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岑手还没划到聊天界面,信息先跳了出来。
徐廷珏:上次的题集做完了吗
付岑愣了一下,老实回答,隔了一会儿就有了回复。
付岑:做完了
徐廷珏:那就好
对方说的言简意赅,也没再有多的补充。付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想,下车宽慰了父母几句,等人都走了,又站在原地目送了一会儿,茫然过后,又微微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始抬步往里走。
徐廷珏站在街角口停了一下,看的清清楚楚,沉思了一下,到底没有上前,反而是平平稳稳,把手机收回了包里。
可能是因为心里一直装着的事情解决了,付岑一早上过的轻轻松松,连刷题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点儿。临到中午下课,她也不急着往食堂去,心里打算去校外找家店犒劳自己,慢条斯理地又看了会儿书。
翻到下一页,余光里出现了一双球鞋。
付岑刚刚解完一道压轴题,脑子还有点晕乎,一抬头,只看见一件白色的外套,再往上了,才是一张清俊的脸。徐廷珏正拧着眉头看她,好像还裹带了一点秋日里寒冷的空气,冰冰凉凉。
“你不吃饭?”
付岑啊了一声,想了一下,直接交代:“没有,马上出去吃。”
她之前面对徐廷珏总有点发自内心的怂,连带着说话做事也跟面对老师似的,规规矩矩,后来有了玩国王游戏那回事,不知道怎么又多了点儿微妙的情绪,说尴尬也算不上,说不自在也谈不上。
就好比现在,付岑停下了手里的笔,手也没闲着,下意识戳着纸张晃了晃,目光往草稿纸瞥了瞥。
头还没彻底低下去,她就听到面前的人又叹了口气:“……之前说的话,你看起来是都忘了。”
徐廷珏的声音总是清朗的,这时候却有些低哑,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算了。”
他瞧着付岑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干脆在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神情自若,和对面的少女平视,再怎么低头也逃不过对视的视线。
付岑缓了一下,好像终于想起了点什么,有些迟疑,这次没再低头。
徐廷珏满意了,眉毛微扬,显露出几分松快,又给她看了一下手里的题集册子。
“要不干脆一起吃饭,”徐廷珏看着面前的人,声音里那份冰凉也去了几分,只是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我也做完了,有几道题想讨论讨论。”
学霸说起话来,哪怕瞎鬼扯也总是有底气的,加上他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挺唬人。
他这些日子把少女周围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可光是看清楚了,也没什么用,总得继续行动下去。
徐廷珏想的清楚,嘴上也交代的明白,只是平平静静,丝毫不露心事。
付岑刚想问原因,一听后面的话,问题也没问出口,反而犹豫了一下。
她确实有几道题没想明白,那本册子的确算是非常有用,适合初次接触竞赛题的人上手,何况说到底,终归还是面前的人给自己的。
她思虑再三,也觉得没什么值得多想的,干脆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收拾完了书包,又跟在了少年身后出了校门。
一来二去,最后就成了她和徐廷珏在一家店里最里面坐着,一人手边放着一本册子。
徐廷珏吃饭看起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实际速度却并不慢。
付岑这边还没放筷子,她看见对方解决完了,刚想跟着把东西放了,又被对方目光一扫,动作定了一下。
“你继续,不着急。”
徐廷珏喝了口水,一边轻轻巧巧一句话,付岑有点懵,应完一声,下意识就听了对方的话,筷子也没放下去。
等两个人都吃完了,付岑才反应过来,好像彼此之间一句正事儿没提,手里的册子带了也是白带,她瞟了一眼前面的背影,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怎么开口才不贸然,索性也就不开口了。前面的少年慢慢地走,隐约传来可以闻见的肥皂香,她在后面抱着题集慢慢地跟着,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临到要进教室,撞见了一个同班的男生,徐廷珏也不见慌张,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面的人刚要调笑几句,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付岑跟着。少女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也笑着点了点头,问了声好,随即又跟在前面的人身后,泰然进了教室。
两个人都一副从从容容的样子,唯独后面出门的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对着他俩的背影看了半天。
午休时间,离上课还早,徐廷珏也没有回座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定。
少年的侧面也如玉俊朗,微微回身,瞧着她开口道:“题集呢。”
付岑开始还有点摸不清套路,一听是正事儿,也不含糊,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了出去,略一回忆,就把想问的问题页数报了出来。
徐廷珏嗯了一声,一边看,一边撩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腕,问她要了支笔。
付岑给了,又跟着撕下几张空白的草稿纸递了过去。
少年执笔,写字时也是坐的笔直,付岑在自己这边规规矩矩地瞧着,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见徐廷珏斜斜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
“不是要听解题过程,”他顿了一下,目光不变,公事公办,“坐那么远听的清楚么。”
说着还点了一下册子,把书和纸都往两张桌子的中线推了推。
听起来是个疑问句,实际说话语气斩钉截铁。
“……哦。”
付岑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挪了挪位置,人凑了过去。
只是这一挪近讲题,距离就有些微妙了。
少女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拂在两人之间,说话起伏间微微夹杂着呼吸声,明明谁也没说题外话,但就是似乎有股热度在隐隐流窜。付岑的手指扶着桌沿,斜探着身子,听的认认真真,自己也没忘时不时低头算一算,回首之间,头发难免就扫过了徐廷珏的手背。
少年正正经经地,人僵了一下,心头好像被人抓了一爪,偏偏表情一点不变,只是微微咳嗽一声,继续说自己的思路。
极近的地方就是心上人的温度,徐廷珏面色不乱,心头乱不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道题我先看看,”他说的自然,笔往下划了划,“你先重复看一下过程。”
付岑跟着点了点头,埋头算完,再抬头,猝不及防,入眼就是微微低头的少年人。
旁边的人一手慢慢地写着,头时不时错过来,仿佛心无旁骛,眉眼里尽是认真。
她的椅子搬到了中线附近,近得只要抬头就满眼都是旁边人的身影。
徐廷珏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只是平时有些生人勿近,总让人不太敢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眼角微微上挑,不笑微带凉薄,笑时又如春风,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绷直,冷峻又平和,睫毛微扇,像一把小刷子,时不时眨一下,就能挠得看的人心神不定。
她从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打量过一个男生,这么一想,反而是回忆起了面前的人背自己的那回,两个人好像离得比现在还要近,说话间连呼吸都是交缠的。
……等一下。
付岑眨眨眼,这时才从题海里缓了神,立刻就意识到这距离实在近得有点过分了,捏了捏自己微微有点发烫的耳垂,赶紧把目光收回了纸面,偷偷摸摸地把位置又往左挪了挪。
结果动作还没到一半,徐廷珏就看了过来,道:“这道题有两种解法,在竞赛题里也算比较难的,我都说一遍吧。”
一番话妥帖到位,说的付岑顿时有点心虚,又有点愧疚。
人家这认认真真的帮忙,她倒是有些跑偏了,于是椅子也不挪了,连声应了下来。
徐廷珏刚要写点什么,估计是又觉得这距离有点不方便,干脆自己大剌剌地把位置朝她的方向挪了过来,大手一挥,写下一道公式,好像比刚才还近一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做的一点让人挑不出错处。
少年人的侧脸又靠了过来,付岑呼吸一滞,但表面功夫也做得极好,一瞬间就掩盖了过去,调整好了思绪,也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罪过罪过。她努力理清了思绪,又念叨了两声。
徐廷珏好像察觉到了,又好像毫无所觉,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很快又平了下去,继续平稳地说解题步骤。
他们俩不管心里怎么琢磨怎么想,面上都是泰然从容,自觉清白的。
但再清白,看见了这情况的人却不这么想。
当天晚上回去,徐廷珏立刻就遭到了熟识男生的拷问,贼兮兮地笑他,说是听说他今天终于有了点八卦消息方面的风吹草动,一边说,一遍又干脆上手,故意抱怨,道他们班班花可是公共财产,你这么出手,可是太不给大家面子了点。
“厉害啊徐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旁边的人啧啧感叹,挂在他肩膀上,发自内心的佩服。
徐廷珏面色却不变,一点也不像被人用手腕勒住了脖子,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似乎并不怎么想多说。
他这么个冷冰冰的样子反倒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说话的人也熟悉他,知道徐廷珏好像天生对感情的事不怎么感兴趣,也从不参与讨论女生的活动中,所以这头男生会说这话也多半是图开个玩笑,算是男生之间开玩笑推搡一下,也是关系亲近的表现。
说话的人心里清楚,刚打算到跳到下一个话题,就听见徐廷珏慢慢地开了口。
“这种事不是各凭本事么。”
他说的有条不紊,面色冷峻,脚步不变,显不出一点犹豫。
这头挂着的,被人骤然这么甩出个重磅消息,反应了好久,才往后夸张地退了几步,大喊着卧槽一声,指着他连连你了半天。
“让我冷静一下……我靠不得了啊你,居心叵测这么半天,竟然现在才有人看出来!”
这话是说对了。
徐廷珏面不改色,也不回话,只是淡淡地盯着人。
他的确是居心叵测,只是这居心从来没摆在明面上,但也不打算就这么遮遮掩掩的,反倒给了别人机会。
下周周末他们学科竞赛有个正式的校内二轮选拔,到了家,徐廷珏坐在桌前想了一下,终究没有忘记早上的消息,只是他也没直说,而是拿过本子翻了翻,琢磨着给人发了个消息。
付岑正帮给付母做夜宵打下手,听到旁边放着的手机震了一下,连忙擦了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徐廷珏:现在方便接电话吗?中午有道题好像没说太明白,我想补充一下
……真不愧是学习委员,也太认真了点。
付岑脑子里一瞬间蹦出这么个想法,对徐廷珏更加佩服,回头跟付母打了声招呼,就干脆道客厅拿了纸笔,回了个方便。
刚坐下没多久,电话就来了。
付父端着水果盘到了客厅,听到了的就是付岑跟电话对面的人念叨着什么公式,表情认真极了,连忙又给倒了杯水,放在了付岑旁边。
徐廷珏果然先是认认真真地聊了会儿题,付岑也听的认真。两个人聊到最后,徐廷珏才又开口问她。
“你早上在校门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话问的自然,连语气都毫无异样。
付岑愣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事是什么意思。估计是说的是她在校门前发呆那会儿,只是没想到对方估计是刚巧看见,却细心到连自己那点情绪都没漏掉。而且可能是为了她的情绪考虑,所以白天有机会问也没提,而是晚上才来了消息。
她心口暖了暖,也挺释然,坦然道:“都解决了……谢谢你。”
“那就好。”
徐廷珏凝了神,听着少女的声音里并无勉强,这才算是放了心。
二人聊毕,付岑挂了电话,付父还跟她感叹,说是他们老师还挺认真负责,这时候也不忘记指点,听的这头坐着的人微微一愣。
这么一想,徐廷珏的确有点像自己的老师。
从最开始好像就是,虽然态度不怎么和善,总是直接明了地提点她,倒也不管她是不是听的进去。现在则好像是从生活的指点,过渡到了学习上。她开始怕的不行,这段时间来往下来,两个人关系好像平和多了,走近了也没什么太过不适的地方。
付岑心头微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自觉地摇头笑了起来。
最近学科竞赛要二轮选拔的消息她当然也知道。
不仅知道,而且也算得上是相当重视,这涉及到这么多天来辛辛苦苦的学习成果,付岑在这上面没少下功夫。基于这个原因,她对徐廷珏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打扰,到最后,也逐渐变成了会主动找徐廷珏探讨几道题目。
习惯成自然,这话算没说错。
学科竞赛前一天,课间她又问了道题,从徐廷珏座位那边道了谢回来,刚一坐下,就看见自己同桌意味深长地对自己眨了眨眼,但是也并不说什么,很快就又低头看起了书。
她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等回味过来对方的眼神是在自己和徐廷珏之间逡巡了一下,一时间就有点僵住了。
只是这种话题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别人说不准只是一个打趣,也没必要太较真。
她顿了顿,下意识往徐廷珏那边扫了一眼,本来也只是跟着意识走的反应,谁知道徐廷珏那边也正瞥了过来,对上自己的目光,人家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自己倒先慌了,慌张之下只能也跟着点头,装作状似无意,又回身刷起了题,实则心跳的飞快。
付岑平复了一下思绪,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考试在前,到底还是甩甩头,没敢继续想下去。
学科竞赛选拔要按照正式的考试流程走,占的只能是周末的时间。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按照前一天从老师那里拿的准考证号码,早早进了对应考室。谁知道教室里竟然有人比自己到的更早,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在门口停了停。
是徐廷珏。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巧合,付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对面抬头看是她了,也只是停了一下背英语的节奏,打了声招呼,便又低了头,继续闷声干自己的事情。
她顺着考号一个个找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就在徐廷珏旁边的一列。等坐定了,付岑才赶紧拿出自己的错题集,朝左边瞥了瞥,瞥完了心里惭愧,觉得必须要跟上学习委员的节奏,赶紧抛开了别的思绪,专心看起了手里的习题。
“付岑。”
隔了有那么一会儿,旁边的人的声音又淡淡地响起。
“……嗯、嗯?”
付岑茫茫然,抬头一望,说话的少年人临近窗户,坐在晨光里,朝她微微挑眉。
“第三次了。”
她听见对面的人慢慢发话,跟自己清算。
“要是想看,光明正大地看就好了,不要躲躲藏藏的。”
徐廷珏的声音还是平稳不惊,不起一丝波澜。
付岑却整个人僵住了,脸颊立刻跟着烫了起来,张了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也都失败了。
时间还早,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徐廷珏瞧着面前姑娘傻呆呆的模样,心里叹息,却也知道自己这些天的计划是有效的。
只有靠近的距离和习惯,才能把两个人拉的更近。
他也不管付岑这时的心情是什么,只知道少女心里肯定有些动摇。徐廷珏做事内敛,连这种行动都是仔细谋划,润物无声。
只要动摇了,他也不介意用用美人计,再进一步深化动摇之下的情绪。
他看了眼付岑,少女目光躲躲闪闪,徐廷珏微微跨出一步,刚好够他触碰到付岑的脸。
少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颊被人轻轻捏了捏,也只是下意识捂了上去,反而给了面前的人机会,被反手拉在了手里。
“还这么躲躲闪闪,”徐廷珏说的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故作严肃,说到最后没忍住,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不是跟你说了,要看着我吗。”
付岑愣了愣,都忘记了抽回手,只觉得心跳的飞快。
徐廷珏却要坦然地多了。
他道:“考完试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如果可以,他甚至很早之前就能说出口,只是他明白这次考试的重要性,所以平平淡淡地忍到了现在。
“不得不说的那种,”徐廷珏轻轻握住少女的手,干脆站起身,在她旁边弯下了腰,说话时声音低低的,不停地往人耳里窜,“你这次不要躲,好不好?”
明明说这话的时候,徐廷珏自己的耳朵也是烧着的,可少年人目光坚定,只显得极镇静,波澜不惊的样子。
付岑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除了心跳极快,好像连呼吸的自觉都忘记了。
她看见晨光里的少年微微弯腰,凑过来,几乎是面对面,还是有礼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但偏偏已经比头两次还要近了,近得少年眼角那颗泪痣就在自己的眼底,像微微带刺的针,扎得人心口发麻。
付岑心潮微涌,脑子里一闪而过少年人的侧面,直觉和感官大于一切,做出选择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那股麻意几乎要把人溺近海底,最后的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回复,也了悟了自己的心跳声。
会忍不住时不时看过去,会觉得心跳飞快。
那都是出于喜欢。
【——徐廷珏结局情景CG已回收】
【触发徐廷珏线结局:润物无声】
“……好。”
付岑终于没有躲闪,朝着对方的眼神望了过去。
而这回对上的目光滚烫,烧的是两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