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鼎这时候才明白,之前方骏说的保持密切联系,就是随时来找她的意思。----更新快,无防盗上----*--
她不得不再次找路天平帮忙,然而这次他有点闹别扭了。
“不去。”他说。
“来呀。”她催促,“赶紧的,姓方那王八蛋已经站我面前了。你要再不来,我清白不保。”
“我去了,就是我的清白不保。人也是好人家的儿郎,怎么能随便交女朋友?”
苏小鼎咬牙,想把他打出屎来,却不得不说好话,“什么条件你才来?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带我坐饭店里,在点菜了!”
方骏点完菜,正在仔仔细细擦筷子和桌面。他见她面色不善,“他来不了了?”
她忙抬头,“不是,只是要迟到一会儿。他这人就这样,每次都不准时,死性不改。”
路天平的短信来了,“你欠我一顿饭。”停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句,“正宗平城老十八样的宴席。”
苏小鼎有点沉默了,摩挲了许久也没回复。
苏建忠是老厨师,没有师承,而是家学渊源。苏家往上数好几辈都是干这一行当的,从最早年的时候一副挑担走街串巷做红白酒席开始,到后面终于有固定的店面任职,再到后来开始摈弃门户之见收徒弟。百来年,养儿活女,靠的就是老十八样的宴席。
平城地处内陆,距离江河湖海的距离不远不近。早年想吃口山珍倒是容易,但吃河鲜和海鲜却十分艰难。然此间的习气重商,生意人全国各地流窜,什么挣钱的行当都做。挣了钱便回老家修个大宅子,绝不锦衣夜行。既然讲究排场,那宴席上也不能寒酸了去。因此便将走南闯北吃到过的美味讲给厨子们,一一复原或者改良。山珍河鲜海货各样,凑够十八盘做宴席。
可这算是功夫菜,既费事,又费时,又费工,许多配菜还讲究时令节气。也就是说,准备一席传统的十八样,起码得提前半年。
近年追求经济效益,再加上川湘等等菜系入侵,平城更没多少人愿意做这不怎么讨好的老菜式。
只除了有一家老字号,苏家菜。
苏建忠身体不好,苏小鼎绝不会让他干耗费精力的事情;至于苏家菜,他们父女一辈子也不会踏入店门一步。
所以,路天平想吃老十八样的宴席,纯属做梦。---
方骏点完菜,请服务员尽快上。之后,他要了热茶,开始烫洗筷子和水杯。
苏小鼎看他一眼,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给路天平。爱来不来,她不接受要挟。
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道,“方骏——”
方骏动了动耳朵,很顺耳了。他拎起茶壶,慢悠悠倒茶。
“今儿刘倩带着秦海找我来了,愿意私人出钱买我闭嘴。”苏小鼎笑了一下,“我就觉着你是不是把人逼急了,这都要跳墙了吧?”
他将茶杯推给她,“喝茶。”
她接了杯子,吹吹热气,“几万块钱的小生意,对你们酒店来说就是毛毛雨,根本就不重要。事情翻出来,你决定处理,上面还有人支持,我闭不闭嘴都一样。对伐?”
言下之意,只要方骏抬抬手,她的事马上能了。
方骏笑一下,“也不是这么说。咱们酒店不小,做事不能不讲究证据。”
“你们神仙打架,我凡人就不参合了。”苏小鼎喝一口茶,笑嘻嘻道,“明儿我去明仁退保证金,你顺便帮我下黑名单呗。我可不想还被刘倩缠,再被秦海恨。他指不定为了帮小情儿,连叶岚都要再拖出来。”
“明天不行。”他道。
苏小鼎按捺住脾气,“等什么时候呢?”
“审计那边找到更确实的证据,公司统一开会出处罚决定之后。”
苏小鼎内心把方骏骂得狗血淋头。这虚情假意的王八蛋,明知道硬牵她进去不会被刘倩那帮子人轻易放过,明明承诺过她一定没事,明明只要退钱给她就能把她撇得干干净净,他偏不。公司制度是万能的借口,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根本摆设。
她轻易不恨人,但和方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菜上桌,多是家常菜,看来方骏今天吃的就是下饭的感觉。
苏小鼎刚拿起筷子,路天平哼哧哼哧从外面小跑进来。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远远见了她就开始招手。
她顿住,唇角勾了勾。
“抱歉抱歉,来晚了。”路天平先把花递给苏小鼎,“别生我气,算是乱说话对不起你,好不好?”
苏小鼎被硬凑到面前的火红玫瑰惊了一下,这嘴贱的家伙演戏还是像模像样的。她略抬眼看向对面,方骏的脸平常,但眼睛里似乎有黑色的漩涡在转。她稍做作地放下筷子,接了花,“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再乱说话就没这么容易了。”
路天平也是个妙人,马上低声下去再三保证,做足了闹别扭的情侣情态。
恩爱秀完,路天平转身对方骏道,“哎呀呀,让方总看笑话了。”
方骏端起茶杯,略举了举,一声没吭。
吃到一半,方骏出门透气。
路天平大块夹肉,“他怕不是恨上我了吧?连坏了他几次好事——”
苏小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将抱了好一会儿的花丢开,“你和他不搭嘎,恨不恨也无所谓。只是都这样两回了,我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吧?他要再来,也太不识趣了。男人不识趣就很讨厌,特别是这种仗着点儿小权力就耍弄威风的。老子俩小单子都被他搞黄了,现在只能去那种路边的小酒店混混场子,就很没意思。”
他一边吃,一边追着方骏背影看,“看不出来啊。这么帅气斯文的小伙子,手段那么下作。你别是误会人家了吧?”
“我开始也在考虑是不是误会,但今儿晚上看就肯定不是了。”她皱一下鼻子,“他去明仁空降,要把老人弄走;我主动当他刀子,给他提供证据啥的。是合作,对吧?按理他们干仗起来,就和我没关系了。仗义的做法是赶紧退钱把我撇清,他偏不。”
苏小鼎摇头,“总之,肯定不是好人。”
路天平吃得不亦乐乎,“你说的什么话?人有钱有闲富二代,还愁没美女倒贴?就你小心眼多,是个男人往你身边凑,你就当仇人一样防。今年多大了?二十八了吧?是不是准备一辈子单身了?”
“你要真不耐烦他,干脆保证金也别要了。不就几万块钱的事儿吗?换公司名字,去周边点儿的区接单子,也不是活不下去。”
苏小鼎道,“纵观发家致富的人,哪个不是和钱死磕了?哪个能轻易放弃哪怕一分钱了?这点儿难处就退回去,以后遇上更难的事情怎么办?意志力不要那么薄弱。”
她还真就较上劲儿了。
路天平看看苏小鼎,五官饱满明亮,圆眼睛里总是闪着不服输的光彩,两片红唇滋润勾人;再看看外间沉默抽烟的方骏,身形挺拔,气质矜贵。他似乎在看不远处的路灯,偶尔又会回头看一眼堂内,目光穿透人群和玻璃幕墙,准准地落在苏小鼎身上。她并不自知,依然满口的生意经。
路天平将口中的菜嚼干净,道,“小鼎啊,我说正经的。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她给他布菜,一大块肉堵他的嘴。
方骏并不太喜欢抽烟,特别是每次抽后烟草的味道会侵入衣服和指甲缝中,口腔也有残留。为了干净,他坚持用柠檬水洗手,所有的衣物送干洗店处理后再自行晾晒。
向垣多次取笑,说他大事上没着落,小细节纠结。一个男人,要的就是大刀阔虎。他现在才稍微觉得有点道理,那日在电梯里遇见苏小鼎的时候,立刻叫出她的名字就好了。可当时太吃惊,又被她当时陌生人一样防备,便迟疑了。
后来,她似乎完全不认识他,带着敌意和虚伪的靠近,反而勾起他的好奇心。
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忘记?又或者失忆了?
可路天平怎么会是她男朋友?
他将烟头掐灭丢路边的垃圾桶,偶尔回头看看店内端坐的两人。他们在交谈,姿态有些亲密又不太亲密。她很放松,比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紧张轻松了很多。
夏日燥热,方骏站了一会儿便有些出汗。他回店,去柜台把账结了,给苏小鼎发了个短信,说有事提前走。
她假惺惺地挽留,客气地问吃饱了吗,甚至还跑出来亲自要送。他一一拒绝,她顺势说一路平安。
迫不及待说再见的样子,已经无可遮掩。
她讨厌他,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方骏更闷了,坐到车上点燃火,将空调开到最大降温。
夜色渐浓,下班的人群换成出来散步纳凉的人群,饭店门口开始出现排队等号的长龙。
苏小鼎和路天平从店中走出来,依然有说有笑,显得十分美好。突然,路天平将胳膊一伸,搭在苏小鼎的肩膀上。她本捧着玫瑰花,却猛地将花惯在地上,一拳捶向路天平。路天平假装被打痛,抱着胸口装可怜。她还不死心,追出去踹了两脚才算心满意足。
最后,苏小鼎捡起地上的花,指着路天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有点疾言厉色。
方骏额头上的汗散了不少,抬手摸了摸下巴。
呵呵,男朋友?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