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周博灰溜溜地去楼下捡球，顾雨泽收拾了下东西，跟岑泧城去食堂吃饭。

教学楼不远处工地施工的声音一日比一日嘈杂刺耳，学校过去反映过好几回都没什么效果。

所以岑泧城这段时间的午休都待在宿舍图清净，顾雨泽这只粘人精也跟着他往宿舍跑，反正他还有岑泧城出让午休床位的承诺在。

这一来二去，顾雨泽跟501的关系越来越好，时不时会收到周博和董晓给的小零食的投喂。

顾雨泽不爱吃这些，但别人给，总不收便是拂了人家面子，吃多了，他就总惦念着要还点什么回去。

他这会儿为了些小零嘴斤斤计较，根本没想自己占了岑泧城午休床位这么大一个便宜要怎么还。

但岑泧城也不用他还，他乐得看见顾雨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满血复活的精神劲儿，特别舒心特别解压。

虽然他不明白别人睡饱觉自己跟着浑身精神是个什么原理，可能跟打哈欠会传染一样，顾雨泽的活力也会影响到他自己吧。

陈星在下课跑路之后就找不见踪影，奈何八卦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夜自修的时候有人去问了高二高三级的前辈们，得知陈星死要卖关子的迷之搭档，就是说出来谁也不认识的学校校医何以诚。

不认识很正常，谁有事没事往医务室跑啊。

确认过学校只有一个男校医后，顾雨泽突然变得很有发言权：“哦，上学期军训的时候，陈星陪我去医务室看烫伤，就是何校医招呼我们的。”

“帅不帅，高不高，身材有没有料？”前排的女生们齐齐回头，迫不及待想知道何校医的全部信息。

顾雨泽回想了一下，模棱两可地描述道：“挺高，挺帅，身材……一边儿去，这我哪知道！”

女孩们哄笑起来，本就不抱顾雨泽对一个校医有深刻印象的希望，都转回身子脑补去了。

军训，烫伤，身材。关键词都提到这儿了，顾雨泽再回想不起来当初偶然窥视到岑泧城上半身风光的场景，就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了。

面对那么个突如其来的大福利，他当时紧张得气都快顺不过来，耳朵红得不亚于熟透的番茄，怎么看都没有一个暗恋者该有的伪装能力。

但今非昔比，在将近半年的“磨砺”下，顾雨泽的定力比起以前可是强了非常多，至少现在他回忆起那让人面红耳燥的一幕来，还能噙着笑地用打量的眼光去看现在的岑泧城。

夜晚无风，大开的门窗只有几声虫鸣飘进来，岑泧城傍晚洗过澡，若有若无的沐浴乳清香萦绕在他身周。

他正在和沈放聊天，侧着头的姿势让脖颈拉出几道笔直而有张力的线，喉结随着他低声的交流上下滚动着，锁骨的美好依旧不变，只是有道明显的肤色分界线横亘其上，有点意味不明的色感。

再往下的部分，顾雨泽不敢再想象下去了，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事故。

岑泧城的注意力暂时被沈放一席骇人的话语勾住，没多加留意前排顾雨泽盯着他，用的是略微露骨的目光。

沈放正在说高三级的事情。

“我听说有个女生因为考试压力太大，几次模拟考成绩都在下滑，撑不下去了，趁着午休偷偷跑到宿舍天台割腕。要不是那天太阳足，另外几个上天台晒被子的女生发现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岑泧城目前还没经历过成绩上的挫败，不是非常能理解女孩这种行为，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失去了生命，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也不会以自己的情况去对别人的行为指手画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况。

他觉得很难过，尤其是这种事情发生得离他如此之近，仅隔着头顶三层楼，就是日夜奋战，顶着身心双重压力的高三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跟姐姐联系了，为了复习岑月泷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一心扑在学习上。

两人自小互相不对付，但随着年龄增长，对骨肉至亲的关心是愈加浮于心上，岑泧城被沈放无意的一个消息触到了，心想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姐姐。

上课的日子都是过得飞快，顾雨泽头一次期待的体育课一晃眼就到了。

三班集体来到操场集合，却发现他们那位慈祥的光头老师不在，反而是带理科十班的女老师过来带他们。

“你们老师前几天打太极，不小心闪了腰，回家修养去了，这段时间我来带你们。还有一个就是，从下周起你们周五第三节的体育课跟第五节的政治课对调了，到时候记得来操场上课啊，体委帮忙叮嘱下。”

女老师交代完，带着三班和十班做了下热身运动，在跑道上慢跑两圈后就原地解散了。

岑泧城去器材室借了两个篮球，跟顾雨泽一人一个拿着，找了个阴凉的角落教球。

无奈顾雨泽体力差在前，被岑泧城带着边运球边跑动了几个来回，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岑泧城觉得顾雨泽不应该从吃饭长肉开始，要从每天坚持跑步锻炼体能开始才对。

顾雨泽坚持着撑过了半节课的时间，终于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累倒在树荫底下休息。

岑泧城去跟沈放他们打球，留他一个人在树下抿着嘴，惋惜自己来之不易又落空的二人独处时间。

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平时不注重锻炼身体，关键时刻跪了呗。

顾雨泽自顾自生自己的气，浸在阳光底下的岑泧城看不太清楚他阴影里的表情，但隐隐觉得顾雨泽心情不算好。

岑泧城的视线被丢向他的篮球截住了，他稳稳地接住篮球，有个念头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还没有答应教他打球以前，顾雨泽是如何度过体育课这长长45分钟时光的？

记得顾雨泽曾带过几次课外书，但从未见他翻开来看过。记忆之中更为熟悉的画面是，顾雨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或是大树的阴影下，或是靠在栏杆上，安安静静地看他们打球。

岑泧城忍不住换位思考，就这么干看着什么事都不做，是不是，很无聊？

……所以他才想学篮球？

走神时，球被沈放趁机夺走。岑泧城也不追，放慢了飞奔的步伐。

他看着沈放将球投入篮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周六日天忽然转阴，不眠不休地下了两天的绵绵凉雨。

顾雨泽在家里哪也没去，跟妈妈学起了怎么做曲奇。

顾雨泽的表姐要结婚了，顾母开心得很，想自己做点拿手的曲奇饼干送过去当贺礼，没想到顾雨泽要过来掺一手，不由得打趣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以前你对这个可没兴趣，是不是交到女朋友了？”

顾雨泽撸起袖子围好围裙，因为目的单纯，不带一丝犹豫地坦荡回答：“才不是啊，我不是午休总是去泧城他们宿舍玩吗，就想做点送给泧城和他宿友们。”

顾母笑起来，一边将奶粉倒到称上称重，一边说：“挺好，上心了。你跟小岑玩得还行吧？之前听你说文伟和家程选报理科，我还担心你没有伴来着，还有小岑陪你我就放心啦。”

顾雨泽低下头，羞赧又欣悦地笑了一下：“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紧的。”

顾母拿出一袋新的低筋面粉，让顾雨泽帮她剪开，欣慰地看着儿子。现在她看顾雨泽已经需要仰视，那个抱她大腿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孩，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一个可靠的成年人，但顾雨泽在她眼里，永远还是一个可爱单纯的孩子。

“好嘛，不是小孩子，你是大孩子了。”

“老妈，作为一位优秀的母亲你能不能再成熟一点！”

周一上课的早晨还微微地落雨，顾雨泽出门的时间比平时早，恰好躲过了一场瓢泼大雨。

他刚踏进教室，外头的雨势骤然加大，走道的地上都被逐渐猛烈起来的风雨淋湿，滑倒了好几个人。

顾雨泽看着不断打在窗外的雨，心有余悸地同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觉。

来得早，又下着雨，教室里人很少，但岑泧城和沈放已经待在教室里了。

顾雨泽放下书包，把分装在小袋子里的曲奇各给他俩拿了一袋，说：“我妈和我一起做的，尝尝看。”

沈放道了谢，不见外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夸赞道：“真好吃啊。”

岑泧城打开自己那袋曲奇，发现里边的饼干们造型奇特，要方不方要圆不圆，很难用言语形容。他扭头去看沈放袋子里的饼干，形状是统一又好看，很显然是两个人的杰作。

岑泧城心下了然，自己手里这袋饼干，应该就是顾雨泽自己做的吧。

他抬头去看顾雨泽，后者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心虚，居然红着耳朵把视线瞥到窗外去了。

岑泧城拿了块曲奇咬下一口，黄油和牛奶的味道很浓厚，口感要比市面上买的曲奇细腻很多，奇怪的外形并不影响美食本身的风味。

甜而不腻的曲奇恰到好处地刺激了味蕾，即便刚吃过早餐，也让岑泧城忍不住食指大动地又拿了一块。

食客往往不需要对食物有多加评价，无声的品味就是最好的回馈。顾雨泽还怕自己做得太臭会被岑泧城嫌弃，见他不声不响地又吃完了一块，这才放下心来。

岑泧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指尖残余的饼干碎屑，见顾雨泽笑眯眯地看着他，没道理让他光看着别人吃，岑泧城重新拿了块曲奇递到顾雨泽面前，抬了下下巴示意他也吃。

顾雨泽周末吃了太多失败品已经有些腻，但岑泧城递来的曲奇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他故意不用手去接，身子凑过去张开嘴巴，直接从岑泧城手里叼走曲奇。

周博恰好从后门进来看见这一幕，觉得他俩真是亲密，比他以前班里那些个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们还腻。一闻见曲奇的香味，周博脑子里不太对劲的心思就散了，着急地飞扑到顾雨泽身边，热切地脸上写满了“求投喂”。

501宿舍每个人都有份，顾雨泽给周博拿了一袋，董晓的份等中午去蹭宿舍时再拿给他。

剩下还有三袋曲奇，两袋是惯例给老孙胖子准备的，他打算课间的时候再拿到楼上去，再有的一袋他想送给陈星。

只是早读下课后，他去走廊透气，迎面遇上行色匆匆的周彤，路也不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顾雨泽差点被撞倒，虚虚地扶着周彤帮助她站稳，吃疼地问道：“你跑这么着急干什么，走道这么滑，摔了怎么办？”

周彤一抬头看清撞到的人，一双忍到极限终于泛出泪花的眼睛直直盯着顾雨泽，颤抖着说：“晓淳骑车来学校，在后门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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