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骏单方面被冷战了, 在他忙得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打电话, 她不接;他发短信,她不回;他想去店找她,可她基本上都泡在材料市场和王娜家的厂房里盯着工人干活,布置婚宴大厅。即便是抓到了人, 也一副累得几天没睡觉的样子,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方骏好几次要解释,刚开口,她便冷酷地摆手,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欺骗。”
“还是你想强辩自己没喜欢过她?”苏小鼎丢下这样一句话。
妈的,女人的无理取闹可算是领教了。
可他有点没想明白,明明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软化。是什么让她又退回了原来的防线?
方骏百思不得其解,但一点也没有咨询几个老友的意思。
毕竟, 十年前已经被坑过一回了。
方骏是个行动力比较强的人, 只要认定正确的事情, 都会去做。苏小鼎虽然误会了向岚和他的关系, 但有句话没说错。他确实在某个时期,对向岚好得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
因此, 他有种被说中了的心虚,再配合苏小鼎那样的眼神,深深感觉地抓奸了。
他自己没想通, 不过是思想上的某种倾向而已,怎么就成了罪证呢?
当然,这种可笑的事情绝对不能拿出来讨论。
一则向岚结婚了,二则向垣只怕借机嘲笑,三则沈川唯恐天下不乱,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了。
方骏开了一个酒店改造项目的会,下会后和秦海一众人现场查看。
酒店在建设之初,将周围几十亩地都买了下来,建成了酒店、花园和一个配套的小广场。建设之初考虑到成本问题,预留了一小片商业用地,做成了一大片的草坪。目前草坪主要用处便是租借出去,给新人举办草坪婚礼。然设施配套老旧,不太竞争得过新酒店,
此次改造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将草坪恢复商业用地,割出一半的面积搭建新的宴会大厅;顺便将草坪重新设计,布置管线和安放艺术雕刻等等;第二阶段,在新建的宴会大厅投入使用后,将原有裙楼里的大小宴会厅和营业区域,全部重新装修。
秦海极力争取,前期介入,提供了许多免费服务。
两人看过现场后,开始讨论具体如何落实,闲话着沈文丽发了多少请帖。
刘倩却不知从哪里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方骏踢爆了明仁管理层的小动作后,刘倩首当其冲。不仅要面临酒店的法律问责,还得跟其它人一样承担经济处罚,工作肯定也是保不住了。她给方骏打了好几个电话求情,但方骏也很遗憾。
“还有机会的时候,我提醒过你的。”方骏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但是你主动选择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很少。”
屋漏偏逢连夜雨,秦海也和她分手了。
一个独身女人,漂泊他乡。事业遭受打击,情场再失意,简直灭顶之灾。
她现在恐怕也顾不得脸面了。
方骏看见她,看了秦海一眼。
秦海相当恼火,但还稳得住,似乎解释了一句,“我已经很久和她没联系了。”
方骏道,“你还是先去处理了,别耽误工作,影响不好。”
秦海想说什么,但见方骏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又没说。在他看来,方骏是一个相当难打交道的人,既不应约吃饭,也不收任何礼物,更别说给谁好脸。他私下试探了好几次,统统失败。这样搞起来,无法建立私人交情,工作就相当难做了。向垣那边虽然有引荐,方骏也没拒绝他的提前介入,但关键问题上从不肯松口。
无论如何,他是想找到他的弱点。
他走向刘倩,刘倩见人来,表情松了松。
秦海走过去,正眼也不看她,只点了点酒店外面一个僻静的树林,“去那边。”
刘倩依言走过去,站在一棵树下,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她道,“秦海,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秦海十分厌烦,摸出一根烟放口中。他道,“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
苏小鼎桀骜,无法说服,反而自己被讽刺了一顿。秦海入社会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但没那样被女人指着鼻子骂过。至今想起来,仍然恨得无法。
“当初是你先勾我。”刘倩眼泪汪汪,“说叶岚不理解你,说你压力很大,说我能让你放松。你说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你会想办法解决她。结果呢?你把我骗得团团转——”
“谁让你擅自做手脚?还不干净,被人抓住了。”秦海不想听那些废话,只道,“酒店的罚金我可以帮你出,也可以帮你找律师,其它就别想了。”
刘倩还要说什么,秦海道,“刘倩,你在酒店这么多年,到底分了多少钱你自己清楚。”
她不吭声了,只道,“我信你说爱我,现在是我最难的时候,你能别放弃我吗?我保证很快处理完,不会给你惹事。你信我!”
秦海挥挥手,“别扯那些没用的。”
刘倩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死死抓住他胳膊,“你什么意思?”
秦海拨开她的手,抽一口烟,直视她的瞳孔,道,“刘倩,咱们逢场作戏,彼此明白,对吧?”
刘倩感受到了绝望,过往的亲昵交缠全化成刺骨钢刀刮着她的骨头,发出瘆人的声音。她捂脸痛哭,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抽泣道,“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坐牢——”
秦海离开小树林,耳边还有刘倩咿咿呜呜的哭声。最开始,女人都是可爱的。柔软的皮肤,芳香的气味,娇俏的笑,可越是接近便越可恶起来。她们永远在索要,无法满足,像个讨债鬼。
他并不觉得自己欠了谁,可叶岚看他的样子,仿佛孽债,一生也还不清了。
他掐了烟头丢垃圾桶里,想转着去地下室开车离开,不想却见到苏小蘸。
秦海认识苏小蘸,在争取苏家菜新店装修业务的时候,他被下面人带着去请楚朝阳和苏小蘸吃饭。
楚朝阳典型白手起家的老板,精明,圆滑,手段强硬,脑筋清楚;苏小蘸却面目模糊,说话绵软,词不达意,甚至最基本的拒绝别人也做得不太好。
男人和女人不同步,家庭势必不协调。
秦海看见这二人的时候,恍惚间会带入自己和叶岚。
叶岚比起苏小蘸,相貌或许有不如,但个人能力却强了很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不满的呢?外面遭受了挫折,满腹怨气地回家,迎接的却是叶岚不冷不热的脸?还是某一次招待客人,看着会所女郎娇软软地偎依过去,客人放肆地笑,没有世间任何烦恼?他当时喝了酒,把酒杯砸了,伸手便拉起身边的女人亲起来。不就是女人吗?这世上并非只有一个女人。
然这世上只有那一个女人,在婚礼当天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他头晕脑胀名声尽毁。
秦海有些恨恨地看着苏小蘸,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楚朝阳却和他完全不同,如果他自己是一匹无从掩饰的狼,那楚朝阳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苏小蘸一点也比不上叶岚,只会被啃得尸骨无存而已。
想到此,他便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见苏小蘸犹犹豫豫,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走向方骏。
方骏,一向极难相处的方骏,却难得地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将苏小蘸领着往酒店的方向走。
秦海摸出手机,给下面人打了个电话,“最近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海有点冷漠道,“不好处理的那个婚礼先别管了,也麻烦。其它不管大小,全按以前的办。”
方骏给苏小蘸倒了热茶,因她的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又过分的焦躁不安。
“谢谢。”她接了茶道谢。
“你刚才说有关于小鼎重要的事情想跟我谈?”他坐到自己的皮椅上,“是关于什么的?”
苏小蘸低头,眉尾向下坠得厉害,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样子。她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这才摸出手机。
“方先生,我并非故意来找你麻烦,只是有些事情属于家丑,但不得不请你帮忙。”她有点哀求的意思,“小鼎承认你是她男朋友,你当时也没否认,这应该是真的吧?”
方骏两手交合在桌面上,道,“你是怎么找这儿来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在沈总家那边见过你,我稍微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人,说是你目前在明仁上班。抱歉,实在是很冒昧,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请讲。”
苏小蘸似乎完成了长久的心里建设,终于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短信截图,两句对话。楚朝阳的名字,和一串数字电话号码。方骏记得,这是苏小鼎的号。
苏小蘸道,“小鼎给朝阳发短信,让他离婚。”
她说着话,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滚出来。方骏清晰地看见那泪珠落在桌面上,碎成八瓣。
他扯了一张纸巾给她,道,“也许只是开玩笑,你们是亲戚,说话不设防。”
苏小蘸猛然抬头,急切道,“绝不是开玩笑,我知道她是说真的。我了解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这样。做事从来不管别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一点退路都留。”
说完,她似乎清醒了点儿,略顿了顿道,“方总,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多陪陪她。她可能也是太孤单了——”
方骏勾了勾唇,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小鼎为什么要让楚总离婚呢?”
苏小蘸极艰难道,“因为她一直都喜欢我老公,特别是我们结婚之后,她更嫉妒我了。”
方骏冷眼看着这个女人,神思却飘到了远处。苏小鼎的心,是石头做的,根本捂不热。楚朝阳和她一个短信,换的却是她对他的百般挑剔。
方骏将苏小蘸打发走,尝试再联系苏小鼎,电话依然被挂断,短信不回。
他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烟,这次连手也没洗就出门了。
助理问他下午的会怎么办,他说延期,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处理。
开车去沈文丽皮革厂的时候,向垣来电话了。他貌似敬业,实则八卦,“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啊?”
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我猜猜哈,是不是那个苏小鼎?”
“你闭嘴吧。”方骏很不满道,“刚开始把我忽悠过来,只说负责厨房和营销部,现在工程部的事情也推给我。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人?”
向垣在电话里和稀泥,“哎,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留任的嘛。你看,你都这样说了,我只能把已经谈好的人退了,还给人家道歉好几回。我说,你当时可是说要把人弄死的呀?我现在看,怎么是别人把你弄得要死不活?”
方骏挂电话了,毫无面对老板的自觉。
方骏抵达皮具厂厂房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五点了。整个车间外面设置了警示标志,几个门也做了围栏,避免人随意出入发生安全事故。他没再联系苏小鼎,找保卫科的人借了一个安全帽,入厂房。
厂家里的旧物被清理干净,挪出空间搭建好几组钢架,用钢筋焊了穹顶的造型,已经初见轮廓。
他找了一圈,只看见十来个工人师傅在忙,另有一个小姑娘看图纸。他记得叫吴悠,是苏小鼎的助理。
此时不便打扰,他便退出厂房。想了想,转去员工食堂。
沈文丽在计划办婚礼的时候便做了安排,将食堂原本的老灶台全拆了,现在应该会按照楚朝阳的要求建新的中央集成灶。
果然,方骏还没走到食堂门口,便见苏小鼎和楚朝阳站在一块蓝色的围挡边说话。
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刚开始还能说话,后面近乎于对峙了。苏小鼎颇烦躁,楚朝阳则是忍耐。他伸了好几次手似乎想拍她的肩膀,但都被她的眼神杀了会去。
不管是讨厌,不想说话,还是针对都特明显。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客套反而是生疏,肆无忌惮才是亲密。
方骏站着看了会儿,滋味微妙。苏小鼎对他有敌意,在相处的时候总拿着劲儿说话,那种想爆又不爆的虚伪劲。好不容易混熟了点儿,她态度柔和了些,向岚突然出现给了她搞事的借口。
一切,都只因为楚朝阳在。
他不想自己陷入嫉妒中太久,清了清嗓子。
楚朝阳先发现的他,对苏小鼎说了。苏小鼎回头,见是他,满脸拒绝。
“你来干什么?”她问,带着十足的火气。
楚朝阳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我和小师妹讨论宴席的桌数。因为客人太多了,一次尽可能要上多的桌数,想让她让点空间出来。她有点着急了——”
方骏笑了一下,“确实着急了,她从不对我这么冲。”
只不过是冷嘲热讽和不理睬而已。
苏小鼎对方骏表达的亲热怔了一下,但马上很冲地对楚朝阳道,“楚朝阳,我的方案不会动。你想多摆桌数,换小一号尺寸的桌椅板凳就是。还有,别为了这种屁大的小事天天找我,我忙得很。”
说完,她走到方骏身边,“咱们边上去谈。”
方骏对楚朝阳点头致意,准备离开。
楚朝阳却来了一句,“我这个小师妹啊,从小被我和师傅宠大的,脾气惯坏了。你多担待。”
“惯坏了?”方骏笑了,“惯坏的女人不是这样脾气。楚先生可能没惯过人,所以不太清楚。她现在这样,是吃够了苦头。”
楚朝阳本来在笑,一下笑不出来了。
苏小鼎走前面,一大段路后发现方骏没跟上来。她转头,见两男人不知在说什么,只好一声,“方骏,你快点。”
方骏冲楚朝阳摊手,转身离开。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苏小鼎走到厂房门口,两手叉腰。
“我和他挺有得聊啊。”方骏故意道。
苏小鼎狐疑地看着他,有什么可聊的?不,其实她更关注的问题是,方骏到底什么时候会忍不下去了?女人有点小任性,在男人眼睛里算大问题。毕竟偶尔吃醋算是增加情趣,可她作了一个周了,已经不仅仅是任性的问题,该是讨厌了。可他偏不生气,每天按点电话和短信,一副十分好脾气的样子。
可是,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风格。他会刺她,然后在她反击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出重手把她压回去。几次交手,一胜两负,以及一个还没摆脱的所谓女朋友身份。
“关于他把你宠坏了什么的——”他笑道。
苏小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却稍微动了动。
她故意点点头,“我师兄这个人确实讨厌,不过论宠也确实满宠的。”
说完,她还挑衅地看着他,“咱们俩的问题搞清楚了吗?你那个前女友,你啥态度呢?我反正是不能忍的,你要觉得我不行——”
就换人。
方骏失笑,这女人简直是在故意找死。他道,“向岚根本不是问题。她已经结婚了,我和她哥哥是朋友。她只是一个相当于妹妹的存在。那天凑巧而已,顺手教——”
“问题就在这里了。什么是凑巧?什么是顺手?女朋友都不顺手的事情她顺手了?还什么叫她已经结婚了?那她要是没结婚呢?”苏小鼎把下巴仰得高高的,“方骏,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这儿——”她指指点自己的演员,“还有这儿——”她又拍拍自己的胸脯,“都看得到呢。你敢发誓没喜欢过她?你要跟她没猫腻,我苏小鼎三个字倒着写。”
方骏再一次无语,深恨自己的诚实。他还真不能对着自己的内心否认过去,只好道,“你联想过于发达了。现在你才是我女朋友——”
苏小鼎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又抓住了方骏的一个弱点。这人吧,装得挺厉害的,但是一点也无法掩饰他对女人的经验浅薄。摆事实讲道理就想搞定女人?那没门的。
她觉得自己之前太蠢了,早就该开辟新战场,在无理取闹上深入研究。只要他无法应付自己,彻底厌恶了,那才叫真正的没有以后了。
苏小鼎强行按捺抓住他软肋的喜悦,深吸一口气道,“刚那个楚朝阳不是说把我惯坏了吗?他说得没错啊,我以前确实被宠得厉害。所以,被惯过的人当然知道被惯是啥感觉,也知道惯别人是啥样。你对向岚那样子,就跟楚朝阳以前对我一模一样。要啥给啥,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碰随便弄。”她偏头,“所以,你是骗不了我的。”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要博爱,女人要独占。”她甚至有点兴高采烈了,“向岚结婚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这里没过去。懂吗?”
方骏没反驳,沉默地看着她。表面冷静,内心却有波涛起伏。他羡慕她的过去,贪图那种感觉,免不了找个人复制。向岚真把他当哥哥,向垣也放心让他照看,他自己心怀鬼胎反而不敢动手。可当真面对罪魁祸首的时候,复杂的滋味却无从谈起。特别是她什么都不知道,眉飞色舞,仿佛抓住他的痛脚一般。
有那么开心吗?
方骏笑了笑,“苏小鼎,你一副抓住别人痛脚的样子,小人得志太明显了吧?”
小人得志?
苏小鼎有些恶毒地想,方骏肯定不知道在普通情侣里面,一句你今天看起来有点胖都会吵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这种严重的指责?她马上拉下脸,准备将戏演到最后。
“我现在很忙。”她冷脸道,“白天要安排工程进度,见材料商,晚上得和王娜定实施方案。一天睡不够六个小时,还得抽时间想你的问题。方骏,如果你是现在这种态度,咱们根本没必要聊下去。你连自己哪儿有问题都不知道,甚至还说我小人得志——”
方骏安静地听着,没反驳,倒后面的时候甚至挑了挑眉。
苏小鼎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按理到这儿普通男人都该暴怒了。只要一方怒起来,事态绝对会滑向不可收拾的深渊。所以,你t倒是怒啊!
他不仅不说话,反而瞥着她。在她瞪他的时候,他干脆伸手捏捏她最近变得更尖的小下巴,“苏小鼎,你现在确实挺忙的,我也希望你专心在工作上。像之前,还有现在这样分心挑我毛病的事情,少干。你也可以稍微缓缓,别t把想离开我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
苏小鼎有点卡壳的,被看穿的羞耻感。不过,她顶着发麻的头皮,继续在无理取闹的路上走得更远。
“我挑事?行啊,那咱们找人评理就行了。你不好意思问熟人,咱们可以往上发帖子。当然,你要怀疑我动手脚,自己发去。你问天下众网友,自己让青梅竹马的妹妹进去了女朋友进不去的地方,女朋友生气该不该?你再问,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污蔑女朋友小人得志。你去——”
她空闲时间几乎都泡在论坛里,晓得任何事情上了网络曝光都会无差别接受审视,更何况情侣之间的斤斤计较?几乎百分百劝分的。
可惜方骏不上她的套儿,他又冲她笑一笑,道,“苏小鼎,你跟我这样闹,就是为了楚朝阳?”
苏小鼎心里发毛,不吭声了,瞪着大眼睛看他。
“你说他宠你惯你,结果呢?”他不轻不重,却如重锤一般将心里因那短信而梗起的话说出来,“苏家菜的招牌挂别人那儿去了,你不觉得维护抢走你爸东西的人,是件可笑的事吗?”
几乎是立刻,苏小鼎的表情变了。那些细微活跃的肌肉,全部僵持,整张脸从鲜活变得如同挂在墙壁上的面具。甚至连眼圈周围,开始充血丝。
方骏眼睁睁看着两大颗泪珠在眼眶里汇聚,可苏小鼎倔啊,绝对不会让它肆无忌惮地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深深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头走了。转身的一瞬,眼泪飞在空气中,砸灰色的水泥地上,碎玉一般。
只这一眼,方骏确定苏小鼎至死不会原谅楚朝阳;可这一眼也让他明确,自己戳了死穴,苦日子要来了。
幸好他的智商还在,没立刻上去纠缠,也没赌气走。
他只貌似冷静地摸出电话,找到沈川的号拨过去,再用很冷静地声音问,“沈川,我有个问题想和你聊聊。你t要再敢乱出馊主意,我把你老二剁了。”
沈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一处工地边守着。
他本约了人喝酒,结果刚坐下,酒瓶子还没打开,那人便接了电话。说辖区内一工地发生火灾和伤人事件,需出警处理。沈川计划被打乱,反正也无事,便跟着溜过来看看。
此时事情基本到尾声,警察把闹纠纷的三拨人分开,全带去派出所问话。
他坐在车头上,有点吊儿郎当地,“话别说那么严重,老子干啥了?”
“旧账不提。”方骏在电话里顿了一下,也顾不得丢脸,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如何重逢,如何把苏小鼎认出来,对方如何根本不记得他这人;他又如何故意为难她,她又如何套路他要钱,最后他各种暗示无效之后,只好选择恩威并施的手段把人弄成自己女朋友了;成女朋友后,刚开始挺顺利的,两人相处眼见得上路了。谁知道向岚跑来插一杠子,整个事情都不对劲了。他就觉得,苏小鼎在想办法找事。
“恩威并施?”沈川来劲了,怪笑道,“你t这是强抢良家妇女吧?”
方骏坚决不肯承认,“我又不是你。”
沈川懂他的意思。
怎么说呢,方骏这人从小就有点轴,做事情最讲规矩。别说犯法,连自己厨房的一把勺子,都必须按照规定好的位置和角度存放。他能违背本性,软泡硬磨地把苏小鼎弄自己身边,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容他说句老实话,这兄弟对女人一点也不了解。初恋失败,后续几次恋爱也是浅尝辄止。大约所有的希望都被初恋耗光,所以后续一旦女朋友表现情绪苗头,他就不耐烦地退走了。
他根本不懂女人吃醋闹脾气的乐趣,也不知道如何正确应对。他脑子里除了各种食材,便是各种植物特性,香料配方。
能拉下面子来求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你等下啊,我这边有点吵闹。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话。”沈川道。
“你又跑哪儿混了?”方骏顺口问了一句。
“什么混啊?我约了兄弟喝酒,结果他辖区除了点问题。这边新装修的那个苏家菜,三层楼,很大的那个。一整层楼火灾烧光了,还有三拨人在里头打架。”沈川摇头,“幸好没死人,不过,我看这损失也够严重了。”
苏家菜火灾?楚朝阳这是流年不顺?
沈川走到一个小巷子扣,围观火灾现场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他等到周围安静了些,发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我说兄弟,你女朋友和你闹差不多一星期了。你都干啥说啥了?”
方骏仔细想了想,一一交待。无非是早晚电话,问好的短信,坚持不懈地约她吃饭。
等等。
沈川嗤笑一声,这白痴。他道,“你信我的没问题,啥都不用说,啥也不必解释,也不用讲道理,更不能威胁还有扎人家心。你直接抱着她啃,再说我爱你。”
方骏半信半疑,“你t——”
“老子纵横情场二十年。”沈川略有点骄傲,“就这一招搞定了多少女人,你知道吗?”
“女人吃醋,发脾气,流个眼泪。管她是真伤心还是假演戏,你也别计较她什么目的,总之就一条。宝贝,我爱你,我爱死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方骏被恶心得打寒战。
“别嫌恶心,有用,关键有用就行。”沈川最后交代一句,“注意方式方法,灵活改变。总之不管女方如何动用语言和暴力的武器,你以不变应万变。行了,我兄弟那边差不多完事了,得过去看看。”
方骏挂了电话,站在原地默念那三个字,念得自己面红耳赤。
半晌,他抬脚走食堂便看,楚朝阳似乎气定神闲。他不疾不徐地招呼俩工人,指示他们如何安装。
他微微眯眼,苏家菜发生那么大的事,楚朝阳还有闲心在这儿守着工人做新厨房?他这是在唱哪出戏?
苏小鼎已经很久没哭过,没想到居然会被方骏给逼出眼泪。
她忍住眼泪,在厂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平复才走进去。
沈文丽在合同定下来后,很爽快地付了一大笔头期款。
苏小鼎拿到钱很开心,但巨大的压力立刻袭来。她公司固定员工只有四五个,其实不太接得下来这项目。别的不说,只最开始的拆装和整理闲置厂房,就得另找专门的工人;更不用说后期搭建作业,涉及高空,她还不能自己操作。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马上找宋文茂签了一个合同。将基础的搭建结构工作包给他,因他的公司才有相关资质,专业人员,包括库房里的各种备料。
硬件完了后,便是软件。
王娜挑中了三个方案中的一个,又要求对江浩保密。因此两人都是趁半夜的时候偷摸沟通,用什么材质的纱,何种新出的材料,哪儿的鲜花,等等。
苏小鼎纵然把工作分配下去,但许多决定也要她做,一个人分成了三个还没办法。
她告诉自己得挺住了,这些都是成为有钱人之前必须经历的。熬过这一波,她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能力边界,什么都不怕了。
可不知为什么,方骏那话轻轻一出来,她整个人几乎崩溃。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能崩。她如果崩了,老头子怎么办,苏家菜的招牌又怎么办?
苏小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颓丧压下去,若无其事地走向吴悠。
小妹子这段时间也辛苦,很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把得死死的。
她笑嘻嘻地告诉苏小鼎,“苏姐,我同学都羡慕死我了。她说不是大公司的名设计师,根本拿不到这样的机会。她说现在干的都还是跑腿的活儿呢。你说,我把这项目做出来,是不是也能在名片上印一个设计师的抬头了?”
小姑娘幸福呢。
苏小鼎问,“要改的地方都改好了吗?”
“差不多了。”吴悠负责现场协调,落实设计图。最繁琐,最辛苦的活儿。
她将画图的板子拿过去看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还给她。
王娜的婚礼定在一个月后,看起来时间宽裕,其实倒排后非常紧张。
苏小鼎道,“今天你在这儿守着,我先回办公室,还得去定一批新的物料。宋师傅那儿的白纱都旧了,洗了也不好用——”
苏小鼎安排好当天的工作,重新走出车间。
方骏不知去哪儿了,没见人。
她祈祷他被气走了,径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然而现实折磨人,他的车大大咧咧地停在停车场门口,他则坐在里面抽烟。手搭在车窗上,烟头明灭,脸藏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方骏掐了烟头,开门下车。他道,“开你车回去吧,免得明天不方便。”
苏小鼎没争辩,将钥匙给他。
他边直接走里面去,准确地找到她的车。她坐上副驾,拴好安全带,立刻闭目养神。她以为这种拒绝的姿态会惹怒他,可惜他什么都没说,缓缓启动了车。
苏小鼎感受得到车速缓慢,车身也很平稳,边无所顾忌地准备真心睡觉。可没等车开出去多远,她手机尖锐地响起来。她有点烦躁地睁开眼,摸出来看,却是一串陌生号。
接通,苏小蘸的声音冲出来。
“朝阳呢?朝阳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什么神经病!
苏小鼎直接挂了电话,有点用力。
方骏看她一眼,“骚扰电话的话,拉黑就好了。”
“要你教?”她冲了一句,很当然地拉黑了。
然而没等一分钟,又来了一个陌生号。这次是座机,很明显又是苏小蘸。
苏小鼎不想和她鬼扯,接都没接,直接挂断。
第三个电话又来了,这次是短信。
“新店火灾了,装修单位和设备安装单位打架,把我舅舅也弄伤了。现在全部人都在派出所,楚朝阳人呢?他的手机为什么关机?”
苏小鼎眼睛都看直了,居然火灾?这是老天爷有眼吗?
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道,“这世上还真有报应啊?”
方骏道,“怎么了?”
她没吭声,狠狠瞪他一眼。末了追一句,“关你屁事。”
方骏没吭声,一路沉默着将人送到店门口。车刚停,还没稳当,苏小鼎迫不及待就解开了安全带。他锁了车门,没让开。苏小鼎扭头瞪他,他倾过身去亲了亲她脸颊。
她想退开,他却伸手把住她后脑勺,很干脆地含住她双唇。
她想挣扎,他更不放。苏小鼎本来身体里全是烦躁,再也顾不得什么不好的影响,两手直接开始揍人。方骏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挡住她的手按在座椅上,几乎大半个身体压她身上。
他将她唇亲得发肿,从开始的强迫到后面越来越温柔。
苏小鼎挣扎得无力,最后几乎放弃。可当他温柔起来,她的内心却又忍不住悲凉。
他亲亲她眼睛,道,“你别哭。”
她这才知道,自己流眼泪了。
肉身果然有许多缺陷,如果可以的话,苏小鼎最不想要的就是情感和泪腺,一点用也没有。
方骏又去亲她的唇,这次君子了很多。她不张嘴,他也不强迫,温温软软流连忘返,却逐渐往下巴和颈项走。
苏小鼎推他一把,他抬头,端详着她。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她没吭声,很多时候,对不起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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