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骏不傻, 从小到大学习成绩轻轻松松排名中上。
因为自行琢磨和钻研厨艺, 又捣鼓着种花草,提炼香露和精油,称得上某方面的人才。
他自小内向,不太爱到处疯跑, 最爱干的事情是看着别人玩儿,或者一个人看书。
父母亲不太管他,大哥方洲对事业野心勃勃,只偶尔有空和他聊一聊。家人的存在, 负责满足他的物质欲|望。因此,当他初中的时候提出要成为一个厨师,大家只当是开玩笑。
方洲摸摸他的头,“可以开间酒店给你玩玩,咱们骏儿真是好主意。”
打发小孩子的话。
方骏晓得大人不把他的意见当真,便直接动手了。保姆阿姨做饭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怎么摘菜, 洗菜, 切菜, 怎么配料, 如何掌握火候。看了一个月,他也能像模像样地做一顿家常便饭。
家人也只当他孝顺。
升高中, 方骏选了职业技术学校,那儿有学厨的专业。
原本不管事的方洲和父亲,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他的升学志愿, 直接去给改了。那天,两个男性长辈团伙作战,对他从思想到肉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凌虐,势必让他认识到当厨师是没有前途的。
方骏被打哭了,但是没被打服气。他被关到寄宿制的高中三年,但一有机会就架锅开火。直到高三毕业,他找到最好的借口说毕业旅行。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六十多天,足够他完成自己的一部分梦想。
向垣帮的忙,找到汇宾大酒店后厨,把他弄进去做了学徒。
那时候,楚朝阳是苏建忠的大徒弟。他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站在后厨如鹤立鸡群,按理不该是吃这口饭的人。可他不仅吃了,还吃得很不错。不管是苏建忠,还是苏建国,相当器重他。连带苏小鼎,眼睛里没有别人。
方骏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甚至后来被父母找到,被安排出国,认识了诸多不同的女子,再回国。他把苏小鼎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偶尔才会拿出来砸摸一下。也许,她的孩子应该能打酱油了吧?
五年前回国,盘下南山会所,开了渔。
楚朝阳的名气如日中升,走哪儿都能听见他的名字。
“苏家菜很不错,开了四五家分店,最近在找外地加盟的机会。你有兴趣参一脚吗?”
方骏没兴趣,只隐约地问,“楚朝阳主事?他多大年纪了?”
“三十左右吧?”
“结婚了吗?”他不明白自己问出这话的意思。
“当然结了,老婆姓苏啊,不然怎么叫苏家菜?”
方骏有些怅然,又觉得理所当然,便放开不理了。果然是结婚了,苏小鼎果然不会找其它人,他的一场暗恋独自开花又独自凋零而已。
这五年,大部分时间关在南山,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如果不是向垣把他拉出来,又怎么会有那个惊悚的重逢?
苏小鼎,心直口快的少女去哪儿了?她的真实呢?她的无所顾忌和无所畏惧呢?她的骄傲呢?
赵小六有些沉痛地说,“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跟师傅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说楚朝阳抢了苏家的牌子,还甩了小师姐。”
方骏有点受不了,马上请人出去调查。
消息回来得很快,毕竟世间人最热心的莫过他人的八卦。
师娘病了,师傅带着她全国求医,和他人谈好合伙的生意眼看要黄了。师傅把自家最重要的招牌和女儿托付给信任的弟弟和弟子,然而回报的消息却是弟弟和弟子将招牌注册了商标和饮食公司。合资,彻底甩开他,筹建了‘苏家菜’。
那时候,弟子和未来女婿,突然成为侄女婿。
苏小鼎,被抛弃了。
方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些苦恼低抓扯自己的头发,那时候他在哪儿呢?
知晓了一切,再出现在苏小鼎面前,便看穿了她的勉强、虚伪和坚持。心有些胀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特别是当楚朝阳的车出现,她眼睛里无法遮掩的伤痛和仇恨。
即使是谎言,他愿意包裹一层蜜糖,吞下去。
方骏拍拍苏小鼎的肩膀,很冷静道,“既然你爱我,我也对你有意思。郎情妾意,有什么不可以的?车钥匙给我。”
苏小鼎不知他怎么个想法,只觉得爱我二字十分讽刺。可说出去话就是罪证,想翻供不是容易的事情。她有点磨蹭的摸出钥匙来,方骏一把拿走。
“哎——”她有点着急地叫了一声,却在他的视线里虚弱下去。她道,“你拿它干嘛?”
他甩一下钥匙,拍拍车顶,“能干什么?送你回家。”
苏小鼎哦了一声,有点懊悔。
方骏拉开驾驶座车门,“这么心虚,在怕什么?”
能怕什么?当然是琢磨怎么让他别捣乱沈文丽的生意,再想个好理由分手啊。
苏小鼎拎着包,去副驾,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车是个开个五六年的二手三菱翼神,稍微有点难打火。
方骏插上钥匙,拧了两次才发燃火。他调整座椅,前后挪动,戴上安全带。
刚开出去,楚朝阳和苏小蘸从自己的车里下来。
方骏眼角余光瞥一下苏小鼎,她在低头弄安全带,似乎没看到楚朝阳。他按下车喇叭,短促地响了两声,自然而然地打招呼。
楚朝阳人极挺拔,再加上多年的商场浸染,带了些养尊处优的自在。他听见喇叭的生意,微微一笑,走过来主动打招呼,在看到方骏的时候似乎疑惑了一下。
“你好——”他道,“我是楚朝阳,小鼎的师兄。怎么称呼?”
苏小鼎似乎惊了一下,抬头看看方骏,瞳孔几乎缩成一个针点。方骏感受到她的拒绝,假意问了一声,“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咱们直接走?”
她勉强道,“算是认识。”
说完,她侧身对车外招了招手,“师兄,好巧。”
没有下车的意思。
方骏很奇异地被讨好了一下,他启动车,对楚朝阳道,“我们赶时间,麻烦让让。”
楚朝阳往旁边让了让,连带着从后面走上来有点着急的苏小蘸。他也挥挥手,对苏小鼎道,“小鼎,有机会咱们聊一聊。”
苏小蘸的脸色有点勉强,连笑也没给一个,拉着楚朝阳就要走。
方骏将车窗按起来,遮挡了苏小鼎的视线,缓缓驶出停车场。
短短路程无声,直到拐入大路。
“你刚故意按喇叭的?”苏小鼎突然问。
方骏自在道,“是啊。”
苏小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干啥?你认识他啊?干嘛打招呼?我不喜欢那个人,以后别多事。”
他哦了一声,又故意道,“认识。楚朝阳嘛,挺出名的名士。他们现在在争取王娜的婚宴酒席,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兄妹啊。”
争取酒席?苏家菜生意那么好,还搞外卖的?
苏小鼎立刻有精神了,满脸想要打探的意思。
方骏认真开车,“干嘛?你不是让我别多事吗?”
不是,这种正经时候,怎么能不多问问?
她有点儿急切,“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鼎,我现在算是你男朋友吧?”方骏再一次确定。
苏小鼎不知他要干啥,只好点头道,“你要没女朋友的话,那就算。”
“楚朝阳说是你师兄,对吧?”他问。
她觉出点儿味道来了,道,“现在不是了,已经被我爸逐出门墙。不过他那人虚伪,一直拿这身份招摇撞骗。其实我更想叫他姐夫,刚他旁边那个苏小蘸,我堂姐——”
“哦,是亲戚呀?”他拍了一下方向盘,“有点不好办了。”
苏小鼎等着他的答案。
“我现在手头不是很方便,想做点什么挣一笔钱。沈阿姨说可以帮她做宴席,给我高价。”方骏冲她一笑,“这样的话,我不是要和你姐夫竞争了?一家人打一家人,不太好吧?”
苏小鼎耳尖地地听出他意思,精神一振,很爽快道,“不是一家人。你最好把他们踢出去,自己挣这钱。”
方骏很满意答案,但还是小小地为难一下,“小鼎,你怎么不问问我为啥能挣这钱呢?”
这不是废话吗?有南山会所和渔的男人,找一个大厨的团队容易得很。可苏小鼎转了转眼珠,侧头看着方骏笑了一下。她道,“你为难我的时候,不是稍微查了查吗?那渔和南山会所都是你的?”
“是。”方骏沉稳道,“你记住了啊,千万别忘。”
苏小鼎忘不了,只觉得和方骏打交道很累。
更累的是,他将车停在店门口后,随口一句,“别再住酒店了,浪费钱。”
一句话令她近二十天的努力毁于一旦。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有点麻木地任由他亲了亲自己。
所以说,一点也不喜欢晚夏。
热,焦躁,又因为不舍得离开而近乎于暴戾。
幸好,方骏没有再玩什么幺蛾子,摸了摸她下巴就走了。
苏小鼎慢吞吞地进店,将王娜的各样资料交给吴悠研究后,上楼休息一会儿。
仿佛是绝不让她消停,手机又响起来。一连串的数字陌生号,眼生得很。
也许是生意。
苏小鼎接通,万万没料到里面传来的是楚朝阳的声音。她用尽办法,耗费全身力气想要遗忘却忘不掉的声音。
“小鼎。”他说,“是我——”
苏小鼎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里面的电流声以及清浅的呼吸。时间一秒秒过去,她从一数到了三十。
他终于耐不住,苦笑一声,“你真一辈子都不单独和我说话了?”
岂止一辈子呢?三生三世,永生永世,巴不得从没有见过这人。
她曾哭得不能自己,拨通代表楚朝阳的一串号码,“朝阳哥,妈妈要走了,想见你最后一面。求求你一定来,如果你来的话什么都没关系,爸爸也会原谅你的。”
她在那个瞬间甚至放弃了对苏家招牌的执着,可回过来的只是无数次嘟嘟的盲音。
他连电话都不愿意接。
苏小鼎拿开手机,将之挂断。
楚朝阳并不死心,他发了短信来问,“你是不是想要拿到沈姐的婚庆?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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