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兆是本地道台大人,他叫城门。
城门守将早在城楼上观看,看着甲胄严整,刀锋雪亮的均王府卫军,感到诧异,“司马大人怎么把均王殿下带到城里来了?不是去西山避疫么?”
司马兆腰眼上抵着刀子,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殿下不过想在城里走一回仪仗队,告诉百姓,他来过了。”
“瘟疫啊,还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做派给谁看?这不可能?!”城门守将匪夷所思,不相信……
司马兆的腰已经流血了,痛苦地大声说:均王殿下都能和镇南王世子爷娶一个老婆,你说,可能不可能?
他说的够客气了,就差直说均王脑子有病了。
即使守着一城瘟疫十分惶恐,城门守将和副将们还是大笑了出来,城门打开了……
一进城门,就嗅到骚臭扑鼻,打开马车轿帘一瞧,就连官道上都满是人畜粪便,太阳底下,一群群蚊蝇乱飞。
再走一段,好像是排污水的下水道堵了,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时不时看见道路旁的垃圾堆成山……
没有看到因为瘟疫而死的尸体就不错了,这说明疫病还没有大范围爆发,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二百年前,这里曾经是漠北金帐王朝的国都,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城,傲视五洲四海,万国来朝。可想而知有多大。一般也和大秦国的上京一样有外城,内城和皇宫,只是称呼上略有不同,叫大城,皇城和宫城。
外城脏到不能呼吸,内城里相对好一些,四通八达,并不狭窄,可违规占道的商贩随处可见,两对人马面对面,谁也不让道,口水几句,竟然就抄家伙打了起来。
原来这里特产三多:地痞流氓多,妓.女多,乞丐多,由于无官府状态,治安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任你怎么喝道,居然没有避让道旁行礼参拜均王大驾的意思……
沐磊提刀就要教训这群无礼的家伙,被明湛阻止了,疫病流行之际时候,只可怀柔,不得强压,不然,城里必然大乱。
马车里,高小怜却再次高热起来,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明湛紧紧抱着,指挥马车绕道。
七扭八拐地,到了一个巷子,里面有两家医馆,他给高小怜裹着小薄毯子,抱着下了车,到了其中一个医馆,门上的招牌都没有,从痕迹来看,被摘掉不久。
像是发生了什么恶□□件,医馆的院子中间,满是被烧毁的焦黑药材。
正堂连门窗都没有,里面四壁墙上写着血淋淋红字,庸医杀人!触目惊心,高飞一边查看一边怀疑地问:“王爷,这种地方的大夫能看病?”
明湛点点头。
到了空荡荡的大堂,一个脖子上长着瘤子的瘦高男人,正在仅剩的家具……一组破柜台后面看医书,浑身药味儿。
就大夫这一行来说,年纪不大,三十七.八岁,明湛对高飞说此人叫骆瘿公。
脖子上有瘤为瘿,倒是很容易让人记住。
骆瘿公大概心情极其糟糕,也不看病人,说:埋了吧,是疫病。
高飞一听就躁了,拔刀架在不靠谱的大夫脖子上,“想死是不是?”
“是!”
骆瘿公眼皮都懒得抬。
高飞:卧槽!
反倒放下刀。
明湛蹙眉道:“疫病虽然厉害,用你独家的骆氏辟瘟丹即可,你却说要埋人,你这个该死的庸医!”
明湛此时穿着缇骑服,骆瘿公听这个外地小小少年,居然知道骆氏辟瘟丹,可是又摇头:“骆氏辟瘟丹就是个笑话!”
高飞大笑:这厮都承认了!
一转眼,看见高小怜紧闭双眸,呼吸紧促,烧得两个小脸蛋通红,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明湛也很急,抱着高小怜,坐在柜台前的破椅子上,用唇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滚烫……
但是疫情更急,他简单明了地问:“发现第一例疫病开始到现在有多久了?”
“哦,已经十天了。”
骆瘿公说起父母官,一脸不屑:“七天前病坊上报后,布政使齐大人初步怀疑是鞑靼人搞出来的,怕引起骚乱,明令不许外传,满城大夫统一口径,就说是普通外感或是饮食不洁引起的。”
因为不许外传,他已经憋的相当难受,此刻话如拦不住的洪水:“疫病初起秘而不宣是对的,但是保密的同时,应该尽快查清楚源头,并隔离病患,整个城区街道熏喷洒药,清理填埋垃圾粪便,他可倒好,第二天,领着姬妾儿女到西山行园避疫去了,他一走,他手下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全溜了,导致病患骤然增加,现在大概有百余人。”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满城各大药铺里相关的药材都被买空,真是奇怪极了。”
说到这里,骆瘿公捶胸顿足:“不过,有没有药情况都一样,因为我的避瘟丹给病患服用后,他们都死啦!都死啦!我祖父,父亲的清誉毁于一旦,我今后再也没脸行医救世了,不,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大夫坏掉了,这就是他医馆被砸的原因……明湛打断他的话,“别唠叨个没完,这里还有病人。”
骆瘿公这才看高小怜,翻眼皮,一搭脉,“虽症状蛮像,但不是疫病……”
“废话!”明湛说,“你开方子,我让人去抓药。”
骆瘿公拿起笔,迟迟不落下去……
高飞一度怀疑他不会写字。
明湛又道:你尽管写,我有药。
骆瘿公惊讶,这才大笔一挥,眨眼之间写好了。
高飞将信将疑。
这地方不安全,明湛抱着高小怜出了医馆,回到马车上,骆瘿公也跟着。
马车里,倒是有一个袖珍药柜,每个抽屉上写着好几种药材的名字。
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大夫,拿着骆瘿公开的方子,用小铜秤秤取药材。
大夫不好干,骆瘿公一看就知道是他脸上的伤为什么,问:给病人用了什么药?
“牛黄镇惊丸和喉症丸,因为病人年纪小,剂量减半,而且很快停药。”年轻大夫战战兢兢答,一边小心翼翼秤药。
骆瘿公摇摇头,“没毛病……不过,减半也没有用,最主要这位小病友,体质极其特殊……”
他说着,看了看高小怜,“大概是母亲在怀孕前后,用了大量助孕大补之物?亏了是女胎,若是男胎,绝保不住,因此体内犹带阳毒,因为年幼,五脏六腑娇嫩,这时必须禁用一切含辰砂,硼砂之药,否则,将性命不保!”
年轻大夫闻听,满面羞愧。
等他配药,骆瘿公把话题转移到关心之处:鞑靼蛮子真是恶毒,污染水源,触发瘟疫,还提前买空各大药局的药材,还好你小哥儿自己带着药材,否则,这孩子的病,就危险了。
明湛冷笑:“这一场瘟疫,完全是齐玺一手策划的。先是指使人污染城外水源,致使瘟疫传播,接着迅速买空各大药局的药材,最后,嫁祸给鞑靼细作。”
骆瘿公吓了一跳,“不可能!齐大人怎么会这般丧心病狂?你是何人,敢这么含血喷人?”
“我是均王。”明湛说。
“啊!”骆瘿公想用手指,又没敢,“您就是那个,和镇南王世子娶一个老婆的傻王爷!”
明湛头都大了,臭名远扬?自作自受……
骆瘿公虽然说他是个傻子,但是礼数没忘,跪拜参见。
明湛叫免,又道:“本王此来接管燕地,齐玺军政民政一把抓,不想放权,就想出这毒计。本王一到地方,不顾百姓死活去避瘟疫,一来大失民心,二来一到西山,就被他软禁起来。”
前世,明湛就是这样被齐玺吓唬住了,跑到西山避疫,一避就是六年,一直被幽禁到十七岁,方才被做了太后的李凤儿救出去了……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药材提前都被买空,一地官府都视而不见了,又怕你的骆氏避瘟丹大显神威,所以……”
明湛的话如同惊醒梦中人,骆瘿公接着说下去,“所以,瘟疫初起,凡是我经我看病的病人,都死了。我一边治,齐玺那王八蛋一边指使人下药害,能治好才怪!”
骆瘿公气愤之极,这种父母官毒害自己百姓的事情闻所未闻,简直令人发指。
明湛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城外水源已经被污染,在清理好之前,我命人从废宫的太液池拉水分给百姓,以解燃眉之急。”
骆瘿公不得不提醒少年:“当初攻下此城,太.祖皇帝封闭废宫,王爷擅自打开,还动了水财,您的父皇会怪罪吧?”
“目下城中水源,都被污染了。只有太液池因为当初被挖断了水道而孤绝,也是唯一安全的水源。若怪罪本王担着,有什么比一方百姓安危还重要?”明湛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其实,他刚刚就已经派青龙白虎过去揭废宫封条了。
这时候,年轻大夫按药方配好了药材,金银花、黄芩、连翘、麻黄、石膏、苦杏仁、甘草、知母等等……
但是他说:“前辈!您的药剂量太大啦!表小姐禁不住的。”
骆瘿公点点头,却把麻黄,苦杏仁,生石膏,甘草,四样子捡出一半,让他用杵在铁凹子里捣成份末,原来要给病人外敷神阙穴。
年轻大夫自去煎药。
高飞拉上一道帘子,把他自己和骆瘿公隔绝在外。
明湛掀开高小怜的中衣,露出雪白的小肚子,按照骆瘿公的指点,用白酒擦洗神阙穴,趁湿填入药粉于内,外贴伤湿止痛膏药固定。
明湛用手按摩,以期使膏药压瓷实,高小怜忽然睁开眼睛,嘶哑着嗓子颤声问:你……干嘛?懂不懂男女之防?
明湛随口答:我是你夫君,你防我做什么?
说完就想抽自己,这怕是又落入这个女人的圈套,难不成摸一下肚子,还要负责?
这么想着,却看见高小怜乱蓬蓬的小脑袋扭一边,“真肉麻……”
我肉麻?!明湛使出杀手锏:不然,你还有一个夫君,让他来?
高小怜气到回光返照,一脚踹过去!
就听明湛哎呦!一声,捂着两腿之间……
马车里热,他脱得只穿薄绸衣裤……高小怜吓得哗!一身大汗泉涌而出,跟着眼前全黑,昏倒之前,想到的是:这又把他踹成太监了?新仇旧恨,他会不会把我扒皮抽筋,活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