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个人预料的大致不差,刘仁轨现在的确是瞪着手头的三个大字发傻。
在他想来,身为帝国侯爵的敬玄怎么着也会使一番计谋与自己斗斗法,要不就是带着人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哪里会用这种近乎泼皮的口气答复自己?
可偏偏人家就这么做了,而且还是正大光明的做了,看似答复似乎又没有完全答复…
“唉…”
刘仁轨抱着脑袋痛苦的靠在躺椅上。
“夫郎这是怎么了?”
邹氏刚好走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刘仁轨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无声的苦笑着。
好奇的邹氏立刻走上去接过,当她看见上面的三个大字后也是一脸错愕。
“云中侯这是给本县出了个难题啊…”
邹氏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干脆坐在他旁边拿手托着下巴,夫妻二人一起发愁。
“要不…夫君还是从了侯爷吧?这户县侯爷的话比谁都管用,只要与侯爷搞好关系,与他方便,夫君日后想升官…”
“住口!”
刘仁轨“腾”的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不满的斥责道:
“本县岂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攀附富贵的小人?!”
邹氏对刘仁轨这种动不动正气凛然的呵斥已经司空见惯,非常配合的附和道:
“夫君当然是一心为民的正人君子…可…”
说到这里邹氏话锋忽然一转:
“可云中侯也没有要求夫君做甚恶事,反之夫君假借妾身之名替兄长谋取前程倒是有几分…有几分不妥…”
刘仁轨皱了皱眉:
“我那只是试探…”
邹氏莞尔一笑:
“妾身当然知道,可人家云中侯不知道啊…”
刘仁轨楞了楞神:
“以他的聪明才智岂会不知…”
邹氏听罢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夫君。
刘仁轨见她笑得这般开心,迟疑了一阵:
“夫人是想说他可以装作不知?”
邹氏颔首微笑:
“想来夫君心中已有计较了。”
刘仁轨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什么时候那个只会打理后宅的糟糠之妻变得如此聪慧了?连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却被她一眼识破?这些年是不是对她了解的太少了?似乎…自从她嫁过来之后,自己很少与她这般交流一件与家宅无关的事务…
想到这里刘仁轨心中升起几分惭愧,自己堂堂一介父母官,竟还不如一名妇人来得有见地…
邹氏察觉到夫君的脸色有几分异样,连忙露出笑脸解释道:
“妾身也只是时常与二夫人走动,不知不觉间便学了几分,侯爷这三个字已经把话说到明面上了,就看夫君如何理解。”
谷槎</span>刘仁轨闻言,玩笑般的冲自家夫人揖了一礼,好奇的盯著她:
“小生愚钝,还请夫人为小生解惑。”
邹氏也跟着凑趣的回了一礼,然后答道:
“侯爷无非就是两层意思,第一层方才夫君已经知晓,至于第二层嘛,大概是在说关你屁事…”
邹氏吐出最后几个字之时,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刚才只图口快,用词难免粗鄙了些…
刘仁轨也是一脸错愕,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关你屁事这几个字的确是画龙点睛啊,石门关与户县隔着一千多里地儿呢,那边自有那边的规
矩,司马刺史守将哪个不比自己来头大?轮得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县令瞎操心?真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怎么着也牵扯不到自己头上来,再说了,如今大唐国力蒸蒸日上,陛下又威伏四夷志在八方,说不定人家云中侯只是受命于陛下在西域提前做甚谋划罢了。
刘仁轨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上回突厥不就是这样么?自己跟着瞎掺和什么?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户县百姓身上,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政绩!
再说了,自己这般试探一位侯爷,人家不但没有找自己算账,还故意装作不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真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就登门来找人了。
想到此处刘仁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期待又问道:
“那夫人以为上回云中侯说的拿下户县皇庄是谁得利?”
邹氏疑惑的看着他:
“夫君这几天仍旧没想透?”
刘仁轨听见这句话后脸皮不禁微微有些发烫,的确是没想明白啊,他在书房梳理了好几天仍旧没有想通其关节,户县县衙联合他云中侯拿下各处皇庄,然后再以户县县衙的名义转租给急需开建的唐信集团,内府和宗室因此能收到一大笔钱财,户县县衙名下也能拥有更多的土地,将来指不定民部还能收到许多赋税,户县财政也能得到缓解,而且就连百姓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差事,从表面上来看,最吃亏的,似乎只有云中侯一人,可谁最得利,好像还真不好说啊…
“夫君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邹氏笑呵呵的将刘仁轨按回了椅子上,这才问道:
“夫君以为这唐信集团是谁的?”
刘仁轨一愣:
“不是工部的吗?朝廷下发的公文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工部。”
邹氏听罢轻轻一笑:
“是工部不假,可工部为何早不干晚不干,偏偏在这渼陂湖要完工的时候成立这么一个怪名头衙门?”
见刘仁轨仍不解自己之意,邹氏继续解释道:
“所以这件事必然与云中侯有关,夫君不妨试想一下,朝廷衙门经商,这种事情史书上可有先例?”
刘仁轨想了想,摇头道:
“不曾,强如当年吕子,也不过是让其门客经营商贾之道,哪里敢与庙堂扯上关系。”
“这便是了,一国之相都是如此,更何况云中侯?你我皆知云中侯精通商贾之道,其手底下的新奇玩意儿不计其数,工部既然敢成立这么一个衙门,那么必然离不开云中侯的支持,否则只会赔钱。”
刘仁轨转头惊讶的问道:
“夫人莫非从二夫人那里知晓了几分内幕?”
邹氏摇头道:
“此等大事二夫人怎会泄露口风,夫君难道忘了那许郎中在侯府一连待了好几天?想来是已经达成了什么协定…”
刘仁轨闻言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私相授受?
邹氏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又钻牛角尖了,夫君应该想想谁才有资格让云中侯甘当门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