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平静惬意,忙里偷闲,恋爱的关系除了多给生活撒点糖分和温馨外,并没有给两个少年带来太大改变。
他们仍然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放学后谈论亘古不变的“要吃啥”话题,夜自修课间去楼下散步吹吹夜风,在睡觉前互道晚安。
唯一巨大的改变,是顾雨泽不必再在岑泧城面前掩饰自己的爱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对着岑泧城傻笑,也可以在那些夜色沉醉,适合牵牵小手的晚上,伸手勾一勾身边人的小指,落入一个有力温暖的手心。
盛夏的夜,再爽快的夜风都止不住温度黏腻地上升,两人牵着手走在昏暗的校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前边迎面有人走来,顾雨泽轻轻挣开了岑泧城的手。岑泧城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说:“冬天要是来得快一点就好了。”
“嗯,今年夏天好热啊,雨水也不是特别多。”顾雨泽捏着手指,岑泧城的温度还在。
“我不是说这个。”等路人走远了,岑泧城又抓住顾雨泽的手握住,“冬天的话借口互相取暖,就可以一直握着不用松了。”
顾雨泽愣了下,没想到岑泧城还有这种小心思,笑了笑,把手交握得更紧些。
临近期末,试卷铺天盖地地卷过来,顾雨泽回到教室,正巧赶上政治课代表正在分发试卷。
见顾雨泽回班了,政治课代表一边分发卷子一边问他:“诶雨泽,你那套一至三单元综合练习写完了吗,夜自修下课就得交了。”
顾雨泽在桌上的试卷堆里翻了翻,抽出一张递过去:“这儿呢。”
“你还差多少没写啊?”周博问,他本来想替同桌分担分担,结果他同桌很有原则,死活要自己写。
“四张,一张文综,两张地理,还有张数学。数学明天就交了,我还没把这部分预习完啊。”顾雨泽抓抓头发,有点头疼。
他没来上课那两天赶巧数学老师赶进度,上课上得贼快,班里人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数学课走神半分钟落后八百里,更别提他这个课都没上的,拿着这张巩固新知识的卷子无从下手,瞎写都没思路。
岑泧城探着身子看了看,“这张卷子都是些基础题,难度跟教材书里的题差不多,做不做其实无所谓,你看书里的题也是一样的,卷子给我,我帮你写。”
顾雨泽从善如流,把卷子递过去:“好。”
周博瞬间黑人问号脸:“不是,兄弟,你这双标有点过啊,要学霸帮你写不要我帮你写,嫌弃我啊?”
顾雨泽赶忙陪笑:“没有没有,你不是自己还没写完呢吗,怎么能麻烦你。”
周博桌上就是这张数学卷,他和最后一道大题战斗了三个来回,答案都没一次一样的。
周博也就是图个嘴快,很快就把话题撂到一边去了。
没过多久,岑泧城把写好的卷子传上来:“选择题填好了,后边大题我用铅笔打了个底,你水笔再描一遍。”
“好。”
顾雨泽粗略看了一遍铅笔稿,一边描一边跟着岑泧城做题的思路思考,描到最后他忽然发现试卷页脚用铅笔画了个很浅很浅,稍不留意就会错过的小心心。
顾雨泽一下就笑了,回过头去看后座涂鸦的人,岑泧城手里转着笔,也朝他笑。
周博做题做得烦躁,一扭头却看到顾雨泽满脸春风地在补作业,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啊,做个卷子而已难道还爱上数学卷了?
顾雨泽落下的功课他自己自习不来,岑泧城便让他周末也来学校自习,顺道一起把以前的知识给复习了。
这星期岑泧城要
回家,于是顾雨泽也跟着换了学习的地点。
他到岑家的那天下午岑月泷也在,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根细针对着一团羊毛戳戳乐。
岑泧城把顾雨泽往自己房间领,路过的时候顾雨泽好奇地看了看:“羊毛毡?”
岑月泷把手里的羊毛毡举起来给顾雨泽看:“看得出来是什么动物吗?”
顾雨泽对着那团如同克苏鲁一样诡异的不明生物,卡了半天壳才说:“……猫吧。”
岑月泷心情不错地继续戳戳乐:“厉害,比岑泧城有眼光多了。”
到了房里,岑泧城有点好奇顾雨泽怎么看出来的。
“我真的看不出来那白一块橙一块,不知道哪是耳朵哪是脚的生物是只猫。”
顾雨泽挠挠头:“其实我也没看出来,不过茶几上羊毛毡说明书的完成例图是只猫。”
岑泧城:“……”
顾雨泽把笔袋和卷子书本都翻出来放到书桌上,忍了半天还是吐槽道:“怎么说呢,有点意外,月泷姐感觉上是那种各方面都很强的人,没想到动手能力这么……这么的……”
“这么的一言难尽。”岑泧城笑着把他后半句不知该如何委婉表达出来的话续上,“幼儿园的时候不是要做很多手工吗,她因为做出来的东西太奇葩,没少被老师委婉投诉。”
小时候岑泧城和岑月泷不在同一所幼儿园,放学时保姆阿姨先来接他,再带他一起去岑月泷的幼儿园。
有一回他去岑月泷班上喊人回家,恰好碰上他们班在做贺卡,岑月泷举着自己的贺卡,笑嘻嘻地问老师好不好看。
那个老师盯着她花花绿绿拼贴而成的杰作看了半天,忍着没让表情过于扭曲,最后憋出来一句评价:“不错,老师觉得你很有毕加索的抽象风格。”
顾雨泽听完差点没笑死。
“她要能有你一半动手能力就好了。”岑泧城目光越过顾雨泽落到他背后的书架上,那束手工玫瑰花插在玻璃花瓶里,落了几缕阳光。
顾雨泽也顺着视线看过去,感慨道:“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没能亲手送给你,啊,还错过了你初次登台表演。”
“对了,之前就想问你了。”顾雨泽转回身来,“你不是不太喜欢参加这种组织活动吗?”
岑泧城以前确实不喜欢,能躲就躲,但自从高中以来,不但毫无推脱地当上了地理社社长,光是礼堂大舞台就上去了两次,一次是校庆典礼发言,一次是文艺汇演表演节目。换做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会变得这么积极。
他敲着笔杆,回忆起顾雨泽看着自己弹吉他时发亮的眼睛,还有他筹备社团活动时忙碌但认真的身影,以及活动顺利结束后阳光底下灿烂的笑。
“大概是被你影响了吧。”他最后说,看着顾雨泽的目光很是柔和。
以前觉得毫无必要又麻烦的事情,借你的眼睛看到了它的精彩,所以也愿意跟随你的脚步,去看看前面更加纷呈的风景。
一下午两人都窝在房里学习,再抬头时时钟竟然已经走到了六点,该准备晚饭了。
顾雨泽伸着懒腰和岑泧城往厨房走,意外地听到了汤水翻腾的咕噜声:“月泷姐做饭?”
岑泧城皱着眉走进厨房,语气不是很愉快地问道:“不是说好今天暂停一天吗?”
岑月泷高考完后闲得不行,羊毛毡就是买来杀时间的,最近不知怎么的又迷上了做饭。
可她的手艺确实很不咋地,她做的第一顿饭,岑泧城尝了一口就直说难吃,岑父岑母试吃后互相看了一眼,连一句再接再厉都没敢昧着良心说出口,因为
真的很难吃。
本来今天顾雨泽来家里做客,岑泧城就已经跟她商量好了不准靠近厨房半步,但最近晚饭一直是岑月泷在准备,她惯性使然,六点准时捏着菜谱走进厨房。
“哦,我忘了。”岑月泷把电磁炉的火力调小,放下了打算切菜的刀,“别这副表情嘛,就做了个汤,其他都没动,你来你来。”
岑泧城取了挂钩上的围裙系上,看着那锅还在沸腾的黄瓜清汤问岑月泷:“煮多久了?下盐没?”
“下了下了,我尝过了能吃的,放心吧啊。”岑月泷不太耐烦地说完,转身越过门口杵着的顾雨泽出了厨房。
岑泧城不太放心,又感觉清水加黄瓜加盐煮不出多么黑暗料理的东西,没再管汤,转身拿刀要切菜,余光瞥见顾雨泽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奇怪道:“怎么了?”
顾雨泽频率很快地摇起了脑袋:“没、没什么!”
难不成要我说你穿着这件小熊维尼的围裙很可爱吗?!
岑泧城切了会儿姜,抬眼就见顾雨泽傻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摇摇头专心对付晚饭。
“雨泽,帮我拿罐老干妈,还有冰箱里右手边架子里拿瓶啤酒。”
顾雨泽遵照指示去开冰箱上边的调料柜:“老干妈哪里呢?”
“应该在料酒附近吧,你找找看。”
顾雨泽挑拣着瓶瓶罐罐,胡椒粉啊醋啊生抽啊都在,就是没看到老干妈,“没有啊,会不会放冰箱里了?”
“我看看。”岑泧城放下刀走过来,手扶上左侧柜门,右手伸到顾雨泽脑袋边上,探进柜里摸索,不多时就摸到了。
“什么时候放得这么深?”
岑泧城嘀咕着,正要收手,垂下眼正对着顾雨泽烧红了的耳朵尖,动作一顿。
顾雨泽在岑泧城从背后靠过来时还没什么感觉,直到岑泧城开口说话,气息全喷在耳朵和侧脸上,又被他的袖口蹭得痒痒,才紧张得全身发僵,心跳得飞快。
厨房里一时沉默下来,汤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方才岑泧城掂脚拿东西,身子自然前倾,顾雨泽被夹在他和冰箱中间不能动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感觉到岑泧城开始往后退开,他心里稍稍放松,想着怎么交往了还是对这些小接触耐不住心动,耳朵尖突然被岑泧城轻轻咬了一口。
像是啄吻,又能感觉到齿关轻轻触碰的凉意和湿润。
顾雨泽脑子嗡一声,一股热意冲上了大脑,把他直往高空上带,又毫不留情地压着往下冲,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岑泧城也是不太冷静,心脏狂跳地退开,放下老干妈后重新拿起刀切菜。顾雨泽扶着冰箱冷静了一会儿,打开门却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
“……刚你说冰箱里拿什么?”
岑泧城回过神来,发现要切半的香菇被他切成了丁,“啊,啤酒。”
“哦哦对。”顾雨泽借着冰箱门的遮挡轻轻拧了自己一把冷静冷静,在侧架上把一小瓶瓶装啤酒拿下来。
又是老干妈又是啤酒的,顾雨泽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想问岑泧城要做什么菜。
“鸡肉煲。”岑泧城接过啤酒放在一边,从橱柜里拿了个小砂锅出来,“加了啤酒味道更浓郁,老干妈就是添点味,你不喜欢可以不加。”
“没事,你加。”顾雨泽大脑还是乱,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那,还有需要帮忙的吗?”
岑泧城心说你呆在这里帮的忙还抵不上我被你分散的注意力,挥挥手让他去客厅看电视:“没事,我来就好了。”
顾雨泽知道自己现在脑子不清醒,只会笨手笨脚帮倒忙,应了声去客厅坐着。
岑月泷被赶出厨房后又在戳羊毛毡,顾雨泽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那坨外星生物满头问号,岑月泷忽然语速很快地来了一句:“你俩在一起了吧?”
顾雨泽险些从木沙发上滑下来,他扶着扶手,感觉脚踩在棉花上,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幻听了:“……什、什么?”
岑月泷头都没抬,转动手里的不明物体来回看,戳起了不平整的表面,“我说你们下学期还在一起不。”
顾雨泽有点懵,刚好像问的不是这句啊?
“……这个,得看学校怎么安排。”顾雨泽被吓得说话力气都弱了下去。
岑月泷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专心戳戳戳。顾雨泽缓了半天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岑月泷不也是一中的吗,哪里用得着问他这种分班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岑泧城感觉顾雨泽和岑月泷之间气氛怪怪的,但也没太在意。
他记得顾雨泽习惯饭前半碗汤,于是先给他盛了一碗黄瓜汤。
顾雨泽接过来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有点迟疑,但很快松开。
岑泧城手艺蛮不错,鸡肉煲咸辣适中非常可口,很快就空盘了。
“有菜谱吗?回家让我妈也试试。”顾雨泽咬着筷子尖,回忆着刚刚岑泧城都用了什么食材。
岑泧城舀了勺汤送进嘴里,“有,我等下给你——啧,怎么苦的?”
岑月泷看他一眼,也舀了勺汤喝掉,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顾雨泽看看姐弟俩,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觉得这黄瓜汤苦吗?”岑泧城问顾雨泽,他是最先喝汤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说汤的味道奇怪。
“……”顾雨泽哽了一下,刚刚在厨房他就没仔细看汤里煮的是什么东西,“我以为这是苦瓜汤……”
岑泧城:“……”
岑月泷已经笑得掉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