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 夏。
苏小鼎完成高考, 彻底解放。
苏建忠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和同学出去毕业玩,趁着假期好好浪一番。她收了钱,全存自己卡上, 转身就跑去汇宾楼后厨玩。
母亲笑她是吝啬鬼,她反嘴说,“大学毕业就要和朝阳哥结婚,现在就要开始存钱了。反正等咱们结婚了, 肯定不和你们一起住老房子。朝阳哥说了,咱们得买新的。”
“一点不害臊,天天就结婚结婚的。”母亲骂她,“要点脸不行?”
她比母亲还凶,“你不是说朝阳哥算你儿子吗?我和你儿子亲,怎么就不要脸了?”
母亲一脸无奈,说她不懂人情世故。
有什么好懂的?反正楚朝阳是这条街最帅的男人, 她苏小鼎就是这个社区最漂亮的女人。
苏小鼎到处抠钱, 为将来结婚做准备。约会、咖啡、看电影, 全省了。代替约会, 她天天跑去汇宾楼后厨和楚朝阳一起吃午饭。
楚朝阳刚升了后厨的小主管,手下好几个人, 正是忙的时候。
只是汇宾楼生意火爆,便招了几个帮忙的杂工。一个收菜、摘菜和负责打扫灶台的;一个墩子,负责洗切配;另外还有两个洗碗的阿姨。墩子和阿姨都是干惯了的, 来的第一天便找着自己位置了。
苏小鼎看那个杂工最奇怪,很年轻很瘦的少年,怯生生的样子,仿佛没成年。她第一回看见他,他在给老头子倒酒。母亲不让老头子喝酒,反复交代楚朝阳把人看好了。那会儿楚朝阳去外堂了,一错眼没看住。师兄们涌过来要她尝菜的味道,她一个个批过去,惊得那小子把酒漫出来都不知道。她心说这人真傻,却还笑嘻嘻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脸爆红,嗯嗯啊啊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指指满桌的酒液,再看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子,突然变脸大吼道,“你不知道这老头子不能喝酒吗?是不是故意想让他早死?”
那小子吓得差点把酒壶扔了,老头子却看笑话一般摸鼻子。他说,“小鼎,人家刚来的,别把人吓跑了。”
“说,叫什么名字?”她两手叉腰。
“马,马,马——”马了三次马不出来。
苏小鼎以为他姓马,挥手道,“好,马儿是不是?”
师兄们在后面吃吃地笑,起哄道,“对,就是马儿。马儿啊,你快些跑——”
竟然唱起来了。
那之后,苏小鼎每次去就叫他马儿。
“马儿,你会不会干活?菜叶子都被你揉烂了,速度也太慢了吧?”苏小鼎经常嫌弃他,“你看你手,你再看我朝阳哥的手。”
楚朝阳忙得满头大汗,正在用白毛巾擦脸。他听见点自己的名,回头冲苏小鼎笑。马儿不知是被说得伤心了,还是害羞,头垂得低低的。
“一个厨师,手上没点伤疤像什么话?”她对他的细皮嫩肉很有意见。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比她还白?比她还要害羞?身上居然香香的?连带得,她被衬成了女汉子。她有些不服气,“你不是你在家没干过活?”
“干的。”他有点结结巴巴,“我经常做饭给爸爸妈妈吃。”
“好了不起哦,居然会做饭给爸妈吃。”苏小鼎从背后的小罐子里摸出牛肉干,先递了一根给他。他手上全是泡沫,不方便拿。她也不忌讳,直接往他嘴巴里塞,也不管他面红耳赤。
她道,“你太瘦了,跟没吃饱一样。我告诉你,厨房里干活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你得学会怎么找东西吃。这个牛肉干,我朝阳哥专门做给我的,今天算是借你吃,恢复体力。以后,师傅让你尝菜你要跑快点,晓得不?洗切卤的时候,偷空往嘴巴里塞点垫肚子。刚我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是不是没习惯现在吃饭的点?”
后厨干活,永远不在饭点吃饭。得等中午的客人全散得差不多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吃。马儿老实得不行,干活虽然慢,但是卖力,又不偷奸耍滑。苏小鼎冷眼看了,师兄们饿的时候都会往嘴巴里塞点东西,不拘肉干啊,黄瓜啊,番茄啊。就马儿,老老实实看着别人吃,也不敢开口要,也不敢动手拿。
“肯定是独生子。”有个师兄猜,“他跟咱们一个大宿舍,刚来的时候没带垫絮和被单,我就说你去找库房的要硬纸板,先把床铺了。他居然问我,纸板可以铺床啊?我说当然能了啊,老子出来上班的第一张床就是纸板床。他还哼哼唧唧不好意思,老子实在看不下去,帮他扯了一大抱回去,全当垫子铺了。”
苏小鼎一边吃肉干,吃得两颊鼓鼓的,一边瞪着眼睛看马儿。
马儿晓得自己被说,一会儿脸红得如同烧火,一会儿抬头看苏小鼎,一会儿又低头很不敢的样子。
她觉得这人是乐子,可以用来打发等楚朝阳的时间。
“马儿。”她每次来就叫他,“今天吃什么?”
马儿就跑去问苏建忠,“师傅,今天午饭想吃什么?”
苏建忠想想,看看厨房里的材料,随口来一个,“小炒肉吧。”
他便回头冲她,“今天吃小炒肉。”
“又是小炒肉啊?都腻了。”苏小鼎很不满意,眼睛到处瞟,迎上师兄们害怕又期待的目光。她便随便点了一个,“我要吃二师兄做的熏鱼。”
二师兄的熏鱼是一绝,和别的做法不同,他全靠用葱熏。选半斤左右的鲫鱼,过油双面煎至焦黄,起锅。锅中放一点点底油,铺上一层厚厚的新鲜红头小葱,再把鲫鱼放上去。小火,慢熏,直至骨肉香酥。咬一口,满满都是葱香味。
二师兄跟得了奖一样,高高地应一声,自去准备了。
苏小鼎就悄悄冲马儿道,“不是要偷师吗?赶紧去好好看着,二师兄做这个熏鱼最好吃,舌头都要掉的。”
马儿赶紧哎一声,跑去打下手。
苏建忠就戳她脑门子,她摸摸额头辩解,“人家马儿好勤快的哎,学一个菜咋啦?”
再后来,楚朝阳就不是很乐意苏小鼎和马儿一起玩了。
“你别去吵他,他要开始学切配了。”楚朝阳给他安排了活儿。
苏小鼎探头去看,瘦伶伶的少年站在巨大的切板前,拎着一把闪亮的大菜刀,手足无措。小师兄拿了一根黄瓜展示给他看,闭上眼睛一顿切,再拉开便是一张网。
蓑衣刀法。
马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立马来劲儿。
苏小鼎觉得有趣,这人好没见识,居然这样就被懵住了。
可他也确实用功,干完杂活便拿奇形怪状不好入菜的萝卜土豆之类,在切板上叮叮咚咚干起来。麻将块儿,二细,毛细等等,全都使上了。好几次,苏小鼎见他偷偷躲在后厨门口用冰袋敷手腕子。
“你干嘛那么用功?”她好奇。
马儿看着她,“我想当厨师啊。”
“那就慢慢学啊,罗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只有两个月之类的。
苏小鼎没追问,马儿却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装盒子塞给她。她诧异,“这是什么?”
“巧,巧克力。”
全是看不懂的外文字。她瞪着他,居然舍得买进口巧克力给她吃?
“马儿,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她问。
他想了好久,试探地问,“六百?”
“这个多少?”她晃晃巧克力盒子。
他摇头,“我朋友给的,说女生都喜欢吃。”
当然喜欢。苏小鼎对巧克力还是爱的,只不过要省钱,所以很久都没吃了。她拆开包装,取出来一块塞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她开心地眯起眼睛,却见他也跟着笑起来。少女的心突然亮了,这小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巧克力拆了,吃也吃了,总不能还回去。
苏小鼎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马儿替她谢谢他大方的兄弟。
后来,她再去后厨,便远着他了。
可她远着,他不啊。
她来,他就蹭过来了。一颗糖,一朵小花,漂亮的头绳,有时候还会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楚朝阳在后厨很有威风,他虽然不至于盯着一个杂工,但对她身上多出来的东西门儿清。更可况,他们俩的奸情,人尽皆知啊。马儿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当面挖墙脚?
苏小鼎实在佩服他的勇气,但还是拒绝了。
马儿很失望,但是依然没有放弃。
“你喜欢车吗?”他犹犹豫豫跑来问。
“什么车?”她随口回答,“自行车有什么好喜欢的?当然要超跑啊,多拉风?”
“真的?”马儿眼睛都亮了。
苏小鼎觉得反正也不可能,点头,“真的。”
苏小鼎很后悔自己大嘴巴,导致遇上那样的尴尬事。
那天是厨房结账的日子,马儿跟苏建忠辞职,说找到新地方了。后厨杂工是流水岗位,许多人来来去去,并不值得记住,便同意了。
马儿出来后,在门口等着她问,“你等下什么时候走?”
苏小鼎看了一下时间,楚朝阳很不容易空了一个晚上陪她看电影。她道,“四点半吧?你要干嘛?”
他红着脸摇摇头,跑走了。
楚朝阳四点下班,去宿舍洗澡换衣服,四点半准时出门。
苏小鼎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即使夏天也不觉得热,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可出了汇宾楼的后门,巷子口便停了一辆矮趴趴,看起来有点怪的车。她抱着楚朝阳的腰,探头出去看,却见马儿站在车前有些迫切地四处张望。当他看见坐在楚朝阳后面的她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苏小鼎心里又不好的预感,可没想到马儿居然直愣愣地走上来。楚朝阳觉得怪,把住车停下。
马儿站他面前,鼓足勇气指着那车道,“苏小鼎,要不要坐我的车出去玩?”
苏小鼎当时便觉得荒唐透顶,没注意到身前的楚朝阳整个人就僵住了。她撇嘴,翻了个白眼,“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男人姓楚,就站你面前。你要泡妹子,都不看看周围状况的呀?”
马儿不知所措,怔在当场。
苏小鼎拍拍楚朝阳的背,“朝阳哥,咱们走了。”
楚朝阳点点头,重新起车,载她擦着马儿的肩膀离开。
她道,“朝阳哥,那车有点好看哎。不过,肯定是从车行租的,他怎么可能那么有钱?”
楚朝阳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立刻回答,许久才道,“小鼎,以后哥给你买更好的。”
她开心极了,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完全忽略了身后那超跑周围冒出来几个猖狂大笑的少年。那些少年冲呆若木鸡的马儿头上撒亮片花,狂喷水,还有人用摄像机将一切都拍了下来。
青春一去不返,昨日只在记忆中重现。
苏小鼎完全没办法把人模狗样的方骏和当日那惨绿少年联系起来,事儿逼一样的人,居然也有干龊事的时候?
可被他完全抱在怀中后,她似乎又有了点儿明悟。能干出对初恋威逼利诱事儿的男人,其龊一如当初,并没有长进多少。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头,“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一开始在明仁的电梯上不叫我?”
他要叫了她,哪儿能有这么些伤心事?
方骏激动又尴尬,惭愧又后悔。
“我昨天本来想说,但是——”
谁知道那么不巧,苏建忠会临时高血压爆发?
苏小鼎气得不行,打了一下还嫌不太够,想来第二下。
方骏一点也没反抗,甚至为了让她省力,主动低下了头。他这么一搞,她哪儿还打得下去?她咬牙看着他。
他见状,笑了。她还是会舍不得他,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昨天晚上,只不过是气话而已。
方骏抱着她不放,冲她唇吻了一下,又是一下,然后就再没放开。
光天化日之下,周围都是散步的婆婆妈妈,许多的熟人来去。
苏小鼎推了他两下,没推得开,只好由他去了。以往和他在一起,稍微亲密一点的行为都会令她有巨大的压力,背上沉重的包袱。即使内心已经在尖叫着想要想要,可总有一个叫道德的小人冒出来审判她,令她无法沉迷和享受。
现在,那些束缚全都没有了。苏小鼎很干脆地抱着他,甚至还主动张开口,将舌交给他。
两人亲了一会儿,退开,对看一眼。均看出对方的羞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骏顶住她额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苏小鼎想了想,“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秦海的事——”
他现在天都晴了,哪儿还会在意被误会?甚至巴不得再来得多一些,让她更愧疚,更让他为所欲为。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他最看重的,还是这个。
答案太乌龙了,苏小鼎一点也不想说。
“快说。”方骏催促。
她扭身,挣扎着想走开。方骏哪儿要放?他很干脆地抱得死死的,凑近了她耳朵哄,“快点说啊,我还等着呢——”
热气烘得耳朵痒痒的,她忍不住笑,还是不说。
便闹起来。
苏小鼎转身去躲,眼角余光却见自家老头子站在一棵树下瞠目结舌。
她立刻清醒了,站定道,“别闹,我爸还在。”
方骏也停住了,很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我刚还没问你,你找我爸干嘛?”她拍了他胳膊一下。
“我想着你这几天应该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他。所以我就借口说是你朋友,过来看看他——”
苏小鼎的心有点酸有点甜,嗔怪道,“那怎么不说一声?你还关机!”
没好意思说自己找了一整天。
方骏对她笑一笑,眼睛彻底柔和下来。
她拉着他手,“算了,既然来了,又被我爸看见了,也没啥好隐瞒的。咱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苏小鼎说得很镇定,心里其实慌得一逼。她紧紧抓着方骏的手,掌心全是汗。方骏也比她好不了哪儿去,走路的时候腿僵得不行了,偏还要尽量做出自在的样子维持尊严。
苏建忠维持着严肃的样子,但偶尔抖一下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慌张。
“爸——”苏小鼎叫了一声。
他点点头。
她拉了一下方骏,艰难道,“这是方骏。”
“嗯,刚他介绍了。”苏建忠依然很严肃,甚至是有些挑剔地上下看他。
方骏全身崩得死紧,接受未来老丈人的检阅。
“我——”苏小鼎顿了一下,“我男朋友。”
苏小鼎实在熬不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至于方骏,她直接把他丢给苏建忠招待。
临进屋的时候,方骏抓着她手,“你不帮我圆场面?”
她道,“我爸喜欢啥你不知道吗?还要我教你?我昨儿一晚上没睡着,现在真不行了。等我睡俩小时,叫我吃饭——”
方骏心痛了一下,放她去睡了。
她扑到自己的小床上,想着他那求助无门的眼神就想笑。
老头子应该还算好相处吧?只是方骏现在和以前的傻小子不一样了,恐怕已经不会讨好人了吧?
苏小鼎抱着这样的想法,迷迷糊糊入睡。
等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全是浓浓的肉香味。
她摸手机来看,已经晚上八点过了,好几个短信和未接来电。关于工作,关于苏小蘸等等。她倚在床头一一处理完成,下床活动活动身体,做了几组伸展运动。伴随着香味越来越浓烈,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她本能地要大叫,“老头,做了什么好吃的。”
嘴巴已经张开,却突然闭起来。
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怎么相处?
苏小鼎起了好奇心,便有些按捺不住。她轻轻拉开门,透过门缝,看见客厅电视屏幕的微光。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人走动的样子。她探头出去,客厅空荡荡无人。
应该是在厨房。
轻手轻脚走出去,结果却很想笑。
苏建忠站在厨房门口,背着手看里面,脸上已经挂起以前考校徒弟那种挑剔的神情。
苏小鼎还记得,他最威风的时候莫过于在厨房。把着两把大菜刀,身边跟着几个小徒弟,先亮一手双刀绝技,然后对徒弟们说全都是垃圾。手腕不稳,腰胯太松,力道不够;切片太厚,切丝太粗,剔骨损伤了皮肉没有卖相,甚至连呼吸重也要挨骂。
方骏,应该不会被为难得太惨吧?
她踮起脚尖看了一下,方骏脱了外套,只穿里面贴身的衬衫,腰间栓了一块蓝围裙。他本来白,长得又好看,做事情也满讲究,因此认真的时候特有魅力。他一手揭锅盖,一手拿着汤勺,正在试味道。旁边的灶台上摆了两个已经做好的菜,还剩下两个没炒的时蔬。
苏小鼎拍拍苏建忠肩膀,“爸,人家第一次上门做客,你就让干活啊?”
苏建忠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他只是你普通朋友,结果背着我就抱着你亲,一点也没客气。”说完,他还不是很满意,“都晓得要来上门了,居然空手?怎么能空手上女朋友家见长辈,可见是不懂礼貌的。”
苏小鼎想为方骏喊冤,可苏建忠的脾气和你人拧着来的,越说好话越让他生气。特别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招呼都不打一个。她挽着他胳膊摇,“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这技术,合格吗?”
苏建忠有点嫌弃,“也就,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
苏小鼎眼见着他动作麻利得颠锅,出菜,洗锅,下油热锅,再下菜。怎么说呢,简直帅得不得了。她戳一下老头子,“勉勉强强啊?我怎么看你嘴巴都咧后脑勺了?”
苏建忠收了唇,“他自己说是厨师,我怎么看都不像,到底干啥的?”
居然说自己是厨师?方骏这求生欲未免也太强大了。她想了想,道,“也算的吧。自己开了个饭店,一家会所,还在明仁酒店做副总,现在好像在设计新菜单。”
苏建忠有点意外,想起刚才进屋,也没倒茶也没让坐,直接问,“会做饭吗?小鼎等会睡醒了要吃的。”
他本意为难一下,也不是真要人做饭,只指望他帮忙摘菜摆碗,稍微勤快一点就行了。没想到,他一口应承了,脱了外套,挽起衣袖就开干。怎么说呢,苏建忠以为他是求表现,可见他拿刀的架势就晓得是个会家子。难免的,职业病就冒出来了。对外人的宽容全没了,眼睛里全都是刺儿,觉得的方骏处处都有待改进。
“你从哪儿找出这个人来?”苏建忠倒不是觉得苏小鼎条件差,主要长相好,工作好,还能做饭不错的男人,现在真是不好找了。
“你没觉得他眼熟?”苏小鼎问。
苏建忠便又把方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身材挺拔,身高比苏小鼎足足多了近一个头,皮相十分出色,气质也很不错。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有短时间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看来看去,印象中并没有过这样的人。
他摇头,疑惑道,“是我认识的?”
苏小鼎偷笑,看吧,真不是她眼瞎。谁晓得十年前瘦不伶仃的傻小子会长成现在这样?也太具有欺骗性了。
“给个提示?”老头子求饶了。
“反正啊,跟你学过做菜。”苏小鼎给划了个大致范围。
苏建忠一下闷住了,居然跟他学过做菜?思来想去,没这个人呢!
方骏早听见父女两人在厨房门口嘀嘀咕咕,他等菜全部出锅了,一手端一个出来。
“吃饭了。”他对苏小鼎笑。
苏建忠嗯了一声,去摆餐桌。
苏小鼎接了他手里的菜,小声道,“你看,也不是我一个人没认出你。我爸也不知道你是谁。”
方骏丢给她一个眼神,那能一样吗?苏建忠是大厨,没把一个杂工放心上多正常。他可是实打实地讨好了她足俩月。
他放下手里的盘子,顺手将她散下来的头发别耳朵后面,再转身去将厨房剩下的全上桌了。
碗筷齐备,准备开吃。
苏建忠的眼珠子就在旁边的酒柜上打转,苏小鼎则是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伸出食指,“一杯。”
苏小鼎冷笑,刚出院居然就想喝?
“半杯。”苏建忠咬牙,自退五百里。
没门的。
“方骏。”苏小鼎正色对方骏道,“从明天开始到下个周三,你每天都来盯着我爸。不准他喝酒,按时吃饭,准点吃药,不能和那边的苏家人见面说话,更不准出去下棋和人吵架。”
“好的。”方骏给苏建忠碗里盛了汤,“叔叔,先喝汤。”
苏建忠很没意思地看着方骏,“人生没有酒,譬如做菜没有盐。没有盐怎么能成其美味呢?没意思,没意思得很。”
苏小鼎和方骏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桌子底下,他的脚勾住她的脚,还蹭了蹭。
苏建忠不明所以,对方骏道,“行吧,小伙子。你既然要来看管我,我也不能让你没事做。这样,你每天带些菜肉来,把我三餐也包了吧。”
苏小鼎赶紧蹭了他一下,让他答应下来。苏建忠就是别扭,要教别人点什么吧,首先就是挑刺。
方骏爽快地哎了一声,“叔叔,我求之不得呢。”
苏建忠很满意地点头,自觉权威又建立起来了。
方骏也很满意,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距离老丈人承认还远吗?
苏小鼎也很满意,这下终于能安心把王娜的婚礼收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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