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矿业内部正在召开股东会议, 程总一改往日的笑面虎模样, 胡子拉渣的坐在位置上,面前的玻璃杯都洒出了几滴黑褐色咖啡。
“我们也不是想要逼你, 事到如今, 你总得给个交代吧?我们这些老骨头都经不起折腾了, 这白洋矿业是我们唯一的产业, 棺材本了,你总不能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棺材本一起赔进去了吧?”一位年迈的老人重重叹气,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医护人员,这老人一边说一边咳嗽, 极为勉强。
程总闻言,有些浮肿憔悴的脸上掠过一缕怒气, 硬生生压下来后, 挤出一丝笑容道, “吴老, 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我为公司付出了多少,您是看在眼里的, 不能因为一次失误, 就抹掉了我所有的辛苦……退一万步说, 我对公司,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吧?”
“不敢求你有什么功劳, 能把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棺材本保住就行了。”吴老摇了摇头,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不是我说你,你非要跟顾北北较劲干什么?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手腕,难道你不清楚吗?再说了,她背后站着的那位,你以为好惹吗?真是不要命了。”
吴老一直叹气,眼皮耸搭着,可看似浑浊的眼中却隐隐透着精光,他道,“以往公司有什么决策,我从未插手过,但是这次不行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放任你因为一时之气和中恒集团硬拼,结果一定会是我们白洋矿业元气大伤!”
“那你想怎么样?当初古水镇的矿山,我向董事会递交过策划案的,大家都同意了。”
程总有些急了。
吴老眯缝了一下眼睛,道,“如果按照以往,你是不会来征求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意见的,恐怕这次古水镇矿山的损失不可估计……程总啊,做人别太精明了,这年头,谁也不是个傻子。”
程总脸色微沉,他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文件重重摔在了会议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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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实况被直接传到了顾北北的手机上,她见视频上的程总青筋暴突,忍不住笑出了声,叹了口气道,“商战就像是一场游戏,玩不起就不要玩,这输急了眼的模样,倒是让人同情。”
她嘴里说着同情,可翻阅文件的手速却并未降低分毫,可见这同情也只是说说罢了。
助理站在一旁道,“调查组的人又在进行调查,听说矿山那边的废渣造成了环境污染,有律师准备……”
不等助理说完,顾北北便合上了文件,笑了一声道,“准备搞事情吗?也好,就让白洋矿业发挥一下最后的余光余热,为我清理一下障碍物。”
目前白洋矿业还未易主,这古水镇矿山还是白洋矿业最大的一块蛋糕。
他们一行人往矿山方向去了,路上顾北北看了眼一旁的石子路,道,“注意一下这边,如果要测试防汛,这边恐怕不过关。山后的废渣找个空地挪远一点,提前联系好买家,一旦收购了矿山,就把那些废渣给处理了。”
助理点头记下。
手机上显示温度高达38度,顾北北坐在车里,拉下车窗便感觉一股热浪涌入,矿山上还在运行,虽然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不能开采,但是却可以将山上的石子先运下来。
大货车的轮胎压在石子路上,发出一阵声响,路被太阳照得发光,助理道,“这么热的天,大货车司机也很不容易了。”
“因为要养家糊口。”顾北北看了眼这矿山,道,“如果矿山正常运行的话,货车司机应该是将货物拉到码头那边,最近交警查的很严,吨位不能超,否则罚款,加上这马路新修的,大车不给走,最近只有小车拉货。”
助理问道,“最近是要严查了吗?”
“一路过来,我们看到多少交警了?现在货车不能超载,一般大车限载五十吨,小车限载20至30吨,其中还包括车重,现在这边的矿山停运,这些驾驶员和车辆都只能闲置,闲置期间还得维修车辆,这都是花销……再等等看吧,很快了,这些大货车司机就不会干了。”
顾北北垂眸看了眼手机信息,上面除了工作信息之外,并没有其他私人消息了。
正如顾北北所料,矿山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货车在运货,其他的大车都闲置着,那些大货车司机坐在一旁搭起的简易凉棚里,一边扇着凉风,一边汗流浃背的聊着天,手臂和脸都晒得通红。
顾北北看了一眼后,便没有再回头看。
一行人在矿山转悠了一上午,等顾北北回去的时候,她的手机里已经多了一份文件,是白洋矿业的内部资料,里面记载的账目明细都十分惊人,一些重点还已经标注了出来。
顾北北笑了一声,将文件收藏后,唇角略微上扬。
助理在一旁道,“大小姐,您看这条热搜。”
顾北北转头看了眼,发现热搜第七名赫然便是白洋矿业的消息。
#白洋矿业股东大会起激烈冲突,老董事心脏病发,直接入院#
顾北北笑了一声,道,“心脏病啊,我看现在程总恨不得直接拿刀捅了这个老董事了。”她笑着半靠在后座,指尖轻轻摩挲着膝盖上的文件,上面大大的“股权转移书”几个字。
要说生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心脏病入院这种事,都能装的神乎其神,演技也算是十分了得了。
而被瞒在鼓里的程总对此事还一无所知,他正一脸茫然的盯着手里的文件,就在刚刚,吴老忽然捂着心脏,骤然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救护车赶来,记者围在了楼下,程总觉得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乱的局面。
秘书在一旁提醒道,“程总,外面还有记者,这次股东会议发生的事情,被人公布了上去,顶到了热搜,我们要不要现在撤热搜?”
程总茫然的看了眼秘书,觉得这个手法似乎是有些熟悉。
这个手段,他似乎对顾北北用过,那时候杨家华还活着,蒋总也还活着,他们还商量怎么对付顾北北,那时候……程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程总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笑着盯着他看——那是顾北北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是可怕的人。
程总第一次真正后悔招惹了顾北北,这下好了,被她盯上了。
秘书将桌子上的文件收拾了一下,道,“程总,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吴董那边有人盯着,如果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您尽管放心。”
程总疲惫的摇摇头,道,“我是不是要走上杨家华的老路了?三个人,走了两个,还有我一个人了……”
秘书自然知道程总在害怕什么,他目光沉静的落在了程总的侧脸,皮笑肉不笑道,“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将程总送到了车上之后,他嘱咐了司机,道,“将程总送到屋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记者这边我先设法拖住。”
说着,他看车子走远了,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道,“麻烦跟先生说一下,程总已经回去了,记者这边要……要怎么样的效果?”
“这还需要问先生吗?”戴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他道,“最好能让程总放出股权,低价收购。”
“程总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秘书垂眸道,“当初我还是个穷苦大学生的时候,是程总扶持了我一把,才让我有了今天。”
戴逸沉默了一下,道,“有愧疚心了?不想干了?”
秘书笑了一声,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程总车里离开的方向,哑声道,“不,得加钱。”
“好。”电话挂断,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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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扬坐在轮椅上,见戴逸若有所思的看着手机,便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那家伙说什么程总对他有知遇之恩,结果却只是为了加钱。”戴逸摇头笑了,道,“现在知遇之恩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一件事情,一个价码,很正常。”左扬撩起眼皮,透过窗户看向了外面,他道,“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有不同的价码,他只是开出了他要的价格,这样也好,干脆利落。”
“他就不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传出去,他在业界的名声机会毁了。”戴逸道。
左扬问道,“你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戴逸立刻回道,言罢,他便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料定了我们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毕竟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跟我们合作?呵,这个算盘打得好。”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谁都不会去做。”左扬叹了口气,道,“快到放学的时间了,让司机盯紧了小朝,最近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小少爷?他哪儿不对劲了?要不要我去学校一趟?”戴逸还真没发现左朝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他早恋了。”左先生发出了一声老父亲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