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在相钰的陪同下相容将为母妃刻的那块牌位取出来,依照父皇所期许的,他将母妃的牌位放入了棺柩,生前不能圆满,死后也算同穴。
相容最后看了一眼母妃冷冰冰的牌位,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脸庞:“我同你,真的这样像吗?”
我同你到底多相似,甚至连父皇都唯恐我会你一样悲惨收场。
大行皇帝将葬皇陵的前五天,宁族快马驾车赶回来了,当初人丁兴旺的长陵第一大族,到今时只剩下这么寥寥三十几人,饱尝艰苦风霜,站在那里连路人都叹息一番。
“表哥……”
看到这些回来的人,相容有片刻的呆愣,宁氏一族当年鼎盛热闹,人丁兴旺,热闹无比,可现在连当年四分之一都没有,回来的也多是男子,行到边疆艰难,哪怕到了边疆也要戴上脚链服苦役,壮年的青年都有熬不住死了的,何况是原本养在闺阁的小姐还有富贵柔弱的夫人们。
“怎么?都在眼前了还不相信?”相钰道,“给你送回来了,过去吧。”
相容向宁怀禹走过去,心中百味油生。
其实,本应该还有妹妹的,为什么只剩下哥哥回来了呢……小小的姑娘逃过了死刑,熬不过活着的罪难,在被奴役着去边疆的路上,病死了。
“怀禹,怀嫣她……”
见到相容眼神落在自己空空的身侧,眼里还有有藏不住的忧愁,宁怀禹却是一副看淡的样子:“早已经过去了。”
长成少年模样,再不是当初那个娇气的小娃娃。
宁怀禹望着曾经的宁宅,重新修缮,什么都还原得和从前一模一样,连外面门外的匾额都重新悬在高处,被擦得光亮无比。
宁怀禹撩起衣摆领着所有回来的宁族人,跪在相容面前:“表哥。”
相容走上前去将宁怀禹扶起来,握到他手腕时相容愣了一下,小心地又握了握确认。
宁怀禹垂眸,下意识缩了缩,而后另一只手护着右手手腕往后藏了藏,开口艰涩:“这里……戴过手铐。”
相容丈量他的手围,怀禹这个年纪本应身强力壮,可是他两指就能围住他的细弱手腕,心里不由泛酸:“定然是吃了许多苦吧。”
“都不算什么,只要能等到宁族沉冤得雪,一切都不算什么。”宁怀禹说,“先皇既去,表哥,你还有我,还有宁族,哪怕远离庙堂,怀禹定和父亲一样,复兴宁族,忠君爱国。”
“同你父亲做的一般?”相钰漫不经心地歪着头,眼睛微眯了眯。
宁怀禹:“父亲对先皇……”
“你生得的确和舅舅像。”相钰起身走到他面前,天子威严,哪怕不是郑重其事的语气,但是仍然压迫感十足,“你是宗家的血脉,从此往后你就是这整个家族的家主了,复兴家族,忠君爱国,这是你亲口说的。”
临去前,对着宁怀禹,相钰又道了一句:“朕当真盼着你能同你父亲一样呢。”
宁怀禹一愣,直到被老仆人拉一下袖子才从那番话里反应过来,对着那人的背影,重跪,大拜,谢主隆恩吾皇万万岁。
为了大行皇帝出殡的那天,文德门演了十天的杠,杠夫们抬着一块与宫里棺柩同样重的独龙木演练,炉火纯青的功夫,要练到一盏茶放在独龙木的定头上奈是下边的杠夫再如何抬动木头都洒不出一滴。
入葬这一天,浩浩荡荡的皇族队伍由千余人捧着绸缎、金银器物,队伍最前与最后高僧掌着他们的法器,超度的灵铃从长陵城一路摇到皇陵……
这便是皇族,这就是帝王,他们从从落地那一声“哇哇”大哭起,漫漫一生,老去、衰竭、濒死、到了闭眼撒手时刻都必须遵从着繁杂隆重的体统与规矩。
宁氏也跟在送葬队伍里,相钰早下令,大行皇帝出殡,宁族也入大行皇帝的送葬队伍,世家贵族中宁族人站首位。
曾经显赫的家族,就这样又重新回到世人面前。
相容这几日心力交瘁,送葬的前一晚的时候已经发了高热,这一路都是佟公公跟在相容后面照顾着,今日大行皇帝入葬后,佟公公就要到淮王府来了。
服侍了大行皇帝几十年的老奴才,哪怕皇帝西去了,也要效忠于他,大行皇帝的遗嘱时时刻刻不能忘。
到了皇陵,高僧们围着将墓口坐成一圈开始诵经。
“当。”大鸣钟响起。
“落!”
偌大的棺柩落地时,尘土都被拨开几米远。
“跪!”
相钰为首,肃穆神情,他一撩衣摆,沉沉一跪,紧接着所有人都跪地,相容将磕头,俯地时,耳边又是一片哭声。
棺柩“吱呀吱呀”地被放进下方陵墓中,那些名贵的陪葬品也随着帝王一起埋葬在地下,从此以后永不见天日。
黄昏夕阳,当最后一抷黄土覆上时表示这位帝王的统治已经完完全全结束了,明天第一抹阳光照向大越的土地后,全国的子民都将知道从此以后这大越,这万里山河,这整个天下,全部有了新的主人,相钰的时代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