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岑从来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卢卡斯。
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对方苍白了一张脸, 就那么静静地闭眼靠在床上,看起来还是冷冰冰没有人样, 却就是让看了的人能读懂他身上的痛苦。这种痛苦也不是留于表面的, 如果说是仅仅只是腿上的伤,那倒也还好了。
“我做经纪人,最不喜欢事情的就是球员硬撑着上场,是在给我增加工作量,也是在折磨他们自己。”
阿尔弗雷德和付岑站在门外,病房门半掩着,门里门外好像两个世界。
付岑皱了皱眉, 虽然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语气显然柔化了不少。毕竟这种情况,其实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了也很难不动容。
阿尔弗雷德淡淡地说完那句话,又侧头看了她一眼, 带着点隐约的叹息:“卢卡斯这种状态不是身体上的。”
付岑回过头, 两个人正好双目对视,阿尔弗雷德看她的表情隐隐掺杂了点儿别的什么,这时候说话也好像低低的咏叹调一样, 带着同理心, 很难不让人听进耳朵里。
“自从他母亲去世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情况。”
“罗西小姐应该也知道, 一旦一个球员铁了心不暴露他的心理问题, 也不配合治疗, 这种情况谁来都会很难处理的。”
阿尔弗雷德顿了顿,这才继续说话:“虽然很冒昧,但我想问一下,卢卡斯之前有主动去找过你吗?”
付岑一怔,本来心情还有些复杂,这个时候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起上次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来。
“……有过,”她回答的也很实诚,“大概还在休赛期的时候。”
那次卢卡斯带了一副画过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心里还暗自吐槽了几句,却没想到之后再见面,对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阿尔弗雷德又问:“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付岑这下摇了摇头。
她应该是迟疑了一下,才缓慢开口:“我们没怎么聊,不过他带了一幅画给我。”
阿尔弗雷德略略抬眉:“画?”
“玛丽亚女士——就是他的母亲所作的画,”付岑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交代明白,“画上的人是我,我以前和玛丽亚女士稍微有过一点私交……”
“……竟然是那幅画?”
阿尔弗雷德突然插话,听起来好像是知道付岑形容的是哪一幅。
付岑不明所以:“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却又不答话了,他好像是看着付岑叹了口气,长长久久的,难得露出了一点为难的情绪。
“可能要请你换个地方跟我谈谈。”
他们俩一路走到了医院外的小花园,已经是深夜,花园里静的一点风都没有,有点像是为两个人的对话搭建了一个再适合不过的舞台。
阿尔弗雷德在椅子的一头坐了下来,微微沉吟。
付岑就在旁边坐下来,心里仿佛有所预感,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卢卡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告诉你,但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要解开心结最好,”阿尔弗雷德轻轻摇头,“这对于罗西小姐好像也不太公平,于情于理,卢卡斯现在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应该是说的真心实意了,这时候也终于少了点平日里的矜贵,多了点儿推心置腹的味道。
付岑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听说过一些流言,反而比较镇定,立刻接话:“感谢您给我选择的机会,不过我还是想弄清楚,球员的心理状态有时候会比身体状态更重要。”
“加上今天您帮了我一个大忙,”付岑深吸了一口气,“布莱恩特先生就直说吧。”
她目光定定,透出来的情绪不见一丝犹豫。
阿尔弗雷德微微转头,对视了几秒,许久才又转过头,带着点惋惜哀叹的语气。
“我必须承认,就算这会让你觉得不适,但我无论是作为卢卡斯的朋友还是经纪人,我都得说明白。”
“他对你情根深种,虽然情形有些可能有些老土,但确实是这样。”
付岑没出声,她只是依旧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英俊男子。
阿尔弗雷德微微摊手,旧事重提也是从最初开始。
“当年在哈斯菲尔德,严格来说我确实是趁人之危了。”
他又看向付岑,眼神里藏着说不明白的情绪起伏,“罗西小姐觉得,一个毫无背景,却在英超级别球队的试训中,在更衣室和正式队员动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阿尔弗雷德问完,也压根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对,会失去掉接下来的所有机会,现在的足球世界早不是二十年前,有时候媒体和新闻就能毁掉一个苗子。”
他也不提这件事的主人公,仿佛只是在对一个故事娓娓道来:“可这个年轻球员在意的却根本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和他一样初出茅庐的经纪人——手下第一个重要球员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怎么可能还有家长放心把孩子交到她身上?”
这个‘她’字被刻意强调了一下。
“像我这样的人一向是负责解决这些麻烦的,”阿尔弗雷德说着,弯弯嘴角,“不过也不是他主动找上门,而是我早早得知了这个年轻人的潜力,一直有在关注他的动向。”
“他要的只是那个据说毫无所知的经纪人能够没有任何损失,根本不提希望我帮忙摆平外面的媒体,好像是打算让别人随意瞎写也没什么。”
“我也疑惑,这样的前途无量年轻人,他难道不知道做出这种事情后,很可能葬送在英超的发展前途吗?”
阿尔弗雷德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当时说,只要有实力能进球,跌进泥里也能从头再来——我必须承认,我是被感动了。”
“不过还好他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什么人关注,想要摆平第一手现场的记者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他突然停了一下,“何况我个人人脉也还算不错,这点你也知道。”
阿尔弗雷德也不觉得这句自夸的话有什么错,又道:“……其实我最喜欢这样的球员,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根本不害怕迎接挑战,所以就花了些心思帮忙摆平,条件是希望他能到我的手下来,让我来为他提供更好的平台和服务。”
付岑一直安安静静地听,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话里的球员是谁,只是在听到“有实力”那句话的时候,心头又忽然颤了颤。
这句话像是那个时候的卢卡斯会说的,只是近几年这个人越发冷漠,冷到场内场外,八卦记者,杂志新闻好像都没有写的。
“罗西小姐可能会觉得他很傻,”阿尔弗雷德微微侧身,“事实上,我也觉得他很傻。”
“——毕竟面对言语羞辱和种族歧视,其实还有很多种解决办法,比如通过记者呼吁,接受一场采访,甚至直接跟球队强硬沟通……”
阿尔弗雷德叹息道:“可惜被说的不是他自己。”
付岑听到自己迅速加快的心跳,这种说法的真相甚至比她从克里斯那里听到的还要胡扯一些。
“他当时一定是这样想的:这些根本没有接触过她的人,怎么就配用那样下.流恶心的语气来评论一个在足球圈子里试图闯荡的女性,甚至还带着对于对方血统的歧视意味,嘲讽素未谋面的人是只凭床.上功夫爬起来的婊.子?而提出抗议以后对方还变本加厉,工作人员也更倾向于保护自己人,私下解决。”
阿尔弗雷德哪怕说脏话也依旧一副淡定优雅的样子,简直真像是一个只说故事的人。
“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最容易冲动,可有时候这股冲动,其实还挺可贵的。”
阿尔弗雷德道:“他不打算告诉给他的伙伴,自然也对我提出了要求。”
他最终又看向了远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卢卡斯一向不会表达,有些过于沉默——”
“的确是个傻子。”
最后两个字是夹杂着叹息说出来的。
付岑简直要麻木了。
就好像她第一次听到流言那个时候那样,心情复杂地像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下一秒就要爆炸,内部只有沉沉的喷涌的情绪在酝酿。
【――触发真相结局:过往】
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多余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种电视剧里几乎写烂了的剧情,竟然真真切切发生在了她身上。所谓的男主角就这么一藏许多年,藏到最后就只有一两个人知道。
这些心情里什么都有,但唯独没有那种女主角应该出现的感动。
付岑甚至只是想掐自己一下,也想掐病房里的人一下,怒骂几句,也可能控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但也不是因为感动。
克里斯打听回来的消息还没有这样残酷:只是提及对方惹了祸,激怒了球队高层。
“哦对了,”阿尔弗雷德忽然又开口,“那幅画,对,就是送给你的那一幅,我其实也有所耳闻,是在到我手下之后,一年内他母亲送给他的,被他摆在了客厅里,位置不显眼,但一进门就能看见。”
“卢卡斯从来不是会说这些事情的人,所以看得旁观者也难免有点难受。”
阿尔弗雷德道:“或许是亲人的离开让他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他把画还给你,应该是想彻底断了这份念想。”最后他还猜测了一句。
“卢卡斯.海因里希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夜色里男声沉沉,戳的人心口有些发痛。
阿尔弗雷德只是继续道:“当然,罗西小姐要是不想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付岑表情僵硬,应该是停了一下,脑子里终于不再是一片空白后才试图开口。
【——请选择情感支线】
※※※※※※※※※※※※※※※※※※※※
那就先进卢卡斯线咯=3=
岑妹: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这么傻的人??
卢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