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孙文伟喊顾雨泽来帮忙，还真不是玩笑话，塞给他一个黑板擦一块抹布后就自个扫地去了。

顾雨泽把积了好几层粉笔屑的黑板清干净，嘴里跟孙文伟唠嗑，顺手还把凌乱积灰的讲台也理得干干净净。

搞完顾雨泽就溜了，跑到教室门前正好碰见岑泧城走出来找他，拿上羽毛球拍跟着他去了体育馆。

走到体育馆一看，场地竟然已经被备赛的人给占满了。

岑泧城环顾了一圈体育馆，带网的羽毛球场地都有人，连块比较大的空地都没留下。

他转头去询问顾雨泽的意见：“今天风不大，要不去操场那边练吧，就是热了点。”

五月的天已经很闷热了，西斜的阳光尤其毒辣，如果不是校运会近在咫尺，顾雨泽倒不舍得让岑泧城去那边暴晒。

不过比起天气，顾雨泽意识到一个更紧要些的问题：“去那边可能会遇上吴昊……没关系吗？”

自从那天以后，岑泧城就再没有去球场打过一次篮球，连沈放约他去打球他都拒绝了，大概是为了避开一切可能跟吴昊碰面的机会。

说是有误会，但后续怎么发展的，误会有没有消除，岑泧城没跟他提到过，顾雨泽也没多问。

说实话顾雨泽心里是有点可惜的，他怕岑泧城经过这件事后再也不打球了。

岑泧城还没有跟顾雨泽说那天高三楼道里发生的事，也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讲，怕说给顾雨泽听只是徒增他的心烦和自责。

岑泧城摇摇头，说：“没事，篮球场和操场还是有段距离的，走吧。”

踏上操场混杂着塑胶和干燥气味的跑道，顾雨泽环顾了一圈跟体育馆一样黑压压全是在训练的人，感慨地叹了口气。

有的人在跑道上练习接棒、起跑的姿势；有的在跳八人跳绳，数数的声音此次彼伏，也有中途失败了的笑声；还有些在角落里默默地踢毽子，毽球平稳又灵活地上下翻飞，好像永远都不会掉到地上。

岑泧城望向较远一些的西北角，发现还有一小块地方没人占，正想回头招呼身后的顾雨泽，发现他正扭着脑袋往篮球场那边瞅。

岑泧城飞快地把头转了回来，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笑意一下子全涌到了眼底。

这边顾雨泽侦查完敌情，偷偷摸摸地回归原位，盯着岑泧城的后脑勺看，还以为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得滴水不漏，洋洋得意之时又被自己的行为举止幼稚到了，一个劲地笑。

“笑什么呢？”岑泧城回头问他，明知故问。

“那你笑什么呢？”顾雨泽还是止不住笑，但看见了岑泧城弯起来又强压下去的嘴角。

岑泧城抬手遥指远方，真假掺半地说：“那边还有块地方没人，我高兴的。快过去吧，别等会儿给别人先占去了。”

场地有限，没有球网，两人热身完更多的是在讨论上场时要怎么随机应变，真正在挥球拍的时间不多。

无奈操场太热了，站了还没有一个钟，就足够让人大汗淋漓，汗湿整个后背衣裳。

两个人望着还灿烂的日光，打算先洗把脸去去热气再接着练。

洗手池的水管暴露在阳光下，水龙头里出来的水都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顾雨泽掬起一捧清水挥到脸上，水顺着他脸部的轮廓不住地滴落，他抹了一把脸上和下巴上的水，而后甩了甩头，想把沾在发梢的水珠子甩掉。

水珠飞溅到了岑泧城手背上，他看过去，见顾雨泽有几撮碎发湿湿地黏在了额上，伸手帮他理一理。

“你刘海是不是又长了，会不会戳到眼睛？”

岑泧城湿漉漉的手指在顾雨泽额上似触非触地游走着，拇指和食指揉搓着一簇短发，摩挲着丈量起它们的长度。

顾雨泽屏着呼吸，任由岑泧城动作，小声说道：“上上个星期才理过一次……”

“原来营养都供到长头发上去了。”这是岑泧城在笑他怎么吃都不长肉。

感觉到岑泧城的手游移到鬓角的时候有略微的停顿，顾雨泽抬了下眼，就撞上岑泧城直直地盯着自己看的目光，心里猛地颤了下。

“你这里也有颗痣啊。”岑泧城拨开他的眉毛，用大拇指轻点了一下他左眼偏上的皮肤说。

顾雨泽自己照镜子都没有发现这颗痣，下意识伸手要去碰，手指率先触到了岑泧城手背，他马上局促地把手收回身侧，来回撵着校服衣摆的接缝线。

岑泧城手指还抵在他眼角，想起那天和顾雨泽在走廊晒太阳，看见了他手腕那里的红痣，好奇地想看看他眉尾这里的痣是不是也是红的，没多想就凑了过去。

他的手原本就像是捧着顾雨泽的脸一样护在附近，这会儿凑得更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就好像是岑泧城要凑过来亲他。

顾雨泽心里意识到这一点，原本岌岌可危勉强维持的镇定，在岑泧城温热的气息和过于亲近的距离下，瞬间就崩塌了。

岑泧城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顾雨泽自下而上抬手卡住了下巴，朝另一侧推开了。

推的力气有点大，岑泧城感觉到一点排斥的意味，就着被推开的姿势垂眸看了顾雨泽一样，却看到他脸颊发红，耳尖也烧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两秒，顾雨泽松了手，大脑飞速旋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热死了你还凑那么近，热气都哈我身上了。”

说着就把手上还没干的水都弹到了岑泧城脸上。

岑泧城闭着眼躲了一下，没有马上反击，他还在回味。

刚刚那一瞬间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潜意识觉得顾雨泽这么推他另有原因，但想不出别的什么解释的理由。

或许他脸红真的只是热的，是他想太多。

岑泧城收回思绪，顺手在洗手台水龙头出水口摸了一把，重新把手濡湿。

他学着顾雨泽的动作，同样甩了他一脸水珠。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开始打起水仗，不约而同地把方才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几个水龙头全被摸过一遍后他们才罢休，两人一起撑着白色方砖砌成的洗手台笑得直不起腰，互相用心理年龄只有三岁来人身攻击对方。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回想起这次不是唯一，却也珍贵的玩闹片段，总会相视一笑，感叹对方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但也感慨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做这些最单纯又最快乐，充满少年心性的游戏。

周末，学校公布了校运会各项目的时间安排表和分组表。

羽毛球男子双打的比赛要到周三才开始，顾雨泽有两天时间用来调整状态，还有空去围观其他亲友和同班同学们比赛。

临近周日晚上九点，也是溪苑夜自修课间休息的时候，顾雨泽收到了岑泧城发给他的比赛分组表。

表上他和岑泧城的姓名被画了个圈，一个箭头划拉到表格外的空白处，直指“夺冠”两个铿锵有力的大字。

一看就是周博闹着玩写的，顾雨泽先回复了一串哈哈哈，再仔细去看表。

他们初赛的对手，是高二理科七班的李佳平和李佳楠，名字看起来似乎是对兄弟。

顾雨泽顺着表往下，看到了唯一的教师组一栏上写着陈星和韩海的名字，不由得惊喜地笑了笑。

不过他还没能笑完，很快就发现了祁飞和吴昊的名字。

聊天框里最新的消息还是他刚刚那串哈哈哈，顾雨泽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想撤回，但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他打字过去：“吴昊他们也参加羽毛球双打啊。”

岑泧城过了五分钟才回道：“别在意，我们打我们的。”

顾雨泽：“要是和他们碰上了呢？”

岑泧城：“都只是我们夺冠路上的拦路虎，碰上了就打倒，还能怎么样？”

顾雨泽握着手机笑了，继续打字：“说得我们会拿到冠军似的，谁给你的勇气啊。”

岑泧城几乎是秒回：“当然是你啊，贴网球鬼才。”

岑泧城恰到好处地捧他，不会捧得太高让顾雨泽产生多余的压力，也不会捧得不到位让他还不够自信。

其实不管他说什么，顾雨泽都只会开心到爆棚，他眼睛早已经被岑泧城的寥寥夸赞蒙蔽了，哪里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多了还是少了的问题。

顾雨泽趴在堆满了书册的桌子上，暂且没心思搞学习，把岑泧城最后那句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字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只发了句“都加油”过去。

就岑泧城这一句话顾雨泽乐了好半天，顾母端水果进来看见他这模样，还以为他期中考成绩出来了，而且考得非常不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