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末的时候查了一桩地方贪污案,这么个地方小县小城的贪污案几乎每年都有,偏偏这一桩变成了震惊朝野的案子,虞衡运作得巧妙无比,从小到大,从轻到缓,与一桩桩的旧卷宗联系起来,耗了快半年,千丝万缕终于查到了中央。
虞衡的好手段,查来查去将所有的矛头全部丢在太子这里,却又不明明白白地查到太子那一层,含糊其辞更掀起风浪,皇上勃然大怒,但顾忌皇家颜面,中央那儿半点口风不往外面透。
最后辞官退隐的一位老大人为此作了一篇文章,这位夏侯老大人是位袖里清风的官,昔日宁族权倾朝野,数位官员是宁族门下学生,这位夏侯老大人敢立在大殿,当着皇上的面为寒门子弟发声,今日也敢顶着皇家压力将这纸罪状摊在天下人面前。
一纸文章将这件事情推到无法回避的浪潮,全国都在议论,更有甚者将万民书都递进了金銮殿要求彻查,一时间太子的民心已失大半了。
过了一个事多的年关后,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相容在相钰的陪伴下,夜入钟粹宫。
这座宫殿自宁皇贵妃后就封了,明明是空搁了许久的荒废宫殿,角角落落却一尘不染,连一把梳子都还是那个位置,仿佛还是当年美人犹在,恩宠正荣的样子。
一路走去,全是昔日旧时光。
相容抚上宫墙:“连它也开始旧去了。”
宫墙也开始褪色了,哪怕父皇再爱惜留恋这个地方,哪怕他再想制造出留住时光的假象,可总会有那么一丝一缕的痕迹告诉你往日不在。
此时天空炸开一顿烟花,光芒碎碎点点,色彩斑斓。
“相钰,今日是节庆啊。”
宫外,百姓们欢喜庆祝节日,艳红的灯笼从街头亮到街尾,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天边烟花炸响,绚丽的颜色十分好看。
“走吧。”相容对相钰说,“这里冷冰冰的,还是宫外热闹。”
相钰并不喜欢相容强做欢笑,每年今日他总是闷闷不乐,不由分说拽着相容的手就到处游荡了:“就当陪我走走,”
相容笑他:“你向来不是触景悲嗟的人。”
“我向来只为你辗转愁思。”相钰大方坦荡,心底的这些话从不羞之于口。
相容早已记不清这个人是何时变得这样油腔滑调,诸如此类的话相容从相钰口中已经听过许多遍,按理说本应该早就没什么撼动,可偏偏心悸的感觉还是明显清晰。
游荡了许久,夜都深了,相钰正携相容准备离开钟粹宫时,传信的人就进了宫……
皇上元宵节微服出宫,前脚才进长宁巷,告御状的人后脚就跟上,事发于市,街巷奔走相告,以至于整个长陵城都轰动了。
相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片刻吃惊和失神。为宁氏一族洗去叛国罪名,揭举太子皇后的恶行,这是迟早的事情,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在他还没动手甚至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发生。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御前告状的人居然是庆国公。当年首告宁族叛国的人,现在又怎么会……
相容从纷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所有的疑窦投向相钰……
果然,不同于自己的吃惊错愕,这个人如此地淡定自若,相容开门见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只是觉得皇后太子的清福享够了,接下来的日子是该把旧债算算清楚了。”谈及他们,他的笑容转薄,“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最珍视的即将被我彻底夺走,我说过我要他们潦倒狼狈。”
“庆国公是太子的人,他肯背叛太子倒戈我们?”相容皱眉,叹了一口气,恳切凝视着他,“相钰,我并不愿意你拿什么东西同他来换。”
“葛鹤公子被车裂的那一日,我命人将庆国公与葛鹤绑在了同一辆马车里。”相钰平静地说,“眼睛擦亮了,这脑子自然也不会再糊涂。”
可相容的眉头仍深深地纠在一起,抬头凝视相钰,目光忧愁,怜惜而又心疼地开口:“我只是不希望你每夜梦魇难眠,我不想你……”
“相容,你心太软了。”相钰伸手满怀脉脉温情抚摸在相容的脸上,揉开他皱着的眉头,可是言语里还是带着怜悯和可笑,“你一次次地因为怜悯放过他们,可想过母妃泉下难安?你下不下手,就由我来替你血刃仇人!不好吗?”
“贪污案已经让太子一败涂地,在今天母妃的祭日又突然翻出当年宁族的事情与太子有干系,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太子……一切都太巧合,太刻意。”相钰波澜不起,始终平淡地诉说着残酷的事实,“我能拉下一个东宫太子,但是我绝对做不到将父皇的嫡长子置于死地。”
除非,父皇默认?相容大惊:“这些年,父皇明明对皇后与太子宠爱有加。”
“捧到至高,才能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