第一时间看到,后面还是闻讯赶来的九江公主李道灵悄悄把孩子抱了出来给自己瞄了几眼。
眉眼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唇角却长得像他娘,这让敬玄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长得特别像自己,那就能糊弄过去。
本来嘛,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这世上人那么多,难免会有几分相似之处,就像李世民跟李绩,都有着类似的高颧骨,你能说他们是一个老爹生的吗?
孩子的名字还没想好,这几天自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姓敬,也更不可能姓豆卢,只能随他娘姓李,姓李好啊,国姓,皇族血脉,但名必须得自己这个生父来起,这一点没得商量。
“我刚才不是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么?”
敬玄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就是意识形态和社会大环境造成的因素,倭国崇拜咱们的文化,国内的贵族自然会争相效仿,咱们的物件到了他们那里也自然会水涨船高,这有什么问题?”
李景恒哦了一声,但仍旧在后面追着不放:
“那他们为什么崇拜咱们啊?”
“废话不是?”
敬玄停下了脚步没好气的看着他:
“因为咱们比他们强大呗,崇拜强者这种习俗,可不止倭国才有,早先在咱们这片土地上,那些部落也是因为相互崇拜,然后便开始争战,这才有了逐渐大一统的局面。”
“先生你是说因为崇拜才有了如今的天下九州?”
李景恒有些迷糊,他有些弄不懂敬玄口中的话,明明是崇拜,怎么还打起来了?
“这其实是一个深奥的问题,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解释。”
敬玄淡淡笑道:
“谁都想被其他人崇拜,自然就会有人为此打破头,只有强大了,才会被他人所崇拜,可崇拜这种情愫毕竟有些虚头巴脑,最实实在在的是什么?是臣服,这不比所谓的崇拜来得实惠得多?我问你,你觉得战争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李景恒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答道:
“天命?亦或者是拯救身处于苦难的黎民百姓?”
敬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唧,这让李景恒对自己的答案感到微微一丝脸红。
“你说的,那都是宗教上的东西,你看那些宗教,无论是佛教还是道家,其创立的时间点,以及传播最迅猛的时间点,都恰好处于天下动荡不安的时候,这是一个有关于哲学,有关于社会学的问题,你若是有兴趣,没事的时候不妨多钻研一下,而战争跟这些东西完全是两码事。”
李景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战争的最根本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
敬玄淡淡笑道:
“就是谁也不服谁而已。”
从先生嘴里得到这个粗糙的答案,让李景恒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拯救黎民百姓?笑话,难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救世主不成?你别看倭国现在是怎样怎样崇拜咱们,可等到将来,到了咱们衰弱的时候,他们
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撕扯咱们身上的血肉,本来崇拜这种东西,就是随着双方实力的变化而随之变化,这世上永远没有从一而终的崇拜,明白吗?”
这回李景恒似乎是听明白了,只见他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朝敬玄鞠礼道:
“学生明白了。”
敬玄好奇的看着他,这就明白了?嘴上好笑道:
“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只见李景恒非常郑重的答道:
“学生明白不能让倭国强大起来,学生这就回家说服阿耶,让他多买些盘子把倭国的金子都给掏光!”
敬玄听见这个答案禁不住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用指节在他脑袋上敲了两敲:
“你啊,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李景恒被敬玄这个稍显有些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红,往日里他经常看见敬玄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景仁和小欢儿做这样的动作,这应该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吧?
李景恒忽然感觉有一丝窃喜,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亢奋,下意识的就把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先生,我能和景仁他们一样叫你舅父吗?”
“我本来就是你舅父。”
敬玄的回答让李景恒感到十分舒服,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至少在娘亲病重那几年是没有感受到过的。
看着一脸傻笑的李景恒,敬玄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在校园里,你还是得称呼我为先生。”
李景恒使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办,然后嘴里的问题又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
“那先生,你对倭国这么了解,是去过倭国吗?”
“我师去过,很多东西,我也是从他口中得知。”
“那副地图也是他老人家画的吗?”
“不错。”
“那真的有小菊这个人吗?她真的死了吗?”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敬玄回头恶狠狠的说道: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那倭国使者,小菊是倭国青川家族的侍女,他们的民间甚至还传言小菊死后怨气仍旧得不到消散,每到夜里,那口井里就会隐隐约约穿来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在数数,一,二,三…”
李景恒听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小声问道:
“那是在数什么呀?”
“当然是在数盘子啊,咦,怎么少了一张餐盘?”
“救命!”
看着李景恒飞快跑远的背影,敬玄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干涸的嘴皮,倒霉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