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没能和岑泧城归属一个阵营，顾雨泽颇有些遗憾，正方四个人聚在一起自我介绍时他有点提不起精神。好在熊励话够多，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的注意力给转移到讨论辩题上去了。

正反两波人渐趋聊到一块儿，甚至开始互相提供立论思路，赵老师适时卡在他们中间提醒：“表演归表演，前提它还是个比赛，要认真对待，千万不要私底下交换观点，或者提前写剧本排演啊。”

大家伙齐声说好，闹哄哄地开始拉椅子，隔开了两三米的距离。赵老师被逗得直笑，一副完全拿这群孩子没办法的神情。

一周后，赵老师再次把八个人聚集起来，通知了一个消息：“表演赛会有些外校的老师来观看，学校这边要求大家上场的时候统一穿着正装哈。”

熊励举手提问：“老师，没正装怎么办啊？”

赵老师扶了下眼镜，乐呵呵地说：“学校都安排好了，我周六带你们去附近商场的正装店租衣服。当然你们要是自己有的话更好，就帮学校省钱吧。”

岑泧城和爸爸的身材差不多，可以借爸爸的正装来穿，不用租。不过周六他还是跟着一起去了，主要是想看顾雨泽试衣服。

正装店门面不算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制服、领结领带、高跟鞋皮鞋、甚至精巧的袖扣它都有卖。

顾雨泽走进去的时候有种提前接触成人世界的拘谨和茫然，他扫视了一圈挂满制服的衣架，有些无从下手。其他人跟他有着差不多的心情，急需有人带着导购。

店里今天人手不太够，只有店主和另一个女售货员在，于是店主就提议先帮助女生们挑衣服，男生们自己先随便看看。

顾雨泽在衣架间穿行，随意地拿了件白衬衫搭在身前给岑泧城看：“这件怎么样？”

岑泧城端详了片刻，点点头。

边聊边挑，顾雨泽很快拿了一整套制服在手里，他把衣服的衣架子拆下来放在一边，又将随身物品交给岑泧城保管：“那我去试一下衣服。”

“等等。”岑泧城挑了双尺码合适的皮鞋回来给他，“去吧。”

等待顾雨泽换衣服的空隙里，岑泧城找了张沙发椅坐下，不时抬头望向试衣间和墙上的挂钟。

沙发还没坐热，岑泧城又站起来走到挂着领带的架子前来回踱步，看完了又去旁边看袖扣。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迫不及待。

好像过了很久，试衣间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岑泧城循声望去，虽然在此之前对穿着正装的顾雨泽已经有过许多想象，但第一眼看到还是十分惊艳。

顾雨泽一手搭着换下来的衣物和正装外套，一手扯着衬衫领口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平常穿惯了宽松的衣物，还不太习惯正装的紧束感。

白净的衬衫很合身，衬得肩线如刀，利落干脆，后背紧贴皮肤的布料透着淡淡的肉色。衬衫长长的衣摆尽数收束到裤腰里，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笔挺长腿，没有丝毫累赘布料影响到腰际自脚踝处身体线条的美感。

有两个女生恰好在试衣间附近等着换衣服，顾雨泽一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出来，两人双双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半晌才激动地叫起来。

这一叫把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顾雨泽身上，他很快被大家惊叹和夸赞的声音团团围住。

岑泧城的目光一直落在顾雨泽身上，挪不开，他想走近些看得更清楚，不小心被衣架的支腿轻轻绊了一下。

隔着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岑泧城停下了脚步，望着人群中央腼腆笑着的顾雨泽喊了一声：“雨泽。”

顾雨泽看了他一眼，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越

过人群朝他走来：“嗯？怎么啦。”

岑泧城带着他走到领带架子前，拿出一条刚才相中的领带，抻直了挂到顾雨泽脖子上，开始给他打领结。

顾雨泽颔首看着脖子上的领带，是深蓝色带浅色斜纹的：“赵老师不是说黑色就好了吗？”

岑泧城应道：“不是比赛要戴的，只是觉得适合你。”

岑泧城打的是温莎结，步骤不算复杂，但很容易走形，因此他神情专注，动作缓慢又细致。

顾雨泽从相反的角度看着领带互相缠绕，没能发现岑泧城暗藏的小心思——温莎结成结之前的形状，是个心形。

即使对领结一窍不通，顾雨泽依旧能在岑泧城温柔的动作间捕捉到他对自己点滴的珍爱。

之后顾雨泽把这条深蓝色的领带买了下来，就算今后很少戴它，每每看见，总能回想起岑泧城给他打领带的温馨一幕。

表演赛在校庆当天上午举办，算是为下午的校庆典礼预热。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三排本校的领导老师和来自外校的老师，后排坐的大部分都是高一新生，其中也混着像孙潘林这样翘课来看比赛的高二和高三。

八名辩手们在阶梯教室隔壁的另外一间小教室里做最后的上场准备，有几个学生会安排来做赛前采访和拍照的学生在场，拉着熊励和反方的一辩妹子在交谈。

顾雨泽和岑泧城站在远离人群的小角落里聊天。

岑泧城正装在身，非常帅气，他身上那种超过同龄人的沉稳更加突出，散发着无人能抵挡住的成熟男性的魅力。

顾雨泽和他聊着聊着又看呆了，岑泧城眼里噙着无奈和笑，抬手想摸顾雨泽的头，碍于那些采访的人老是往这边看，他转手搭上了顾雨泽的肩，按着捏了下：“又走神了？等会儿比赛怎么办？”

顾雨泽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那会儿就顾不上看你了，趁现在多看两眼。”

岑泧城轻笑一声，收回手的时候故意在顾雨泽的耳垂上擦过。

顾雨泽抓了把耳朵，打了下岑泧城的手背。

表演赛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辩手们赛前做足了准备，又经过了赵老师的亲手指点，一个个自信满满，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说话都不打怵不结巴，条理清晰又有力地阐述着本方所持观点。

在场观众们大多是第一次接触辩论比赛，有关爱情的辩题被略微严肃地讨论着，由此形成的有趣反差将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地吸住，所有人都看得全神贯注，比赛的气氛很足。

很快到了大家期待已久的自由辩论的环节，全场的气氛被推向高潮，辩手们你来我往地过招，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对答一个比一个圆滑，观众都忍不住不时鼓掌叫好。

反方一辩的妹子看上去斯斯文文，一到自由辩论整个人都放飞了，怼过来的问题让人难以招架，赛后被笑说是“人身攻击”。

她用开玩笑的语调问正方：“想必对方辩友们也有过那么几个真心的暗恋，若真如你方观点所说，暗恋的示爱更能打动人心，那我想你们也早该脱单了吧？怎么几位到现在都还单着呢？”

正方除了顾雨泽以外的人全哽了一下，面面相觑。刚刚还积极回怼的机关枪熊励估计是被戳到了痛点，忽然间枪口哑了火，面露苦笑。

唯一非单身人士顾雨泽被迫站起来救场，本想着无视一辩妹子的发言直接甩问题，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过于大胆且疯狂的念头。

两三秒的短暂思索后，顾雨泽赌上所有，拿着麦克风很突然地点了岑泧城的名字。

岑泧城愣了一下，就见顾雨泽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眼神坚

定，只是声音有点抖：“我、我暗恋你好多年了，我喜欢你！！”

全场静默，落针可闻，旋即炸起了如涛如浪的声洪，掌声和惊呼的声音从观众席奔涌到台上，惊呆了的辩手们全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波唤回了神志。

岑泧城最先反应过来顾雨泽在干什么，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缓缓回归原位，逐渐冷静，可他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观众的呼喊还在持续，孙文伟捂着耳朵隔绝女孩子们尖锐的惊叫，没忍住骂了一声：“我靠这小子翅膀硬了啊，胆也太大了！”

林云开支着下巴，嘴角带笑地望着台上的顾雨泽：“是好事。”

潘家程听了，竟也点点头。他想，多希望他们以后可以不借着任何幌子，坦坦荡荡地在人前说爱。

台下狂欢了半天，台上有些人才堪堪反应过来顾雨泽做了啥。

熊励算是反应快的，但他还是大张嘴巴傻了半天。有一瞬间他以为顾雨泽是真的喜欢岑泧城，因为他“表白”的那个眼神，不似为了打比赛而装出的动容。

理智提醒着他这还是在比赛中，熊励不顾违规夺过顾雨泽手里的麦克风，既是替顾雨泽的行为解释又是补刀地说：“反方辩友，听到观众们心动的呼喊了吗？这就是我方观点最有力的佐证！”

全场哄笑不停，反方自己都被气笑了，被怼回来的一辩妹子伏在桌上，摆手示意岑泧城上去给自己讨个公道。

其实就算她不说，岑泧城也还是得站起来面对顾雨泽的“当众示爱”。他拿起桌子上的麦克风，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望向对面的顾雨泽。

顾雨泽“干完大事”后平息不下的心，被岑泧城一望，跳得更快了。

岑泧城微微颔首，低沉平稳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扩大、传播，变得有些沙哑失真，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他似假非假的回应。

“谢谢你的喜欢。其实在这场比赛开场前，我看着身着正装，微微笑着的你的时候，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深入地了解我方的辩题，我可能都意识不到，这就是一见钟情。”

岑泧城放下了麦克风，观众席掌声和笑声连成一片，久久不息。有人起哄地喊了一句在一起，更多的人跟着附和起来。顾雨泽红着耳朵被熊励大笑着拍背，此时谁都没想到岑泧城后面还有话。

岑泧城没有立刻坐下，他依旧站得笔直，目光久久地落在顾雨泽身上。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迎着顾雨泽的视线说道：“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