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相容就被梦里的恶鬼折磨得迅速消瘦下去,安神的药每天都在喝,太医给相容把脉时相容问太医能否再开一服重一些的安神方子。
太医疑惑不已,想细问一问,可是相容却半字不答,让太医只管开方子就是。
方子越重,药自然越苦。
浓苦一碗药入口,苦的人直皱眉。
刚想抱怨一声药苦,却发现这是皇宫,这里不是他的江南小院,没有二串偷偷给他送来蜜饯,没有佟管家沉下脸劝责,这儿只有默不作声的规规矩矩的宫人。
这座宫城里有上百上千的人,但是墙内却永远这么静,他们每个人低着头抿住嘴,他们的眼里没有你的影子,他们说的话恭恭敬敬,半分不敢逾越,从来暖不到心里。
他身侧尚如此,那威严赫赫的天子身旁呢?侍奉君前的人一个个瑟瑟发抖恨不得将气息都隐了去。这样漫长的夜,相钰应对满桌奏章,批到心生烦躁时抬头四顾,身旁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相容知道,这把龙椅周围,风景向来萧瑟。
恰巧这几日风雪大,从御书房回来的路上染了些寒,夜里咳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重似一声,咳完后嗓子都哑了,再抬起头,脸是红的,眼也是是红的。
第二天相容整整咳了一个白天,傍晚喝完药,手里还端着药碗让人取披风来,小太监上来说:“太医说您吹不得风。”
“没事。”
“可是……”小太监纳闷,侍墨而已御书房里多的是人,现在外面满天飞雪,北风呼啸,何必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躯前往,御书房里那么多人还怕磨不好天子一方墨?
“没事,穿多些就好了。”
御书房里,相钰专心批奏章,相容为他铺纸磨墨。
每每嗓子开始痒的时候相容就借口说去给他煮茶,到了外面,匆匆走出去好一段才敢咳出来。
形销骨立,咳起来感觉骨头都在震,咳得重了,喉咙里经常涌上丝丝甜腥味。
咳了好一会儿,脚下飘飘,相容捂着嘴扶着墙才艰难站稳。
借煮茶出来的,再回去手里总不能空空。
净手,温火煮茶,端着这茗香一杯还没御书房门口,就见御书房门开了,敬事房的老公公从里面出来,喜笑颜开:“延禧宫真是有福了,连着六七日的龙恩啊,龙子有望啊……”
手一颤,手上茶洒到手上,滚烫的茶,相容却同毫无知觉似的。
进门后,将茶奉到相钰的面前,刚刚在门外因为手抖洒了几许出来,无心再重煮一杯,就续了清水进去。
香味不醇,相钰沾了沾就放下了,他搁下笔用手托着下巴,细细端详着正为他添灯的相容,悠悠开口:“你看朕多好,宠你至极对你有求必应,这几日昭嫔很是开心,你呢,心满意足了吗?”
相容本欲分辨几句,可张口萎靡疲惫,实在没有心气与他言语相争,强忍着嗓里的痒堪堪说了声:“那真是谢主隆恩了。”
走时,相钰捏着他的下巴,深深看着他的脸:“寡情薄意,相容,你的心当真是一块冰吗?”
今夜,养心殿,又是一人独眠。
最难度过的夜晚, 蜷缩在被子里,神色痛苦,牙齿磕地咯咯响,冬日里竟能发出满头大汗。
他们又来找他了,歪着头吐着长舌,又或者张着血盆大口,从地下冒出又一张张渗人面孔,怨凄着声向他讨债。
他哑口无言,无从狡辩,只能后退。
自己退一步,他们进一步,步步紧逼,就在这时相容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染的鲜红的匕首,相容慌张害怕想扔掉匕首可是总甩都甩不掉。
“怕什么呢,你不是已经狠下过一次心吗?”
不是……
“都已经做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是的……
“来吧,下手啊?”
他们一步步逼近,带着得意引诱他哄骗他,相容不想伤害他们,可是他的手竟然不听使唤的握紧那把刀。对他们举了起来。
相容疯狂叫喊,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他的手不受控制把匕首举了起来!
不可以!
“相容!”
“相容,你醒醒!”
相容猛地睁开双眼,一颗心还是颤颤,满头大汗惊魂未定,这时候一只手伸进了视线之内。就像是梦里恶鬼伸过来的手,青色的长指甲伸过来戳中他的胸膛,触上来冰冷无比,然后剖开他的皮肉……
“不!”相容拔高声音尖叫大喊,情绪激动的打掉相钰伸过来的手,额头布满虚汗,瑟缩后退,嘴里一个劲的说,“不是……不……”
“相容,你看清楚。”看到相容胆战心惊的样子,相钰皱起眉头,为了让相容放下戒备他不得不放柔声音,“是我,你看清楚我是相钰。”
是相钰的脸,相容愣愣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相钰?”
“对,是我。”相钰小心翼翼靠近他,“是梦魇了是吗?你醒了,醒了就没事了。”
相容还未从梦里将自己拔出来,茫然失措,一副梦糊涂了的样子,他望着相钰,然后怯怯从被子里伸出手触碰相钰的脸。
热的!
有温度的!
一下子,灵魂归位,从同崩溃泪水就从相容眼里跌出来: “你不是……你不应该正在……”
相钰抚着他的脸,今夜相容在梦中惨叫哭泣,守夜的小太监越听越慌,心慌慌地,忙不迭是禀到阮安那里,他这才从御书房急匆匆赶过来。
陷梦太深,糊里糊涂,胡言乱语,相钰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没有,什么都没有!骗你的,只有你。”
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疲倦闭眼竟阖出两行泪:“相钰,你知道吗?我的梦都是真的……”
“什么……”声音太小,相钰没听见清楚。
“没什么。”
发了一身冷汗未免着凉,相钰没有喊宫人服侍,亲自给相容擦身换衣。
指划开他的交襟的缝,宽衣解带,然后剥出一个白皙的身子,相容的从后脖到腰一片濡湿。
相钰疑惑重重,到底是什么梦能吓成这样,听侍奉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说,相容晚上睡觉都不让人守着。
把相容身上的粘着的湿汗擦去,重新换上干净的衣,从始至终相容一直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但是底下相容的手仍在抖,在瑟缩,哪怕相容极力掩饰但是相钰能感受出来。
指腹微凉,抚上相容的后脖,他轻轻摩挲寄予他安慰:“夜夜如此,你的梦里到底有什么?”
相容抿唇,没有吭声。
“这个不说没有关系,不过另一个问题……”两人相偎,又是深夜,又是在床榻上,相钰的语气一转,变的暧昧,随后微凉的手指捻着他的肩胛骨,轻轻地描绘着轮廓,“江南到底哪里好了?”
相容整个人敏感的绷起来,相钰知道相容紧张,为了让他放松几个指头拨筝一样轻轻撩拨:“告诉我,那儿怎么好?”
“是那儿的佳人纤肢细腰迷了你的眼睛,还是山水秀丽让你留恋到忘记回来,嗯?”
轻轻一个字,就像一根羽毛,暧昧地撩拨在心口,相容伏在相钰肩头,呼吸开始变的紊乱,相容的铜墙铁壁尽数溃败在相钰的撩拨下,心口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快,手紧张的抓紧相钰的衣。
不着急,夜还很长,衣带慢解,人心也可柔着撩。
单衣褪到光裸的肩头,圆润,光滑,白皙的皮肤上一层细细的汗,借着床榻里悬着的夜明珠,相钰看到相容脖子下册的印记,时隔多年,牙印浅了很多,但是还是清晰的留在相容的身上。
那是他给相容留下的,无论是这个印记或是他这个人,这都是相容生命里不可磨灭的。
相钰拇指摩挲着这一圈印记:“相容你看,你还是我的,不是吗?”
相容喘气睁开眼睛,从他肩上抬起脖子,他目光茫然看着相钰,但是双目里却水波荡漾,极是诱人。
相钰一看到了这双迷离的双目,哪怕相容什么都没做,只须这双氤氲发红的眼睛凝一凝,无意间的一声喘,就能强过所有的**。
重重帷幔落下,扫过落在地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