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新奇地说给相容听,“是白家刚刚差人送药时一同过来的,说王爷换了新的药方子,熬药的药罐也得跟着换,从前的那些老药罐子沾了老方子的药性是要混的,奴才也是头一次听说呢。”
相容瞅了一眼药包上一同附上的药方子,素白的纸笺,折出一个角,能看见一两行字,两三味药名,工工整整的小字,一勾弯都是弧圆的没有半点尖锐突兀,娟秀秀气,这写药方子的人必是握了一杆瘦笔,这样字体笔风本根本不属于阔阔男儿,任谁看了脱口而答就是女儿家。
相容知道,又是她。
平常佟管家总会在他耳边提上那么一两句,每次相容也总是应着而已,可从不过问一句,他只能不问不理会,冷漠相对,只等她耐心耗尽知难而退了。
仆人见他注意到了,笑嘻嘻添了一句:“一同送来了蜜饯,是用了心的。”
相容看了看,叹了口气:“为医者,妙手仁心,谁不用心。”
相钰偶尔会来,从前相容还会留一留他,只不过听说边境出了点事,相钰很多时候还是在忙,相容知道他忙所以每每相钰来,他都不会留他过夜。
相钰每来时,两个人翻出旧棋盘,夜里起点灯,执黑执白专心博弈,安静地除了落子的声音就只有烛芯爆声了。
相容布棋早不像当年浮躁,思虑细致,谋略长远,相钰一手点拨出来的,现在能与相钰杀个相当。
今日一盘结束,这次相钰输棋五目半,君子所为愿赌服输,依言相钰今日不能留淮王府。
“真不留我?”
“天子案前哪有时间容得这样耽搁,你今日来一趟,后面几日定是阖眼的功夫都没有。”他知道最近相钰很忙,他听虞衡说最近边境不太平,好不容易安分了几年的乌奴不知为何似乎又有了动作。
相容不想耽误他,哪怕没那么多折子,相容也希望他能好好在养心殿好好阖一宿眼,现在赶他回去也好过明日还未睡足就匆匆赶回宫去。
两个人踏着夜色,抬头满天繁星,荧光虫火光点点,水面也倒影着幽深夜色的星光。
相钰提着灯路过看见相容植来的那株山茶花,笑着说:“明日早些起,花会开。”
“好。”
第二天,相容起了个大早,披了见天青色的薄披在肩头就推了门出去。
果不其然,那株山茶当真开了两三朵,小小的,净白的颜色,亭亭玉立。
相容看了许久许久,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想到当年,钟粹宫养了些花花草草,他母妃悉心照料,用陶坛植了碗莲,到了季节,巴掌大的立叶探出来,花朵也是小巧精致的模样,清晨还沾着露水。
母妃开心地拉着他看,等到了晚上父皇来了,母妃又开心地指给父皇看,“你看,花开了。”
“相钰,你……”眼前花开正美,习惯性以为身侧有人,下意识一回头却空空如也。
佟管家就在身侧,见他略有失落样子,长长叹息,“殿下……”
“记性不好,忘了,还没习惯呢。”相容若无其事样子,笑了一笑。
看花看够了,仆人过来通报:“宁小公子来书来了。”
宁怀禹回了京后,时常拜访淮王府,当初宁族藏书千百,书阁里古文竹简,诗词长卷,装订好的书籍要双手一起捧才捧得动,宁怀禹不懂时就来问,宁族以书香学识闻名总不让别人虚看了去,相容看着这样的宁怀禹总觉得一切都回来了,失而复得,不能再好了。
相容也好奇过,便问了一句:“边疆那样的地方,哪有书本供你读。”
“分族的长辈们悉心教导,他们总说宗族只剩我一脉,总不能亏待了我,于是呕心沥血的教导,做了苦活到深夜,还要强撑精神拿棍子在地上边写边教,不过还是有许多不懂……”
相容听着有些失了魂,无时无刻不再感叹的那些错失的时光,小小的一个孩子,长成这样大,只恨时光不会回溯,应该再让他回头好好看看,那个还是扎着总角小髻,无拘无束的宁怀禹
相容对宁怀禹比对自己都上心,只恨不得日夜捧在掌心护着,宁怀禹那天说的那句话他放在了心上,于是亲自出府上长陵城各大名家拜访想为宁怀禹寻来一位最好的老师。
他找到的这位老师不一定要博闻天下,相容希望找来这位老师一定要清白举世的品格,教会宁怀禹做人的道理,更要时不时拔一拔宁怀禹的现在还未成型的脊梁。
怀禹拜入了夏侯老大人门下时引起长陵城不小的轰动,毕竟当年宁族也是书香名门,不过宁怀禹并不觉得丢脸,对夏侯老大人很是恭敬。
春夏秋冬,这一年过的很快。
因为宁怀禹的关系,这一年里相容时不时也去会夏侯老大人府上拜访,只要谈起宁怀禹,夏侯老大人言语中尽是宁怀禹的欣赏夸赞:“宁公子的确有其父风范,若入仕途,必然是国家栋梁。”
相容听了,再淡的神情也隐不住他欣然的笑意。
教了宁怀禹半年的圣贤诗篇,夏侯老大人摸清宁怀禹脊梁骨的正斜,夏侯大人这才坦言:“不瞒王爷说,其实当时王爷上门请老夫将宁公子收入门下时,老夫犹疑过。”
相容疑惑,不知道夏侯老大人为什么会这样说。
夏侯老大人一生磊落,从来没有那些溜须的话,他说的很直白:“老夫并不希望学识两字变成宁小公子进入朝堂的垫脚阶梯,宁公子天资聪颖,老夫希望他能承袭宁族的风骨,却不希望他重立当年宁氏一门的风范。”
相容抿了抿唇,他知道为什么夏侯老大人会有这样的顾虑。宁族的冤情已经公告天下,在百姓们心中的宁族已然是清白,他们甚至对宁族怀有都有几分愧疚之心,如今宁怀禹走在街市上百姓们见都会向他恭恭敬敬持礼。
这是一桩天大的冤案不假,当年的宁族的确不曾叛国,可是对宁族的愧疚心让他们忘了当年宁族势大也不假,先皇在时只要宁族的贤名往那儿一立,几乎断了寒门子弟所有的出路。
夏侯老大人虽然出身贵门,但是他曾为无数次为寒门子弟发声,他珍惜天下所有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中有人有凌霄之志,或安邦定国或为民请命,而有的人入仕于而言或许只是为了改变祖祖辈辈穷困的境遇,考个功名,能让日日为他补衣的老母在腊冬穿上一件足够御寒的暖意。
这些愿望,有的重于泰山,有的轻于鸿毛,但是无一例外在当今能够实现他们愿望,改变他们祖祖辈辈苦厄命运的唯有科举这一条路。
那些寒门子弟,桌子上的一方墨一卷书都来之不易,他们满怀希望,苦读十年,头悬梁锥刺股,可真到了进京赶考的那天,发现宁族两个字却一座不可能攀越的大山一样挡却他们所有的希望。
“王爷也是读书人想必能够理解一二,老夫说的这些话虽然刻薄但是却也是事实,还望王爷不要介怀。”
“相容都懂。”相容摇头,然后向他躬身,“怀禹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还望夏侯老大人作为他的师长能够提点他一二。”
这一年怀禹还是那个样子,谦谦君子,好泊淡的一个人,
长陵城中,无论是百姓还是显赫,或是甚有名望的大家但凡见过宁怀禹,一说起他言语中尽是溢美之词。
连二串总叹服地仰望他,说宁公子出口成章,胸腔里全是诗书,比王爷还有书香味呢。
小十四也这样夸宁怀禹的。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小十四装足了小王爷气势,指着宁怀禹说:“本王也是十三哥的弟弟,可你是个什么表弟,可为什么本王从未听说过你?”
宁怀禹还没答,旁边的相容忍不住“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他对宁怀禹说:“这气势像极了你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
慢慢的,小十四从最开始粘着相容一个劲的问,“十三哥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小表弟呢?”到现在他总是笑嘻嘻地站在宁怀禹面前,“宁家哥哥到底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十三哥?”
宁怀禹总是笑着,眼睛弯弯的,“小十四殿下就像是我的弟弟。”
“我听十三哥说你只有一个见怀嫣的妹妹,没有弟弟啊?”小十四垂着眉毛,“难道我像女孩子吗?而且我也没有见过你妹妹。”
宁怀禹看着小十四的小脸,有些出神,直到小十四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从记忆里恍过身来,淡淡笑了笑:“没有妹妹了,我妹妹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去世了。”
小十四这才晓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抿着唇不再提起,直到单独与相容一起时,他才忍不住凑在相容的耳边小声问:“十三哥,宁家哥哥的妹妹死了,可是为什么他提起来脸上没有一点儿难过的表情呢?若是我有一个妹妹,她死了,我是会哭的呀,他是不是憋着怕在我面前伤心会丢脸?”
相容听见,默了一阵,然后相容蹲了下来,手心掌着小十四尚稚嫩的肩膀,告诉他:“难过不一定要摆在脸上才叫难过,很很多人都会把自己最痛的伤口藏在心底最深处,而且这种伤口是最疼的。”
平日里,怀禹下棋、练字、煮茶、论诗书,练字时一气呵成,潇洒有致,小时候笔锋稚嫩,字写的歪歪扭扭,现在倒是大不一样。
今日正和相容下棋,不知道怎的怀禹有点心不在焉,一盘棋出了好几次神,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手指反复捻着那枚棋子迟迟不落。
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吗?
“怀禹?”相容叫了他一声。
宁怀禹听见对面的声音,恍然醒神,抬起头来看相容。
相容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也不过转瞬间宁怀禹恢复如常,将眼里的那抹晦暗深沉敛的一干二净,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手里的棋子落于棋盘上,“最近倒是不见小十四殿下来找表哥。”
说起这个最年幼的弟弟相容总是笑的:“哪能日日都在宫外待着,他只不过是乘着能出宫的日子贪玩尽一尽兴而已。”
相容又说,“小十四很喜欢你。”
“我也如此。”宁怀禹笑着,又将话题就从小十四身上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笑吟吟道,“说起来,小十四殿下常常出入镇国将军府,说不定以后是位将才。”
“将军府是他母妃的母家,他天生活泼好热闹,一出宫哪里都要串串脚。”
说起这当今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府,便有得一提了。细数起来,其实镇国将军府的府邸建起来还没满十年,当年宁族被冤叛叛国,朝堂上的中流砥落狱的“哐当”一声响让整个大越都乱了起来,这时候乌奴瞄准时机,想乘着大越内乱自顾不暇的时候乘势出兵压进两国边境,给大越来了措手不及。
那时候这位镇国将军还只是一个统帅,兵临城下,情势危机,就是这位统帅举一把穿云枪带领城中所有的将士百姓浴血半月等到援兵守住了边境城池,并带领大军斥退了野心勃勃的乌奴。
这些年,这位将军一直镇守边境,战功累累,他用一身狰狞的伤痕换来大越这几年的太平,忠君爱国战功累累,“镇国”两字和这位英勇的铁血将军相得益彰。
夏风习习,吹的袖里也能享得两丝清风。
宁怀禹落下了一颗子:“今年大越和乌奴在乌奴大大小小起了不少次冲突了,不过幸好有这位英勇盖世的镇国将军在,就算是将来与乌奴有一战想必我大越也是胜券在握……”
相容落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了宁怀禹一眼,只见宁怀禹神情自然,又落了一枚棋子,然后笑说了一句:“表哥要输了。”
夜晚,相容送宁怀禹出府的时候,宁怀禹说,“前几日来淮王府,表哥不在,问起二串时,他嘴笨。半天都说不清,后来才从十四殿下那里知道表哥是被宣进宫小住,后来又几次过来,表哥还是没回来。表哥似乎经常进宫?”
“不过偶尔而已。”
“也是,表哥与陛下一向感情深厚的。不过三年国丧也快过了,表哥可有打算?”
相容一怔:“什么打算?”
“自然是姻亲,怀禹还等着能有个王妃嫂嫂?”
哪怕这么多年,长陵城中还有有人痴心相容,为了得相容青睐一眼迟迟不肯出嫁,可这么多年相容始终是一个人,姻亲的事情淮王府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过,痴心人一边失望着,一边又觉得若继续等下去还有希望。
像宁怀禹这样问的人很多,先皇去后,相容便以守丧之期未满为借口,哪怕宁怀禹今日问起,相容不假思索也是这样说的。
宁怀禹本来还想就这件事再对相容关心地提上一提,可是话还没说几句就没相容打断了,就听相容坚定道:“早有托付。”
相容爽快的让宁怀禹一怔。
“是吗?”而后宁怀禹勾出一个笑,“那怀禹希望表哥有情人白头偕老。”
日子还是这样过下去。
淮王府没有女眷相容身侧无人,连二串有时候都问相容整日在淮王府会不会无聊,但是相容经过太多风雨,觉得世上再没有哪种生活能好过这样平淡。
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宁族回到了他身边,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好。
相容怀恩,老天不过给他一个枣让他尝过一点甜头他日日心怀感恩,只不过小小一颗枣而已能管多久的甜。
其实也不过短短两年而已……
这天,二串火急火燎,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相容正坐在塘边青石上将黑白棋子挑拣区分开来
“王……王爷!王爷,大事……”结结巴巴,舌头撸不平一般,咋咋呼呼嘈杂无比,相容听半天都听不懂,棋子一不留神都从手上滑了下去,“咚”地一声跌到水里头,还好正好落到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慌慌张张的,有什么大事?”扶着袖子,弯腰探去水中,终于拾起棋子。
“王爷,今早守灵军快马入京,出大事了。”
将棋子从水里捡回来的时候,水下的岩角将手上的手珠划断,佛串在水中段落,珠子散落在手中,相容眼睁睁的看着几颗珠子沉到水塘深处,伸手欲救,快不过珠子沉落到黑暗的速度,最后无影无踪。
当年宁老大人诵念三天三夜得来的佛物,又是开过光的东西,佛珠断落,即是凶兆。
二串瞪大眼睛急声说:“昨夜皇陵着火了!”
这句话一出,连佟管家都是一惊,大越开国百年来,皇陵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失火。
二串继续说:“今早守灵军入城传来的消息说皇陵失火。听消息……听消息好像是有一伙贼人乘夜将火箭射进皇陵的后林,引发大火。”
确实消息后,佟管家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问:“现在火势如何?后林着火可有殃及到主陵?”
“后林的火太大一夜都没灭下去,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大火没有殃及到主陵,而且钦天监也算了今夜有下一场暴雨,应该可以把皇陵那场火浇灭。”
听到没有殃及到主陵,而且晚上借着一场雨能够熄灭,佟管家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倒是旁边的相容,听完二串回佟管家的那几句知道皇陵无虞后他的神情倒是松了松,不过复而又凝重起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就问:“投箭的贼人抓住了吗?”
“听说是还没抓到。”
佟管家觉得相容语气古怪,于是看向相容却见相容拧紧眉头,一幅忧心忡忡表情。
“王爷,怎么了?”
“没……没什么。”
当日夜里下了一场泼天大雨,电闪雷鸣,雷声大的吓的心都慌慌。
这个雨夜,相容点了一夜的青灯,独自对着棋盘许久许久。
天明,还未到开城门的时候,守陵军首将快马至城下:昨天暴雨,皇陵后林大火熄灭……
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可抬头却连守陵军首将忧心忡忡,“雷电劈入奉天殿,先皇神位被雷电劈中,……燃成灰烬。
先皇牌位此时蹊跷无比,最后流言四起。
好事者,故意垂着头,贼着眼,拿肩膀撞了撞身旁人,偷偷说,“你说会不会是报应啊?当年宗族上百人命斩头的时候刽子手挥刀挥到手都提不起来了,莫非是宁氏冤魂来寻先皇还债?””
到底是谁说起的,越来越夸张,空穴来风的流言快速传播,从这个城到那个城,祸起飞语,宁族冤案的影响在这件事情中又一次扩大,所有人都想起来了当年的惨案,现在提起来时总是怜悯语气,“宁氏啊……,当年忠义世家造福多少百姓。”
四天后,苍天不负,皇陵外郊终于发现贼人的踪迹,将贼人追到穷途末路后将他们抓获。
是乌奴人!
严加拷问之下,严酷的刑法之下乌奴人终于招供是他们乘夜将火箭投入皇陵,然后乘守灵军灭火混乱时将雷针置于奉天殿引雷。
从始至终压根没有天谴报应一说,不过是两国大战之际乌奴扰乱人心的诡计而已。
告示贴的满街都是,虽然没有了鬼神一说,但是宁族这宗冤案再次被提起,自从出了这件事情,宁怀禹出府,一路有不少人当市向他持手揖礼。
长陵城中有一位极其愤世的探花郎,性格又臭又古怪,整个长陵城也就相容愿意和他说说话,当年太子贪污一事就是这位探花郎气愤之时无意向相容披露出来的。
这位探花郎可以说是满腹才华,只不过他也有心酸往事,当年一次次参加科举却一次次名落孙山,眼见着宁族门下的学生个个春风得意,他当时恨的磨牙愤愤,直到后来宁族倒台,探花郎才高中成了如今的探花郎。
如今见宁族的人得了这样的敬重,他甚是不屑鄙夷,不爽地往地上呸了一声,心直口快,“造福?当年他宁族断了科举仕途路,多少寒门学子寒了心,宁族的宁怀禹真会安安分分当个教书匠?呵!”
探花郎愤恨极了,越想越气,回家后愤愤落笔写了几首打油诗,字词里尽是对宁族的不屑,更骂宁族是将控制科举考试的强盗。
这几句打油诗不知道是怎么传到相钰这里的,相钰命人掌了探花郎的嘴,不仅探花郎的豆丁大的官职还把人丢到宁宅前跪了一日。
那一下着雨雨,说到底不过是文弱的书生怎么受得住,跪了三个时辰就倒在了雨里,被人抬了回去,大病一场,卧病在床。
整个人长陵城的风向都往宁族倒,都骂探花郎是活该,于是他这场病也病的可怜凄惨,他在病中也就只有相容一个人来看过他。
探花郎病好已经三个月后的事情了,大病初愈,相容特意请探花郎来淮王府做客。
探花郎连连叹气:“好在我们是在这长陵城天子脚下偷了个平安,你可不晓得!现下边境那边局势正僵着呢,乌奴蠢蠢欲动,我看啊,今年这战一定会打起来。”
人心惶惶的上半年,哪里都不太平,先出了皇陵失火一事闹得长陵城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把贼人处置了紧接着乌奴又借大越无故扣押乌奴人的借口名正言顺发兵边境。
大战虽未起,可这三个月边境那边已经起了数次冲突了,更奇怪的是乌奴跟将大越看了个精光一样,事事防备,却每每攻其不意,以至于大越坚固的防线一次次被削弱局势越来越不好了。
“我听说啊是有细作呢。”
这话一出,相容怔了神去,将落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痴了一样一边捻着棋子一边将细作两个字挂在嘴边反复呢喃。
探花郎是个急性子,等得焦躁终于忍不住用棋子敲敲棋盘,这一下相容才眼神聚焦回来,盯着他问,“那细作可找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