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郁结的回南天,春天的诗篇快要进入尾声,夏的曲调迫不及待地抢拍,气宇轩昂地吹响热浪的前奏。
怕热的已经穿起了短袖,顾雨泽对气温升降的感知能力比较差,不知冷不知热,依旧穿着校服长袖外套凑活着过日子。
不过今早顾雨泽来到教室就把外套给脱了,不是热的,是心虚给燥的。
他这次月考有点险,差点掉出前四十的排名,刚在班里公告栏上看到自己成绩,接着就被陈星喊到办公室说话。
陈星知道顾雨泽之前在忙社团,能理解他成绩的下滑,没说多少苛责的话,只提点了几句,要他注意平衡好社团活动和学习生活,就放他回教室去了。
虽然陈星什么难听话都没说,还大大鼓励了他一番,但因为成绩不好被老师叫去谈话,还是让顾雨泽有那么一点点小失落和忏悔。
他耷拉着脑袋回到教室,看到岑泧城在他进门的下一刻就抬起头来看他,心情才稍微变好了一些。
正巧组长在下发月考的地理试卷,他从组长手里接过自己的卷子,发现并没有太多“这道题这么简单我还做错了”的幡然醒悟,说明自己对知识点掌握得还完全不够。
他找岑泧城要卷子修改自己的错误答案,拿到试卷发现岑泧城客观题部分全对,心里不由得感慨他心上人真牛逼。
顾雨泽边感慨边埋头安静改答案,没留意到岑泧城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
以前他一给顾雨泽看试卷,总逃不过他一个艳羡的眼神,还有几句夸奖性质的揶揄,像今天这样什么也没说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岑泧城自己的成绩是沈放帮忙看的,因此并不知道顾雨泽这次考砸,但顾雨泽一来教室就被陈星叫走,不难猜出是什么原因。
约摸顾雨泽正处于自我消化的低潮阶段,岑泧城觉得自己作为旁人说多问多都没必要,便安静地盯着顾雨泽看。
顾雨泽伏在岑泧城的桌子上写写画画,偶尔呈思索模样拿笔杆抵下巴。
他正思考着一道做错的选择题,想了半天还是没搞懂,只好去求助岑泧城。
他一抬头,对上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的岑泧城的视线。顾雨泽一愣,甩着笔杆敲击试卷,磕巴着说:“那、那什么,我这题不太会,你教教我吧?”
岑泧城好似才收神,拿起自己的红笔凑了过来,问他,“哪道?”
“这个,读图判断气候类型的,为什么选C?”顾雨泽把试卷横过来,让岑泧城也能看到题目。
“你错选B,有没有发现B例图是南半球?”
“嗯?!卧槽!”顾雨泽经过提醒,终于注意到了B图的纬度数值自上而下递增,被自己的马虎气得跳脚。
岑泧城拿笔敲了下顾雨泽的头,说道:“你不是不会,是不够细心。”
“知道了……”顾雨泽虚心接受批评,把题号圈上,旁边写上“粗心”两个字。
写完他又指着下面一道题目,问:“还有这道,判断山风谷风的。”
岑泧城快速阅了遍题目,题目要求依据图例判断是昼是夜,是吹山风还是谷风。
图例只截取了一小部分山体结构,看上去不直观,岑泧城从书堆里拉了张草稿纸,拿笔画起来。
他画了条左右凸高中间凹陷的曲线,表示两个山峰和低处谷地。岑泧城把图推到顾雨泽面前,想先帮他回忆一下山谷风的知识点,“你把吹山风和吹谷风的情况都先画一下。”
顾雨泽点点头,照着岑泧城画的图在下边又画了个一样的,接着给岑泧城的图添上小太阳,给自己的添了个小月亮。
“我想想,白天吹的应该是……谷风。”顾雨泽从谷地开始拉线,爬升到山峰附近开始拐弯,在谷地上方的空白处停下来,画上一个小箭头。
岑泧城点点头,继续问:“原因呢?”
顾雨泽边把另一半补好,边答道:“白天山坡温度比谷地高,气压低,空气从谷地流向两侧山地,所以是吹的谷风……啊。”
顾雨泽把试卷扒拉过来,仔细看了看题目里的例图,恍然大悟地恼道:“哎呀,无非就吹两种情况的风,考试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自己画个图呢……”
“吃个教训,这次犯错了,下次就不会再犯。”岑泧城说着,手里的红笔移到草稿纸上,把夜间山风的示意图补全。
笔尖从谷地上方的空白出发,沿着与顾雨泽画线的反方向回到了谷地底部。
待岑泧城画完了对称的线条,顾雨泽赫然发现,这是颗红色的爱心啊……
他捧着草稿纸,上边是自己画的心,下边是岑泧城画的心,心里头乐起来,一不小心就喜形于色。
岑泧城看见他一个人傻乐呵,把山谷风示意图用手指勾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笑点在哪里,问道:“乐什么呢?”
顾雨泽哎呀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草稿纸从岑泧城的指窝里抽出来,爱惜地说:“你的真迹我可要好好存起来,以后你出名了,就能拿出来跟别人炫耀。”
岑泧城见他能说笑了,想他那点成绩不理想带来的难过被他自己给乐没了,嘴角翘起来,语气带了些许揶揄:“你再拿几张草稿来,我给你多画几张,以后不光可以拿出来炫耀,还能升值了拿去卖。”
顾雨泽笑过他不要脸,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回绝道:“不要,那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一份了。”
他把纸摊开在桌面上,拿走岑泧城手里的红笔换了只黑的,指着白纸上的空白处点了点:“你不如帮我再签个名,别到时候我说是你画的,根本没人信我。”
“挺讲究。”岑泧城配合地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端正工整。
顾雨泽又拿过岑泧城的笔,跟着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他的下边,说:“这画好歹有我一半功劳,我沾沾你的光,不算过分哈。”
岑泧城在玩闹事上往往惯着他,这次也由着他去,眼底含笑地看他:“都依你。”
上课铃打响,学生们恋恋不舍地跟走廊里的阳光挥别,叽叽喳喳蜂涌回到教室,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早上的课基本上都在讲评月考试卷,只有历史老师讲着讲着跑题到了十万八千里,整节课下来竟然只讲评完了五道选择题。
第五节课是地理课,陈星暂停了惯例的课前十五分钟,先交代了一下校运会的相关事宜。
溪苑一中每年的活动安排变动都不大,像是三月末的社团活动周,和固定在五月期中考后举办的校运会。
校运会历来都是师生共同参与,每个运动项目都会安插进一个教师组,教师间或相互比拼,或与学生们同台较量。
教师组的存在增添了非常大的乐趣,大家都希望能跟自己任教的老师进行比赛,参与积极性高涨,倒不愁书呆子们不愿意动弹。
“校运会高一、二级都会参加,时间是5月20号到25号,提前通知是为了让大家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比赛。当然,在校运会之前还有个非常重要的期末考试,大家注意不要本末倒置。”
“运动员报名工作将于本周三起至下周二下午放学前进行,等一下会给大家发报名表和项目一览表,填报完表格后统一交到班长手里,班长在下周二下午放学前拿给我就好。”
陈星把表格递给每组第一排的同学,教室里哗啦啦的传递声渐大,有的人也开始小声讨论起要报什么项目。
顾雨泽拿到报名表和项目表,眼尖地瞅见了“铅球”一项,拿胳膊肘去捅同桌,问道:“周博,你之前说要报铅球算不算数啊?”
周博也看见项目单了,他哧哧一笑,乐道:“不算数。”
顾雨泽:“啥?”
周博:“我怕闪到腰。”
顾雨泽:“……”
那边前几排有个女生拿着表,问陈星这里边的教师组是什么情况,她声音大了些,把还在自由讨论的其他人点了静音。
陈星扫了一眼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暗暗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啊,是校运会的传统了,也就是说,我也要到赛场上跟你们抢冠军。”
有个男生吁了一声,故意挑衅陈星道:“老师您去年过初赛了吗?”
陈星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里清了清嗓,嘴角浮起略带深意的笑,淡淡道:“去年啊,马马虎虎,也就拿了个男子双人乒乓球冠军吧。”
众人噤声,参差不齐地鼓起掌来,那男生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面露菜色地抱了个拳,大喊一声:“对不起陈老师,打扰了!”
女孩八卦心思都比较重,急切地问陈星,跟他一起拿到第一名的那个老师是谁。
陈星却拿起了月考试卷,故意卖起了关子:“下了课再告诉你们。”
谁知一下课,陈星留下了参考答案ppt,风也似地溜之大吉,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想追都反应不过来。
顾雨泽看陈星这个反常样,本来不太关心他搭档是谁的,现在也被吊起了好奇心。
不过他不忙着打听,想必不用等到夜自修,就会有人探听到,他只要耐心些就足够。
岑泧城生来缺颗对八卦趋之若鹜的心,心无旁骛地浏览完了项目列表,将其与报名表一起塞进了桌肚深处。
沈放看他一副将校运会高高挂起的模样,问道:“你不想报个什么项目?”
岑泧城点点头:“没什么感兴趣的。”
沈放:“篮球呢?”
岑泧城:“没有篮球。”
顾雨泽从前排凑过来,也问:“怎么会没有篮球?”
“祁飞说校运会期间校队有个跟二中联谊的篮球赛,所以这届校运会才把篮球项目取消了吧。”
“那你参加点别的嘛,校运会两年一遇,等我们高三了,想玩都没得玩。”周博也转过来,帮起沈放的腔。
岑泧城把问题轻飘飘地抛给顾雨泽,问他:“你呢,有没有要报的项目?”
顾雨泽摇摇头,自嘲道:“就我这种体质,能参加什么比赛呀。”
“跟我混毽球吧老弟,不跑不跳,轻轻松松。”周博拍拍顾雨泽的肩,继续吹道,“我可以把我家祖传的招式,大鹏展翅破例教给你。”
“那是什么?”
“来,起开,我给你演示。”
顾雨泽让出过道,周博取了毽子,在教室后头较为空旷的地方摆足架势。
他出了个左脚在前的弓步,旋即把毽球一丢,在毽子下落到身前某一点时,周博猛地踢出靠后站立的右腿,同时展开双臂,大喝一声:“大鹏展翅!”
鸡毛毽子被他蹬出去老远,直接从半开的窗户缝里滑了出去。
维持着大鹏展翅姿态的周博:“……”
围观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笑点比较高的沈放作了总结陈词。
“周博,你不是来踢毽子的,你他妈是专程来搞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