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溪苑第一中学是市里名列前茅的高等学府，每年都吸纳着市里最优秀的人才，即便是破格收录的小部分高价生，也有很高的分数线标准在限制，因而整个学校的学生素质依然稳定在其他中学难以企及的高度。这里是学生们理想中的圣地，也是父母绞尽脑汁也要将子女送入就读的一块名校跳板。顾雨泽也曾梦想过自己会来溪苑读书，可当他真的走过溪苑大气的校门，心里还是被不真实感占据了上风。

才七月初，高一二年级的学生们都还没有放假，顾雨泽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下课时间，七层高的教学楼过道挤满了看学弟学妹热闹的高中生。一些上着体育课有自由活动时间的学姐专门跑到校门口“狩猎”，一发现帅哥美女就给姐妹们通风报信。顾雨泽三人一路顶着学姐们赤裸裸花痴的目光，面不改色地随高年级师兄的指引来到了溪苑的体育馆登记报道。

体育馆里人头攒动，挤满了来报道的学生家长和溪苑一中的志愿者师生，四周墙面上挂着的大功率风扇呼哧呼哧地工作着，却丝毫压不下热浪的卷卷侵袭。登记的工作人员和排成长龙的队伍之间隔了一排铺着红布的桌子，布料上面贴着不同中学名字的标识。

顾雨泽三人找到了标有初中母校名字的队伍排了进去，站了没多久便觉得燥热难耐，呼吸都感受不到氧气的存在。

胖子怕热，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狂用宣传单扇风：“排到哪里了？”

顾雨泽看了看前头，约摸着前头还有五十来号人，发出了痛苦的嘶嘶声：“这能有一个小时完事就谢天谢地了。”

老孙看胖子热得要化成一滩水，便抓过胖子背上的书包，又取下自己的包一起塞到顾雨泽手上。他在顾雨泽的帮助下把胖子拽了起来，半拉半拖地往外走去：“我去找个地儿给胖子缓缓先，顺便买点水来，雨泽你先排着啊。”

“知道了！”顾雨泽把怀里两个书包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紧，百无聊赖地继续排队。

陆陆续续地又有许多来报道的人涌进体育馆，原本还算宽敞的体育馆早已超负荷，挤在人堆里的空气慵懒得完完全全不流通了。顾雨泽怀里抱着包，手拿着宣传单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给自己扇风。他的身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白色T恤透出了肉色，缺水让他的嘴唇起了皮，连眼前都开始炸开一些彩色的斑点。

顾雨泽为了避免一些湿漉漉的肢体接触，只好不时地左右躲闪挤到身边的人。可不知道谁走路粗鲁蛮横，推搡人群的手一下子撞上顾雨泽的后背，顾雨泽一个趔趄，居然也没想着把抱着包的手松开撑一撑地面，就这么直直地往前栽了下去。

顾雨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已经被猛地拽住左手上臂堪堪维持住了平衡。一只手很快伸回来扶住他的右肩，在两只手的帮助下顾雨泽双脚一使力便平稳地站住了。

顾雨泽这才惊出几丝冷汗，他抬起头准备向伸出援手的人道谢。待看清眼前的人，说话声音都抖了一下。

“谢、谢谢你，岑泧城。”

岑泧城摆摆手，弯腰捡起顾雨泽一时忙乱掉在地上的宣传单：“你一个人？”

“呃不是......朋友去买水了。”

顾雨泽接过那张皱巴巴湿乎乎的宣传单，一时有些忐忑，岑泧城刚刚直接抓了他的手臂，抓到一大把汗了吧？

顾雨泽还在纠结要不要给地方递包纸巾，就听见岑泧城又说：“人多，小心一点。”

顾雨泽啊了一声，人多嘈杂之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岑泧城在说什么，他点点头回答：“我会的，谢谢你。”

两人相对无话。不知道为什么岑泧城不走，顾雨泽又不能自己走开，受不了岑泧城打量他的视线，顾雨泽故作不知地移开眼神回避。他扫了几眼前面排队的人，紧张地起了个话题：“那个，你报道完了吗？”

“嗯。正准备去后边综合楼交成绩单和单据。”

顾雨泽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低语：“......单据，单据？学费？糟了！”

岑泧城看着顾雨泽炸毛：“你没带钱？”

“呃.....嗯......”顾雨泽这才想起早上他妈妈再三叮嘱他不要忘记拿桌上装了学费的信封，可他心大得接了老孙一个催促电话就给忘了！

顾雨泽不安地在原地踱步，左顾右盼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岑泧城身上，又被他硬生生地撕开了。

岑泧城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男生急得都开始泛红的耳朵尖，好像在思考什么，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

顾雨泽扫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发出见到救星般的叫喊：“老孙！孙文伟这儿呢！”

老孙和胖子循声走来，胖子在外头歇了一会儿后精神气明显好多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顾雨泽身边的岑泧城，走上前接过顾雨泽怀里的包，借着给顾雨泽开矿泉水瓶盖的动作和顾雨泽讲悄悄话。

老孙老远就看见站在顾雨泽旁边的岑泧城了，也很仗义地无视了顾雨泽期盼的呼唤，上前几步与岑泧城套近乎：“哟，岑泧城，你好你好，久闻大名。”

“你好。”岑泧城看了看老孙和胖子，后退了一步，对着顾雨泽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嗯，嗯嗯。”顾雨泽来不及咽下一大口水，只好冲他挥挥手。

“回头见。”

岑泧城很快便消失在人海里，孙文伟回过头来，冲顾雨泽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我们顾大学霸，这么快就跟岑大学霸驶出友谊的小船啦？”

顾雨泽心里揣了只兔子似的闹腾，依旧违心地回敬了孙文伟一个白眼：“说正经的！老孙我学费忘记带了，怎么办啊。”

老孙和胖子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孙文伟啧啧啧地拍上顾雨泽的肩，故作惋惜地说：“哎，没想到我们泽宝，还是没有上重点高中的命啊。罢了，罢了。”

顾雨泽看见胖子拿着老孙的包往外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来，一下子就安心了下来。老孙平时是皮了一些，人还是很精明靠谱的。当初顾雨泽报道初中学校的时候也是忘记带学费了，幸好那时候老孙的父母陪着他们，先借钱给他交了。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老孙还记得这事儿，甚至还未雨绸缪给他带了备份的学费钱。

“孙妈妈我爱死你了！”顾雨泽故意揪住老孙搭他肩上的手，凑上前去作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啵孙文伟一口，被老孙黑着脸推开了。

治没脸没皮，永远只有更加没脸没皮。

顾雨泽拿老孙的钱先垫了学费，三个人拿着单据活着挤出了体育馆，发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去综合楼交了单据和成绩单，完事时已经快正午了。

溪苑一中周边地段都还在开发，大部分都是未建成的居民楼小区，能吃饭的地方少的可怜。传闻溪苑的食堂吊打外边的餐馆，三人跟着去吃饭的高中生大队摸到了食堂，准备亲身探听探听传闻的虚实。

溪苑的食堂有三层，最底下一层供应比较便宜的家常菜，上头两层偏贵，但饭菜更好选择也更多。除了一层是学校自己在管理，二层和三层都是私人承包，两层的老板为了争取生源，都在饭菜和服务上下了一番功夫。

三个人在宽敞的一层看了看，觉得菜色着实不错，爬上二楼的时候才发现真是小巫见大巫。

顾雨泽看着身边走过的师兄师姐手里端着的盖饭和面汤，愣愣地问老孙和胖子：“这是什么艾利斯顿商学院的贵族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