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那天晚上李苗晕了过去, 几秒钟后才醒转，醒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闷闷不乐。

张月萍和关喜东都不敢和她说话啊, 她一直黑着一张脸, 神情严肃, 不管干什么都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有面对五一和劳动的时候, 才偶尔会有点笑脸。

张月萍也不敢问，完全不知道李苗究竟怎么了。

这一转眼，已经到了秋天。

初秋的天气温差大, 早晚是凉的, 中午的时候，秋老虎的气势依然很盛。

李苗带着五一和劳动在院子里玩, 张月萍和关喜东都去上班了, 她一个人守着两个人孩子，现在的五一和劳动，完全不怎么需要李苗管了, 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玩, 只有吃饭，渴了或者尿了，才会来找李苗，剩下的时间都是两个人混在一起。

李苗就坐在院子里出神。

她看着湛蓝的天色,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秋天，同样的天空就觉得比之前离人近了许多，好像一伸手就能够着一样。

李苗坐在藤编的一个躺椅上，看着上面的天空，摇啊摇啊，两个孩子终于长大了，她也没以前那么累了，还可以没事就在椅子上摇一摇，可怎么就那么不开心呢。

正摇着，李苗就听见啪啪的敲门声。

这门敲的特别急，频率很快，好像有什么急事催一样。

李苗在躺椅上舒服着呢，实在不想起来，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了，李苗只能不耐烦的问一声：“谁啊。”

“我是对面的邻居。”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李苗这才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也没有开门，问道：“你是谁？”

“对面的邻居，麻烦你开一下门好吗？”男人声音急促。

李苗早就听说对面刚搬来一家，说是刚搬来，其实是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住，之前说是回老家了，李苗也没怎么和他们家走动过，反正是没见过人。

听说他们搬回来也是最近的事，李苗还是听隔壁邻居家嫂子说的。

李苗听是对面的邻居，只能把门打开了，可门也没有全部打开，李苗探出头去，往外看一眼。

那人穿一身工作服，李苗也看不出是哪里的衣服，只是衣服脏兮兮的，好像好几天不换了。男人也一样，下巴上都是胡茬，乱糟糟的。

如果不是听说对面那家搬回来了，李苗怎么着也不会和这种男人搭话，实在是太不修边幅，看这样子，怎么着也不像刚刚是能住的起这么大房子的人。

“怎，怎么了？”李苗看着面前这个紧张的男人问。

男人脑门上都写了“着急”，他一双眼睛看着李苗，急切道：“我，不是，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家看看我那孩子去？”

李苗愣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男人说：“什么？”

“哎，你跟我走，走。”男人急了一脑门的汗，直接就去拉李苗。

李苗被男人一把抓住手，就往外拽，吓都吓死了，一手扒着门板，一边喊：“你干什么，你再拉，我就喊人了。”

李苗说着话，就见隔壁邻居家婶子从对面走了出来。

那婶子一出来就看见这一幕，立刻跑过来说：“你松手，我就说我来喊吧，你看你。”

然后又安抚受惊的李苗说：“别怕，他是想让你看看他的孩子，孩子一直哭。”

李苗吓的一头汗，男人被那人一说，立刻就撒开了手，抱歉的看着李苗。

李苗见隔壁婶子来了，才放下心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话都没说清就拉我走。还有，孩子哭找我干啥，找她妈去啊。”

那婶子听了，脸色立刻变了，在李苗耳边轻声道：“死了。”

“啊？”李苗愣一下，不好意思的看男人一眼。

那男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就对李苗说：“我家孩子一直哭，去医院，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来，这都哭了一天一夜了。我实在没办法，去叫了婶子来，婶子和我说，你一直照顾孩子，照顾的特别好，所以，我一急，就，就……真的对不起。”

李苗这才明白，站在门口有点为难，可一低头就看见男人脚上的鞋子了。

男人出来的急了，一只脚上挂着的是黑色千层底布鞋，一只脚上是拖鞋，李苗这低头一看，差点笑出来。

可就那么一瞬，李苗又觉得这男人不容易，心里一酸，便说：“我也不是医生，不过，我还是去看看吧。”

李苗说着就要去叫五一和劳动，那男人立刻说：“我叫我大闺女来给你看着他们。”

说着，男人就喊了一声，“青儿。”

鲁青立刻从对面院子里跑了出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头发也没梳，披头散发的就跑了出来。

“爸，你叫我？”

“嗯，你在这里看着这俩孩子，我让你这婶子去看看你妹妹。”鲁大庆说。

叫鲁青的这的小女孩倒是很大方，立刻说：“行。”

说完就往里面院子里走。

李苗见状，还是不太放心，看一眼隔壁婶子。

那婶子自然明白，李苗看孩子心细，两个孩子没怎么磕过碰过，都是她不舍得离开一眼的结果。她立刻对李苗说：“你进去看吧，我也在这里给你看着孩子。”

李苗这才放心了，就跟着鲁大庆往对面走。

这进了院子，才发现原来东面的这一户，比她们西面的院子还大。

李苗环顾一圈，看见那院子里晒满了尿布和衣服还有褥子，有的还滴着水，一看就是刚洗完的。

这一进院子，就听清了，那孩子哭的啊，撕心裂肺的。

可能是哭的时间长了，所以嗓子都哑了。

李苗最听不得这些，立刻就往屋里冲。

然后就听见后面鲁大庆说：“右边，右边那个屋。”

李苗进去的时候，那床上的小孩哭的一张脸通红，嗓子哑了还在哭，撕心裂肺的，李苗一看，就对鲁大庆说：“不对啊，这孩子这么哭，肯定有问题。”

鲁大庆也着急，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也带孩子去医院了，医生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鲁大庆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医生都说没事，可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

孩子还用小薄被裹着，一张脸啊，哭的都快紫了，这一哭吧，就热，孩子急了满头的汗。李苗连忙把她从小薄被里抱起来。

可就这么一抱，孩子立刻不哭了。

李苗吓一跳，连忙看向鲁大庆。

鲁大庆也觉得奇怪，说：“我也抱了，我和青一直抱着了，怎么我们抱她一直哭，你抱就没事？”

李苗也觉得奇怪，那小娃娃直接趴在她肩头，好像哭累了，这一抱起来，立刻就睡着了。

李苗抱着她，在屋里一点点的走，想让她睡的更舒坦一点。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平缓了，李苗就知道孩子是睡着了，然后看向鲁大庆问：“医生检查没问题？”

鲁大庆摇头：“说是没事。”

李苗就侧头看一眼小娃娃，然后说：“医生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孩子这么哭，不是病了就是哪里疼。既然不是病了，那就是有什么东西弄疼她了。”

李苗说着，就腾出一只手去摸孩子。

中午天热，小娃娃上面穿了一个短衫，下面是棉布长裤，没有穿袜子，李苗从上到下摸了一个遍，也没摸出什么东西。

然后就问鲁大庆：“这衣服什么时候换的？”

“今天一早。”鲁大庆说，“这一哭就出汗，一会儿就得换一身。”

李苗想了想，就看向那包孩子的小薄被。

“这被子呢？”李苗问。

“被子是昨天才拿出来用的，从老家带来的，崭新的。”鲁大庆说。

李苗听了，立刻把孩子交给了鲁大庆，然后往那个小薄被上去摸。

她手细，就这么一点点摸过去，摸到正中间，就感觉到手指突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滑了一下。

李苗惊呼一声，立刻又摸回去，就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她立刻问：“剪子呢？”

鲁大庆指指旁边的抽屉，“抽屉里有。”

李苗拿了剪子就往那个坚硬处一剪子下去，上面的花布剪开后，白白的棉花露了出来，里面还有一根针。

李苗立刻把针从里面拿了出来，递给鲁大庆说：“你看看，就是这个东西在里面，扎的孩子疼，所以才哭的。”

鲁大庆接过来，看一眼那针，针头没了，断了一截，夹在了棉被里。

鲁大庆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说：“哎，这肯定是我妈赶着做棉被，没留心，断到里面一根针。”

“幸亏是断了一截，要不然直接扎进孩子身体里了。”李苗道。

鲁大庆这才把孩子从新放到床上，果然，这次放，孩子不哭了，睡的香着呢。

鲁大庆看一眼终于睡熟了的小娃娃，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李苗看面前这个邋遢的男人一眼，男人一脸倦容，又想起刚刚那婶子和她说的那句死了，李苗就觉得这人啊，这个命啊。

无数个感叹后，李苗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感叹别人，至少人有房子有大院子，还有两个孩子，而她呢，才是什么都没有。于是讪讪道：“孩子没事了，我就回去吧。”

鲁大庆不知道想什么呢，立刻说，“行，麻烦你了。我送你出去。”

李苗指指谁在床上的娃娃：“你看着她吧，我自己走就成。”

说完，就出了门。

回到家，隔壁婶子立刻站起来，说清楚缘由，那婶子连连念起阿弥陀佛。

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躺椅上，摇啊摇的，睡着了。

李苗看一眼鲁青，对隔壁婶子说：“这孩子这么都能睡着，看起来是累了。”

“谁说不是啊，躺这里就睡着了。估计也是一天一宿没合眼，这孩子命苦啊，亲妈没了，自己也不上学了，得在家看着她妹妹。”

李苗吓一跳：“这么小就不上学了？”

“没法上啊，还有那么小个妹妹，她不帮忙带，她爸就不能上班，一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听说这暑假后开学就一直没上。”隔壁婶子啧啧两声，说要回家做饭，就走了。

李苗听着，看一眼躺椅上的鲁青，小姑娘睡的很沉，院子里的五一和劳动哇哇乱叫她也听不见，睡死过去了。

关喜莲到了北京后去四合院见了焦存来一面，然后就去部队宿舍住了。

赵亮打上去的报告还没下来，没名没分，关喜莲自然是不肯和赵亮住一起的，而且和焦存来住一个院子，关喜莲也觉得尴尬，幸好以前住的那里没有人住，就又去住了宿舍。

赵亮一大早给焦存来打了早饭，打早饭的时候是和关喜莲一起去的，现在部队里没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而且报告已经打上去快一个月了，怎么着也快下来了。

食堂里的早饭很简单，鸡蛋、粥，清炒西葫芦，还有肉包子和素包子，外加烙的葱油饼。

焦存来每天早晨都是一碗粥一个鸡蛋，胃口好的话会吃两口包子，不好就不吃了。

赵亮打好了早餐，关喜莲也吃完了，两个人并排走在小路上。

“这次我来，看着米多和辛向南两人关系不一般，他们是不是处朋友了？”关喜莲问。

赵亮笑着说：“你看的挺准，是处朋友了。”

关喜莲十分欣慰，“不错，我看向南那孩子不错，他们俩一起长大，挺好的。”

“是。”赵亮说，“感情也不一样。你说起向南，我看辛师长家隔壁的邻居也看上他了，想弄过去当女婿呢。”

“真的？”关喜莲仰头看赵亮。

“我看着是。很明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姑娘这次考大学，报的就是哈尔滨的大学，那天向南走的时候，她也一起走的。”

关喜莲脸色不太好了，犹豫道：“那米多呢，米多生气了吧。”

“没有。要不我就说李家那两口子养孩子养的好，米多这心可真大，见两人一起走了，头也不回，就跟和她没关系一样。”

“那是对向南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吧。”关喜莲道。

关喜莲说完，就看见身边的赵亮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关喜莲，“那我呢？”

关喜莲愣一下，“你怎么了？”

“我是说，你对我有信心吗？”

关喜莲眼睛亮亮的，看着赵亮点一点头，道：“有！”

赵亮跟吃了蜜一般，哼着歌就到了四合院。

看着焦存来吃完饭，又劝他再吃个包子。

“一个吃不完吃半个也行，你吃半个，剩下一半我吃还不行？肯定不浪费。”赵亮拿起一个包子递过去。

焦存来瞧他一眼，拿手指了指赵亮，笑着接了过来。

这一下子，却吃了整整一个，一点也没剩。

赵亮看的都傻眼了，连连说：“行啊，老首长，一个包子都吃完了。”

焦存来笑了，对赵亮说：“高兴，我今天心情好。”

赵亮见焦存来吃完了，就开始收拾桌子，问：“有什么好事？”

“当然有了，”焦存来说：“还是你的！”

赵亮愣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紧张的看着焦存来问：“是不是我的申请批下来了？”

“你看你急的！”焦存来站起来，刚刚吃饱饭，想走一走，于是在屋里踱起了步，道：“昨天见到建设了，他说申请已经下来了，审查也结束了，估计也就这两天就能到你手里。”

赵亮差点叫起来，“真的？”

焦存来瞥他一眼：“看看你，看看你！”

赵亮手脚麻利的把饭盒都收拾好了，拿着饭盒笑嘻嘻的就往外走，人还没走出房间，就听见焦存来在后面说：“你得空去看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