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两对

“后来, 听王掌他们夸赞, 而今日一见, 无论模样，性格, 能力, 嗯, 也罢了……”皇帝说到这里, 语气转悲, “不过，你太子哥哥去了，今年是不成了, 明年你们就正式成亲。”

皇帝一锤定音，明湛躬身道：谢父皇！

尽管皇帝因为丧子，心累, 可是依然要多说几句，因为十几年才见一次。

接着问沐磊， “你跟着均王北伐多年，把婚事都耽误了，今年多大了？”

沐磊的姑姑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但是早死，没有子嗣，沐磊的父亲镇南王沐绍勋把儿子送到上京有做人质的意思, 皇帝身为姑父也要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回陛下, 二十六了。”沐磊回答。

“嗯, 真的不小了。”皇帝说。

明湛此时适时介绍：“父皇，因为宗岳将军有伤在身没能成行，五子一女觐见。”

宗家五子和宗仪重新跪拜。

皇帝叫起，刚刚宗家五个儿郎已经封赏过了，个个是威风凛凛，精壮彪悍的武将，宗家女儿宗仪，却是端庄优雅，举手投足，大家风范。

皇帝问起了他们父亲宗岳的伤，宗大郎恭恭敬敬回答了。

皇帝再叫赏，宗岳的是一副黄金锁子甲，宗家五虎将每人一把御器监勅造的编号宝刀，宗仪则是一套紫金镶红宝石首饰。

宗家儿女谢恩完毕后。

皇帝对沐磊道：“你们两家是世交，年龄也相当，你父亲上奏折请，所以过了年朕就赐婚。”

沐磊要娶的妻子是宗仪。

宗仪却没有一点点娇羞，脸色惨白，沐磊更是跪下：“陛下，关于婚事，臣有下情回禀……”

“住口！”

哦……沐磊愕然，皇帝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旁的王掌急忙劝沐磊：“沐世子，宗大小姐父亲是征虏大将军，母舅翰林院大学生，进内阁参政，她本人也是个大才女，又贤良淑德，真是十全十美！当初，陛下原看好她做均王妃的，只可惜，均王一早有了表妹了，所以这门好亲才落在您头上，您捡了一个大便宜，还有什么下情？扯些有的没的，令好事多磨，惹得大家不痛快？”

说了一大篇，重点就一个：别惹皇帝不痛快，别把你和齐玫的事情抖出来……

“不是因为齐玫！”

沐磊一着急，把齐玫的名字说出来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搭理他了。

就听王掌小心翼翼地问皇帝：“陛下，您伤心难过，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进饮食了，均王殿下和沐世子立下这等汗马功劳，是不是，现在就摆上素斋，充做庆功宴呢？”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异国使节，所有人都在太子祭礼大典上，所以本来计划好的庆功宴也泡汤了。

“好。”皇帝说，“你们就陪朕吃一顿素斋罢了。”

明湛沐磊急忙答：“是。”

太监们有的出去传膳，有的引领御阶下众人按序位坐好。

面前漆光矮案，人须曲膝踞坐。分男左女右，左面座位依次是明湛，明炜，沐磊，宗家五子。

右面，是高小怜和宗仪。

大殿中央设一张巨大的黑色沉木食案，上面摆着一百零八道宫廷素斋，领队的菜是四个冬瓜盅，足有三十斤重的巨大，里面是十八罗汉斋，上面精雕着字，连起来念：悲心无尽……

大概膳师想表达他的心情，可是看到这悼念亡者的四个大字，再饿的人也没食欲了……

明湛在御前侍奉皇帝用膳，一看父皇今天第一要吃的，不过是一碗白嫩豆花，一看就是他母亲赵荣妃亲手做的，只不过，没有了鹿鞭……

皇帝在上面用膳。

下面沐磊天不怕地不怕，到对面串门，在高小怜耳边问：“我说你怎么回事，几句话把驸马爷整的，倾家荡产了？”

“哼！今天心情不好。”高小怜看见明炜在对面眼睛不眨地瞧着自己。

“心情不好？来月信了？”

一向爱护自己的沐磊居然说这种浑话？高小怜这才看见他一脸的冷笑，他应该心里很生气，皇帝今天敲定了两对婚姻，他却因为太子丧礼，皇帝心情极其糟糕而不便提出异议。

然而高小怜自己更闹心，挖坑把亲爹埋了，可是，有什么法子？为了保高家全家人的命。

也是到时候了，皇帝吃完了豆花，下榻更衣……

可等到皇帝走了，高小怜喊未婚夫君：“王爷！”

然后嘴巴一扁，委屈地要哭了……

明湛急忙下了御阶，到高小怜跟前，盘膝坐在她身边：“怎么了？”

可是高小怜欲言又止，她哪里好意思告诉明湛沐磊说了什么话？趴在他怀里，嘤嘤哭了。

明湛摸着高小怜的秀发，骂沐磊：你又跑过来惹她做什么？

沐磊悄悄道：“高驸马那个人对咱们还是不错的，小怜却因为人家一句玩笑话，就把人往死里整。”

明湛也不说破，“她如今仗着父皇宠她，便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

高小怜在明湛怀里越哭越厉害，因为她知道，以后永无宁日了，他爹高世攀以后会天天管她要钱的，他有那么多儿子，女儿，小老婆要养……掰指头一算，竟然上百口！她不知道从五品的尚宫一个月有多少俸禄？再加上明湛的，明湛的俸禄虽然很多，可是，她和明湛也要过日子啊！

“那个，十四叔，高尚宫哭了，我能安慰安慰她么？”明炜此时也走过来说。

有女孩子的地方就是风水宝地，此时高小怜身边聚集了当今世上最重量级的男子们。

明湛不说话，沐磊却问：“为什么要安慰她？”

“因为她对我很好……”

明炜显然误会，高小怜逼着高世攀倾家荡产承包太子丧礼，是为了他。

明湛点点头：只要她愿意。

高小怜从明湛怀里抬起头，对明炜凶巴巴说：“我愿意，你说吧，怎么安慰我？我可是视财如命，见钱眼开……”

某人心情不好，又开始整人了，明湛和沐磊忍不住想笑，各自喝茶掩饰，就连一旁的宗仪也是低头抿嘴。

明炜第一次看见这么直言不讳喜欢钱的人，又那么天真可爱，他都被她迷住了，“我们东宫的钱都是母妃掌管，我没有，要不，我管皇爷爷要点儿？”

“要点儿？”高小怜一撇嘴，“你以为我是要饭的啊？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东宫里的事情居然做不得主？”

明湛和沐磊咳咳咳……快憋死了……

“当然能，那你说，要我做什么？”明炜窘迫地说。

“这样，你回去跟你母妃说，把给太子丧礼供货的皇商全换掉，换成陆一方。”高小怜抓紧时间说话，因为皇帝很快就回来了。

“陆一方，那是谁啊？”明炜迷茫地问。

“陆一方就是燕地首富陆富甲的弟弟，我们均王府宅邸都是他看着盖的，很诚信的一个人，他在这一次的交易里赚了钱，会跟我分的，这是一大笔钱，就算你安慰到我了。”

“你说慢一点儿，我记不住。”明炜慌乱地说，因为高小怜话虽然好理解，可是光看她美丽可爱的小脸蛋就听不懂她说什么了。

“你还需要记？我让陆一方去找你，你让那些原来的皇商都滚蛋。”

“可是，要是母妃不答应怎么办？”

此刻太子妃齐环，也就是齐玺的妹妹掌管东宫内政，看得出来，明炜有些怕这位嫡母。

“你笨蛋吗？以你的嫡母是孀妇，不能抛头露面为由，夺了她的财权，不然，你和侧妃娘娘永远被她压一头。”高小怜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教唆犯。

“这怎么可以？”明炜为难地说，“一直都是她管事啊？”

高小怜有些不耐烦，“这样说吧，高驸马给太子殿下办丧礼的钱，每一笔都会先交到你手里，你签字盖章了，才最后交到太子妃手里。这一次呢，你不要让它只是一个过场，实实在在把钱攥在手里，然后陆一方会过去协助你，把这笔钱花出去，至于宫里其他用度，你就交给你姨母李凤儿来，懂了吗？”

明炜，“不懂可不可以来问你？”

“我很忙的，你十四叔和沐世子一直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尽管问。”高小怜老气横秋地说。

明湛和沐磊趴在桌子上，快笑死了……

然而不敢露出来，明湛招手，明炜赶紧走近，明湛拉着他说：“炜儿，你记住，女人的话是不能听的。”

啊？！明炜的瞳孔张大，十分吃惊，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父亲多病，从小到大，他都是听母妃，母亲和姨母的话，不听她们的，听谁的呢？

“第一，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对付嫡母，那你就完了，要知道，你生母出身卑贱，你全靠嫡母的荣光和她母家的势力，孝顺她还不及？而她也不是你的敌人，她没有了丈夫，没有自己的子女，自然和你这个庶子相依为命，你们是互相依靠的关系，你要相信她，她才会相信你。”

明炜恍然大悟……

“第二，遇事情，只要问一个人，那就是你皇爷爷，他随时随地，会给你最正确的引导，你不必担心走错一步。”

明炜连连点头。

“若是不信，你皇爷爷来了，你问问他。”

明炜点头 。

高小怜转眼被明湛打脸，气的用小手捂着脸：贱妾不要活了！

这时候，皇帝由太监扶着进来了，盘膝坐在龙榻上，道：“唉，人老三不才，更衣也要这么久。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

明炜几步登上御阶，趴在皇帝的耳边把高小怜的话学了一遍。

“哎呦！”皇帝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丫头敢是成精了吗？”

明炜又问：“皇爷爷，孙儿应该把东宫财权夺过来吗？”

皇帝本来笑得眼睛眯缝着，此时大眼珠子一瞪，像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 炜儿，你记住，女人不过是玩物，她们的话是不能听的！”

高小怜听到这句话，愤怒溢满胸膛，皇帝的话虽然和明湛的如出一辙，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总算是找到了明炜把女人不当人的出处，原来都是皇帝教的，再加上他的父亲就是纵.欲而死，哼！祖传的看不起女人！

而明炜听了皇帝的谬论，重重点头……

高小怜血涌上头，想起前世，明炜在文武百官面前扒光她衣服，想起明炜打得她小产，诬陷她和明湛私通，并砍下了她的头颅！

她手扣紧御赐的黄金火铳，“我去看看那食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说着，就要起身……

可却被明湛拉住了：看，这是啥？

他伸手，高小怜看到他手里有一条腌昆布……

“那么多好吃的，一条腌昆布就想把我的嘴堵上？！”高小怜低声地愤怒地说。

“那要我怎么办？用嘴堵住你的嘴？”

“讨厌！讨厌！”高小怜的脸羞得如一块红布，手也松开了火铳……

明湛长长松了一口气，大家的脑袋瓜子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