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繁忙的备考即将结束，顾雨泽顶着黑眼圈伸手把桌上小日历九月的“27号”划掉。这几天下来他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了六个小时，简直跟初三时的疯狂不相上下。倒不是他多想拼，而是班里发了狠一般的学习氛围搞得他一刻不学就会心生愧疚，歇一歇之后又提笔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孙文伟也找他吐槽，说是前有江欣后有赵鑫豪，个顶个的学霸，课间喝个水都觉得浪费时间，弄得他压力也很大，借柠檬茶浇愁愁更愁。

辛苦是辛苦，但顾雨泽跟着岑泧城一起学，累了就同他讲讲话充能，而且他摸索到了一点适合自己的效率更高的学习方式，尝到甜头后日常的学习也不那么枯燥了。

“今天过一下政治？”大课间的时候，岑泧城从书堆里把政治必修一抽出来摊开到第一课。这是顾雨泽第二天来夜修时白凌提的建议，四个人随机两两分配，互相找时间给对方抽查背诵，加强记忆。蒋涛被白凌折磨了好几天的语文文言文，白凌也被蒋涛用中国古代史按在地上摩擦，听背诵听出一股子的剑拔弩张，对比之下顾雨泽他们这边显得过于和谐。

顾雨泽应了声好，换了个坐姿，双手乖乖放在大腿上：“开始吧。”

“商品的含义？”

“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

“货币的职能？”

“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

“价值规律基本内容？”

“商品的价值量是由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商品交换以价值量为基础实行等价交换，这是价值规律的基本内容......”

“纸币没有贮藏手段职能，一般是像金银这样的足值金属货币才有。好了，过关。”岑泧城合了课本。顾雨泽在岑大学霸面前还是不太自信的，一通过检验他马上垮了紧绷的上半身，顺势趴在了桌子上，被水笔硌到了也不在意，海绵挤水似的挤时间补觉。

岑泧城拿出英语单词本，翻到早上折了个角的位置继续看，右手把顾雨泽手臂压到的水笔抽出来，顺便在他长长了许多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别总熬到太晚，身体才是本钱。今晚就别复习了，好好补个觉吧。”

顾雨泽感受着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像只温顺的小幼犬在臂弯里闷闷地好了一声，让岑泧城在打铃前五分钟把他叫醒。岑泧城应了，也不知是起了玩心还是觉得他的头发摸起来舒服，多呼噜了几下才把手挪开。

周彤路过五组去饮水机倒水时看到俩人的互动，水都没心思倒了，火速冲回自己座位，把看书看得昏昏欲睡的姐妹拉起来，压低嗓音亢奋道：“你快看第五组！雨泽和泧城！”

“卧槽！”同桌苏婷瞥了一眼，猛地拍了大腿，手肘不小心磕到后座的桌沿，正睡觉的王晓淳被桌子的颤动惊醒，撑起上半身疑惑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到你桌子了，晓淳你继续睡哈。”苏婷认真道完歉，手肘撞疼了也不管，迫不及待地把目光往第五组后排送去。王晓淳揉了揉眼睛，也跟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而后听了几耳朵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才知晓顾雨泽和岑泧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没什么反应，直盯着顾雨泽的后背看。

岑泧城突然抬眼，女生们来不及闪避的目光被他逮了个正着。周彤和苏婷心虚地回过头，王晓淳却没动作，反倒对着岑泧城坦坦荡荡地笑了笑。

两个八卦少女丝毫没有被刚刚的事所影响，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兴奋劲，周彤屈着上半身，神神秘秘对暗号一样对苏婷说：“我说什么来着，这俩比起顾雨泽和孙文伟好磕吧你不信！”

“哎哟都怪自家糖太少了，居然要靠对家糖来抚慰心灵，这不是逼着我翻墙吗。”苏婷哀怨着，借着手里本子的遮盖大着胆子又看了几眼。

王晓淳是没有睡意了，单手撑着头听她们争执自家cp最好，过了老半天这俩人才发现身边有个人在面无表情地旁听，连忙请罪道：“sorry啊晓淳，忘了你不喜欢这个了，我们下次去外边说，不打扰你。”

“没事。”王晓淳摇摇头，拿上校卡和水壶起身准备去倒水，“你们喜欢聊什么我不会干涉，要是不喜欢会自己走开，不用顾虑我啦。对了，你们小点声啊，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周彤和苏婷忙不迭地点头，继续投身脑洞建设去了。

王晓淳攥住了校章卡带，背过身去，嘴角抿出一条线。

周遭人声嘈杂，正是学生们上了三节课后放松自己的时间。顾雨泽睡得并不安稳，兜兜转转地在梦里沉了会儿，没几分钟就悠悠转醒了，打着哈欠想要爬起来。岑泧城见状轻轻地把他的头按回去让他继续睡：“还早，多睡五分钟。”

顾雨泽下意识地抬脸去看岑泧城，岑泧城的手本就没太使力，顺着顾雨泽的动作从头顶移落在了侧脸上，盖住了他睡觉时压得变红的耳朵。

顾雨泽一瞬间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后背整一个火辣辣地烧，心跳的速度不可抑制地变快，却远远赶不上他汹涌的紧张和羞赧。顾雨泽按捺住全身的燥动，把岑泧城搭上来的手挪开了：“睡不着了。”

岑泧城收了手，看见顾雨泽发红的耳朵和脸颊，担心是休息不好导致的身体不舒服，关切地问道：“你脸很红，没事吧？”

顾雨泽闻言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一下：“应该是压着胳膊睡觉闷到了吧，我在学校睡觉经常这样的。”

岑泧城也尝试过趴在桌上睡觉，且不说呼吸有点困难，睡醒之后整只垫在下面的手都麻了，很不舒服。他想了想说：“你要不要中午去我宿舍那边睡？”

“啊？”顾雨泽愣了一下，“不太好吧......”

岑泧城开玩笑道：“你有洁癖？”

顾雨泽慌乱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脸上稍稍降下去热度又上来了。岑泧城看他真着急的样子，也不逗他玩了：“我说认真的，你考虑一下？虽然宿舍环境不是很好，但总比教学楼这边安静一点，”说着，岑泧城指指窗外，不远处高立的吊塔正缓速移动着长长的手臂，“中午那边工地施工很吵吧。”

顾雨泽一手搭在下巴上，像是在认真考虑，岑泧城以为他在顾虑室友的感受，便说：“我床位借你，而且蒋涛和白凌不会介意的，张盛煜中午不回宿舍睡觉，不会麻烦。”

岑泧城的邀请无亚于是引狼入室，虽然他顾雨泽是一匹披着狼皮的羊，在宿舍里他哪里敢造次。他只怕自己定力不好，经不住想做点什么事情的诱惑来，引起岑泧城的注意就不好了。

顾雨泽思索的时间有些长了，为了不让岑泧城多想，他先开口答应下来，“平时不太困的话我就不过去了，谢谢你。”

“没事。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配个钥匙给你。”

顾雨泽受宠若惊，又觉心头一暖，顺从地点了头。

“泽儿！”孙文伟这时走过来，气息有点喘，“我就看个试室名单而已，差点被挤成肉饼......你和泧城都在5试室，我在7，白凌和胖子在2，蒋涛11。”

“谢啦。”顾雨泽给他抽了张纸巾擦汗。

“对了，国庆去莲城那事说定了没？”孙文伟接过纸巾，胡乱地在额上抹了几下。

“没呢，白凌说还凑不齐人，要十个人以上十五人以内一起抱团去，公园才给半价优惠。他考完还要挨个去问一下有谁有空能去的，不行就要我们帮忙拉些熟人了。”

孙文伟让顾雨泽往蒋涛的空位上坐，自己一屁股把顾雨泽的椅子占了，看了半天试室名单他腿酸得很。

“现在都有谁决定了要去啊？”

“白凌、你、我，三个男生，周彤、苏婷，两个女生。泧城和晓淳还待定。我觉得可以叫上胖子一起来，上次白凌跟他聊得挺开心的。”

“中午再问问胖子，不过算上胖子也才六个人啊，没达标呢。”孙文伟身子前倾，一只手举到岑泧城面前，做了个勾引的手势，“泧城你来嘛，别躲家里学习了，机会难得，高一高二的国庆假期要多外出走动呼吸新鲜空气，等到高三可就想都别想啦。”

岑泧城面露难色，转了一圈手里的笔，用笔杆把孙文伟的手指压了下去。他其实蛮想参与，只是国庆假期里父母的工作会更忙，家里只剩下他和姐姐，而月泷现在高三，岑泧城是不敢指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她能帮忙分担一点家务以及料理三餐的。

“来嘛。”顾雨泽看着他的眼睛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迫切期望，岑泧城一时有些怔愣，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他模棱两可道：“再看看吧。”

“雨泽，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去啦。”王晓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笑眯眯的，微微往里面卷曲的齐肩短发欢快地颤动起来。

“好，离目标更近一步！到时候一定帮您抬行李，好吃好喝伺候！”孙文伟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王晓淳捂着嘴笑起来：“就你最会说话。”

孙文伟真是跟谁都能打起交道来。有他和白凌这两个活宝在，这次游玩想必会热闹非凡。顾雨泽不由得心生期待和兴奋，他偷偷的看了看岑泧城，真心希望他也能一起来，那这次旅行或许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回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