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常年出海，明个在南印度，过些天又到大西洋……海上的旅程漫长而孤寂，海浪声与偶尔鲸鱼的鸣叫都叫人悲伤。
18年他在太平洋追逐一群虎鲸。
他下潜又回到船板上，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仅仅是一条信息，花了五百元的卫星信号费。
“Rick，自由不光在陆地，你想不想来深海？”
我说，“想是想，不过船长你收病患吗？”
他没有回复。
那时候我已经不能正常出门。
很多人哀嚎说我度假去了。
实际上，养病养得心力交瘁，还得一个人爬起来买方便面吃。
等家政一走，屋子又是乱七八糟。
一鸣常常认命得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我确实不太会生活。
有点废材。
因为那时候的身体状况完全撑不住。
高强度的看电脑，处理工作，与乙方永远达不成共识，常常气到想砸电脑，爱tm谁弄谁去弄。
最终迫于生计，我认了。
今年总算和那群苍蝇拜了个拜，摔了门，骂了架。
一个字，爽。
三月底打算到南海看看。
海上的月亮，灯塔与哨站。
也不知道船长到底收不收病患。
注：南海西沙群岛风景很美，微博上一系列图文记录。
二
前年在某电视台找朋友办点事。
他那时还没当上导演，戴着灰色的帽子，眼睛里红血丝很重，疲惫到笑容都僵硬。
我一直记着他说的这段话。
“我毕业那年以为自己已经熬过了吃白开水配面包的苦日子，可现在才算明白，苦才是人生的总和。”
“难过也要生活，有梦还可以做，谋生之道还能坚持，再悲催也要笑啊。”
后来他终于挣到了梦想。
电视台策划的某大型节目由他指导拍摄。
幕后如鱼得水。
朋友圈里他常感慨着自己幸运。
三
周四季是军人。
因公殉职于西藏。
好男儿保家卫国。
西藏冷且远，终年冰雪，世界屋脊。
他写给自己的爱人六百多封长信。
曾谙女士一一保存着。
他们是青梅竹马。
信里约定。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要手牵手去江南，生个漂亮的女儿或调皮的儿子，养笨狗，住房车，从北到南，过着类似神仙眷侣的生活。
后来。
曾谙女士一个人坐火车到达苏州，她背着包蹲在双黄线上痛哭。
周边的人很不解。
她那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现在好难过啊。”
“哭得特别特别丑。”
“我想他了。”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四
Alic说自己辜负过一段感情。
那时候在澳门。
她走在街上突然间流泪。
优雅的女人脸上是精致妆容，她遮住眼睛，平静下来才告诉我。
“这里是他的故乡。”
“跟他熬过了大学四年，熬过了三年异地，差一点就结婚了。”
“那时候我读硕士，他起步开公司。他忙到两天没有合眼，也会开三个小时车给我送花。”
“他这个人又浪漫又有原则，莺莺燕燕经常围着他，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出轨行为。”
“RICK你猜我和他输给了什么？”
我有点犹豫，“待人接物上？”
“对，我从公司辞职，他和我大吵一架。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突然觉得陌生。他认为我在胡闹，丢掉优越的薪资和人脉，浪费时间去旅行。我跟他越来越没有话聊，越来越生疏。”
“他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城市很适合他，而我觉得很累。”
“后来呢？”我问她。
“正式分手那天，他在电脑前打字处理公务，我提着行李箱冲他笑。一瞬间吧，他又茫然又好像明白。我说我要走了，不呆在澳门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他不说话就看着我。这也就是后来。”
“我没有和他说再见。那时候从出租车哭到上飞机。我很少掉眼泪，很少那样难过。可这是我的选择，归根结底是我对不住他。”
“不是我和他不爱对方，而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我不愿意一成不变，他想着安稳而富足。”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遥远。”
五
贵州一家咖啡店老板是双腿瘫痪者。
她坐在轮椅上对客人们微笑。
店里很美很美。
味道也很好。
几个年轻人在拨弄吉他，谈笑风生。
我翻着那本自深深处。
她轻声问我，“你是摄影师吗？”
“算不上。”
“你看着很像，我以前也想学摄影。”
话音刚落。
她的丈夫来了，一个神情很温柔的男人。
他对我笑了笑，推着她回到前台。
我听清他在说，“我攒钱买到了那款相机，等我学会了我教你啊。”
我看着他们，总觉温暖。
天上人间。
他们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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