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岑忽然想到了晏琛。
想起他们俩难得推心置腹聊的那个晚上, 晏琛轻飘飘几句话, 就把过去的情况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的情况, 也只有对方自己明白。
她忙了一天,就这么倒在床上, 不知不觉眯了一会儿,才又起身, 挣扎着换了身衣服,又卸了妆洗漱完了, 才开始又长舒一口气,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等忙活完了打开门, 客厅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夜色渐浓, 走廊里也不见灯光。
付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到底出了一口气, 回身从房间里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径直往花园里去。
月明星稀, 好在天气稍微转暖了几分, 花园被打理得极好,一看就是花了许多心思。她外套裹得厚实, 人倒在路边的椅子上, 又仰着天发了会儿呆。
开始只见黑天鹅绒似的天空, 后来多了些袅袅的烟气, 她坐的地方离宅子远了些,付岑迷迷糊糊地,顺着转过身,只看到椅子后面,隔了两步的地方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手指间可见一点火星,笼在一片烟里,看不清神情。
“……大晚上的不进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开了口,跟着走了过来,低低沉沉。
付岑仰着头,愣了一下,心情轻松,轻轻喊了声大哥,自觉地从椅子中间挪开,空出了一个位置。
“大哥不是也没睡。”
她笑了笑,回了句调侃,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一副极大方的态度。
晏琛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眼镜没有摘,掐灭了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把另外手上捏着的杯子一递,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温热的水隔着杯子,传来一点热度,付岑愣了一下,缩在外套里,笑眯眯地道了谢。
男人在旁边坐了下来,两个人离的距离不远,并肩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气氛也依旧轻松。
晏琛哪怕坐的时候,背也打得笔直,坐在那里投出一道身影,仿佛要把另一边的人全部罩住。
“还觉得白天不够累?”云淡风轻,指的是白天持续了许久的宴会。
付岑也没遮掩:“累是累,睡了一会儿,就觉得还好了。”
她说的直白,晏琛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看好地方了么?”
他问的这是要搬出去住的地方。
付岑摇了摇头,老实交代:“还在看。”
半晌,晏琛嗯了一声,淡淡地,低低沉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没有别的意味,岿然不动。
付岑搓了搓手背,到底是琢磨半天:“大哥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她说的很诚恳,最后一句话语气更是恳切。
晏琛扯了扯唇角,语气里透着点笑意:“说的挺好听,还以为是有人嫌烟味重。”
“……我在大哥心里就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形象?”
付岑一听,纳闷了,摸了摸鼻子,撑住下巴,朝旁边的人望了望。
她这个角度实在是恰到好处。
微微低了视线,脚微微后缩,垂下头看过去,有一个自下而上的高度差,夜色里哪怕并没有多想,也像沉沉带水,如同花园里的花一样,沾染了露珠,反而显得更加明艳,闪着一点狡黠的光,极自然地跟人开玩笑。
落在旁观者的眼里只是赏心悦目,在有心人的眼里,反而像是夜色里无声的催化剂。
晏琛心里像有人挠了一爪,可他面上还跟大爷样似的,眯了眯眼,些微地凑过去几分,逼得对面得人下意识往后撤了撤,还没领会到危险的意味,动作倒先于意识。
再怎么长大,小马屁精的属性是没变的。
付岑从小到大,折腾着他,又惯会甜甜地说话,他当年是从来对小姑娘的套路束手无策,只能认栽,只是现在却不止是认栽的问题。
过度的保护欲和想念陈酿久了,想要变化成什么,连速度都是先于人本来的认知,只需要一次见面,甚至一个电话,再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晏琛叱咤许多年,最不怕有人布了陷阱,却没想到还能有人无意地布下了陷阱,当事人看起来没有一点认知,只对他这个有心人奏效。
女孩的脸蛋被凉风吹的微红,鼻头也是红红的,人微微笑着,衬着椅子后的花丛,显得嘴唇越发嫣红。
晏琛正儿八经地回复,啧了一声,难得调笑:“你不是么?”
付岑也没辙,举了双手投降,一点不知对面人的想法:“好,我是,我是,多亏大哥一直以来照顾了。”
她说着说着,还把自己先说笑了。
晏琛没笑,挑了下眉,看起来多了些松快。
两个人之后没坐多久,各想各的,坐了十分钟左右就开始一前一后往屋子里去。
晏琛目送着女孩进了房间,似乎是定定地想了一会儿什么,才终于回了自己房间,在书桌旁边坐了下来。
他这次看的不是花,只是对着键盘时不时敲了两下,若有所思,隔了半晌,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缎带。小姑娘长大了,已经鲜少有会扎这些发饰的时候,当时是随着两支花送了过来,恐怕连送的人都忘了,这边还静静地收着。
晏琛看了会儿手里躺着的缎带,目光淡淡,一切的情绪都被收归在眼镜之后,半晌才有了动静。
这些年习惯性地把心思收敛在心底,从来没有外露的时候,既是不想也是不能,少有地会冒出来的时候,也多是被压了回去。他从没有多别的事情这样多虑的时候,大多是考虑清楚了,就先行动。
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只是这个时机恰当不恰当,是绝没有标准答案的。
晏琛心里清楚,想起刚刚在外面所听的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拿起缎带极近地摩挲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蛰伏的攻击性显露一瞬,又成了平稳工整,不露喜怒。
付岑的行动效率也还算不错,她跟着看了几天房子,最后还是看中了一套精装成品房,是一个人住,面积也并不大,也是图个方便,不用费太多的时间。
她拖着行李离开付宅的时候没什么人在,因为早就跟长辈打过了招呼,反而觉得行动比较轻松,也没让人帮忙,只是人刚出了大门,却没想到晏琛开了车在外候着,也没别人跟着,鲜少地坐在驾驶座上,按下了窗户,低低地看了她一眼。
付岑也知道她这位大哥的闲暇时间有多宝贵,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顺从地把东西推到了车边。晏琛人跟着下了车,帮忙把东西提进了后备箱,全程气定神闲,没多说别的话,开车时也依旧从容不迫。
这其实已经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付岑一路上乖乖巧巧,只是时不时起个话题聊一两句,更没想到后面还有更意外的事情在等着。
一直到晏琛人捋了袖子,开始一脸淡定地帮她收拾冰箱,整理床单的时候,付岑终于没怎么忍住,人对着衣柜一阵整理,余光却频频往后瞥。
“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晏琛却像是极其自然淡定,都没有抬一下眼神,依旧专注着手上的事情,“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付岑讪讪地应了一声,赶紧收回目光,也不再多做别的动作,闷头应了一声:“哦。”
倒不是晏琛没做过这些事情。
付岑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学校布置了手工作业,都是晏琛领着她指点着完成的,只是她的大哥现在明明人身居高位,骤然干起接地气的事情,她的确是有几分不太习惯。
她自觉主动地收拾完东西,又想了想,刚想跟人自动请缨,打车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凑合搓一顿,晏琛就理完了手里的活,站起身,上下一瞄,挑了挑眉:“要用车?”
付岑赶紧摇头,晏琛却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自己把外套穿好,又随手拎过她的外套,往人身上一搭,好像压根没管她的说法,握住门把手,一点不出声,行动却很直接。付岑愣了愣,也算习惯对方雷厉风行的作风,知道这时候拒绝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跟了过去,把外套裹好,又跟着出了门。
对面的人是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的,付岑坐在车上,看了眼时间,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却觉得是真有些不对。
晏琛日理万机,这说法几乎算不得夸张,现在却用闲暇时间带着她东奔西跑,好像是个闲人,一头扎进她这些俗事里,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地方。
付岑纠结了半天,纠结完了,人已经跟着晏琛把要买的材料都买了遍,坐上车了,看着旁边人又自然地扶上了方向盘,终于没憋住,琢磨了许久怎么开口,才小心翼翼地探身,看了看驾驶座上的人,借着一个红灯的时间,终于出了声。
“大哥要是有正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付岑这话说的很含蓄,也很委婉。
她一贯知道这个人的作风,所以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到要怎么开口。
晏琛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个路口,付岑也没再提之后的事,本来以为话题都要过去了,才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一下,情绪不明,低沉磁性。
“这么客气,还以为是换了个人跟我说话。”
又是一个红灯,晏琛歪过头看了一眼,女孩眨了眨眼,他也没打算多忍,干脆伸手,又轻轻捏了一把副驾驶座上人的脸颊。
“和你相关,”他动作极快,力道也掌握地恰到好处,收回手,微微摩挲,觉得有些凉,从鼻子里笑出一声,像在开玩笑,又像是正经说话,“难道还有什么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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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黑兔仔和小葵花两位姑娘的地雷=3=!
应该还会有不分支线的结局的,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开按想法来啦
大哥套路太多了,好在岑妹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