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行进至高三
屋外阴沉沉一片, 乌云正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这相逢的日子竟是要添上几丝落雨的惆怅来。
顾雨泽把阳台外沿几株怕雨敲打的花儿撤下来,挽在小臂的袖口松落,轻柔地耷拉在花叶上,顾雨泽不想双手碰脏了浅色衣服,便任它随着动作起伏摆动。
客厅里的座机叮铃铃地响起来,顾雨泽用手背拭了下被刘海挠痒的额头,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直接从阳台与客厅相隔的窗户把身子探进里屋,把话筒提了起来。
“喂您好,哪位?”
“雨泽?”
“泧城?!”顾雨泽下意识地去看来电显示,不过已经跳转为通话计时了。
“打你手机又没人接,你是不是又静音了?”岑泧城的声音透过座机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但还是顾雨泽熟悉的温柔声线。
“嘿嘿,我在阳台这呢,手机放屋里了,就算有铃声可能也听不见。”
话音未落,几滴雨率先落地,啪嗒啪嗒地独奏起来,随后密集繁杂的雨帘倾向了地面上的一切物体,铁皮雨棚被震得砰砰响,巷里巷外的爬山虎不屈地与雨水抗争,大量的雨滴溅在叶片上,小区里显得分外地嘈杂。
雨声过了话筒落入岑泧城的耳朵,他问:“你那边下雨了?”
“还挺大的呢。”顾雨泽背过身去听雨,这一动被不太长的电话线牵制了,他只好又恢复侧倚的姿势。
“你说雨那么大,会不会妨碍天上两位仙人鹊桥相会啊?”顾雨泽真诚发问。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岑泧城回答道,“你想问题的角度怎么都那么奇特?”
顾雨泽笑了起来,“哎,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你想嘛,雨一大,那喜鹊都飞不上天,鹊桥搭不成,肯定耽误人家大团圆嘛。”
岑泧城跟着他的奇妙思路低低笑了一声,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那你做一个土电话,托一只能扛风过雨的鸟儿捎上天,让牛郎织女还能通个电话不是?”
顾雨泽觉得自打岑泧城跟他在一起,哄人的技巧是日益精进,甭管他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想法,岑泧城总能跟着他的思路续上几句,逗得他一阵笑,再落下一个吻。
顾雨泽食指绕着一段电话线,缠起又松开,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未减,“不行啊,雨声那么大,土电话哪里听得清楚。”岑泧城还未开口,顾雨泽已经抢答出声,“飞鹊传书也不行!”
岑泧城握着在冷空气里显得温烫的手机脚步不停,“其实只要同心的话,连土电话都不需要了。”
“同心?”
“就是用心倾听另一半的心声。”
顾雨泽把话筒移到另一侧耳边,“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想我。”岑泧城毫不犹豫地回答。
顾雨泽觉得问这个问题太傻了,但在岑泧城回答过后他却像吃了蜜似的甜。
“换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岑泧城反问,顾雨泽总觉得他气息比刚刚重了。
“我仔细想想。”顾雨泽故作沉思地默了一会儿,话未出口,自己倒是害臊得耳红起来,“......想亲吻?”
岑泧城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在我心里?”
“晓淳给你推送土味情话合集了?”
“总不能你现在在我家门口吧。”
顾雨泽笑了几声,电话话筒两侧都沉默下来,顾雨泽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边传过来的,夹带了电流杂响的雨鸣。
顾雨泽撂下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打开了里侧的木门。岑泧城手上拿着把滴水的大伞,隔着铁门栏杆的缝隙眼底含笑地看他,“七夕礼物,请你签收。”
“签哪啊?”顾雨泽给他开了门,探过手去拎他的伞,岑泧城反握住那只手轻轻抚摸,白皙的手指上还有细微的尘土颗粒。
“你说呢?”
顾雨泽看了看与他视线平齐的岑泧城的脖颈,慢慢地凑上前去,侧过脸在他喉结上轻咬了一口。
岑泧城没等他撤走就一把揽住他的腰,不顾顾雨泽手脏的推拒就要去吻他。门口突如其来的两声门铃把正开始腻歪的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岑泧城条件反射般一把抱紧了顾雨泽,回过头警惕地看向门口。
幸好刚刚把门阖上了些,在门外的人不至于看见里边是什么情形。顾雨泽在岑泧城怀里有些后怕地缩了缩,稳下加速的心跳,绕开岑泧城的怀抱去开门。
“王阿姨,”顾雨泽看见来人惊喜道,“您怎么上楼来啦?”
王阿姨是楼下住户,平时跟顾家有些往来。王阿姨比顾母还年轻些,生得面善,笑起来温婉,待人特别热情。
王阿姨等顾雨泽推开铁门走出来,马上把手里一盒蛋卷往他怀里塞,“我家儿子今天出花园啦,这糖你收下。”她偏头看见站在内里的岑泧城,笑着说,“跟朋友玩呐?那阿姨不打扰啦,帮我跟你妈你爸问好哈。”
“欸,啊好,小磊今天出花园啊,恭喜恭喜。”
上一回见到王阿姨家小孩好像还是他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转眼就已经到了十五岁要出花园的日子了。时间偷偷跑起来,真的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顾雨泽关好门,回头看见岑泧城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蛋卷,想起来岑泧城家不是特别入乡随俗,想必他也没有在十五岁的年纪经历过“出花园”的习俗。
顾雨泽把蛋卷和岑泧城手里的伞调换,把伞撑开来小心盖在花盆上方晾晒,“‘出花园’呢,简单说就是小孩子的十五岁成人礼,这你应该知道,一般要找先生算个好日子设宴庆祝,每年七月七都有很多适龄孩子出花园。”
“出花园的时候,要穿一整套新的红衣服,最好不要出门和过桥。入席吃饭时要坐上座,还要把烹煮好的公鸡头咬下来,意思意思咬掉鸡冠也是可以的。”
顾雨泽领着岑泧城进了卧室,关上泼雨的窗,拉了帘,只开了盏鹅黄的小灯,房间昏暗下来,安静得只剩下顾雨泽的低语和窗外的落雨声。
“还有呢,出花园那天最好要无条件地答应孩子的请求。”
岑泧城倚在书桌边上,安静地看着顾雨泽一步步地走近。昏黄的光线挂在他恋人的身上,衬得他眉眼愈加柔和。
“你那时有提什么要求吗?”岑泧城感受着窝到他怀里温暖的人,在他颈侧贪婪般地呼吸。熟悉的柠檬清香。
顾雨泽从腋下环上岑泧城的肩背,任由岑泧城撩起他的衣摆在腰际游回摸索。回忆的思绪断断续续,难耐倒是一波波地涌起来,“嗯......我当时,好像没提......太久了,忘得差不多了。”
“想也是,你总是不太主动提想要的东西。这样吧,我现在补给你一个?想要什么?”岑泧城坏笑了一声,笑声闷在顾雨泽耳边,把他半边身子的鸡皮疙瘩都催了上来。
顾雨泽跟岑泧城处惯了,本以为抵抗调情的能力上升了不少,脸皮想必也跟着厚了几分,现在听着岑泧城“不怀好意”地问他想要什么,却是耳根脖子都红透了,“你倒是主动得很。”
岑泧城又把他揽紧了些,两人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一起。他的心在左边,顾雨泽的在右边,砰砰的心跳清晰地交织,像是要渐渐同步一般。
“不止现在,以后的任何一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尽我所能地给你。”
怀里的人没作回应,岑泧城轻轻拉了一把,但顾雨泽就是不肯把头抬起来。岑泧城按着他的后颈,寻着唇凑了上去。他尝到了一丝咸味。
岑泧城的动作轻柔下显得特别小心翼翼,到底还是顾忌他突然落了眼泪,顾雨泽哽咽了下,岑泧城马上就把他放开了。
“难受?”
顾雨泽红着眼摇了摇头,他踮起脚,侧着头去索吻。
墙上两道影子揉在了一起,光与雨的伴奏编入他们此刻温情的诗篇。
“我已经、已经不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