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抱着高小怜进了宫帐, 里面也是到处挂白, 乱哄哄地, 侍卫太监们往里面摆家具。
和忙碌的人成反比,一个高大威猛的人悠闲地坐在两张摞在一起的桌子上, 金边黑衣大长腿, 是明黯。
高小怜一看到他, 就头皮发麻, 他是不是又为了高世攀?
明湛看到里面乱得一塌糊涂, 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蹙眉,“你就不能等我收拾好了再来?”
明黯从桌子上跳下来, 道:“我带了酒菜来,给你接风洗尘,找一个隐秘的地方?”
“酒菜?拿回去!你不知道丧礼期间过午不食么?”明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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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帐最隐秘的地方就是明湛和高小怜的寝卧了。
里面颜色沉静雅致, 床帐是淡蓝色的,被褥枕头都是白色的,地毯是蓝色白花的,贵妃榻黑漆光面的,炕桌上,水仙花如凌波仙子,几朵洁白无瑕的小花亭亭玉立,花中嵌着黄金般的花蕊, 散发浓郁的芳香。
三个熏笼, 里面温暖如春。
地毯上设一黑漆矮桌, 三人盘膝坐着,桌上摆着明黯带来的下酒菜,一共俩:油酥花生米,凉拌海蜇丝。
感动的高小怜都快哭了,“明黯大人,这是你从哪个泔水桶里刮来的?”
“酒管够。”明湛指了指地上一个大酒瓮,丧礼禁白酒不禁黄酒,黄酒劲儿小,里面加了枸杞桂圆红枣参片,所以可以多喝。
因为要隐秘,所以没用侍女伺候,高小怜刚要拎起底座带有炭笼的小铜壶,给大人们倒酒侍宴……
明湛唬得让她放下,烫了手如何是好?
明黯摇摇头,自去拎起小铜壶,给明湛倒酒,“妻管严我见过,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当年号称冰湛,现在,唉,彻底毁了。”
明湛接过小壶,也给对方倒上,“你倒是一点儿没变,难得。”
高小怜也拿着怜香玉杯过来要酒,明湛看着玉杯:“你这杯子也太大了,你会喝醉的。”
明湛从来不许她喝酒,今天是第一次,破戒了。
高小怜:让贱妾喝醉吧,睡个好觉,心里很烦!
看起来高小怜是不想听明黯讲高世攀的事了,因为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明湛决定子时不喊她起来了,让她睡到大天亮,就依了她。
三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拿着筷子吃油酥花生米。
“冰湛,知道么?我今天被恶心到了。”
明湛知道他说的是明炜捅相王的事情。
“虽说,我在虞察司久了,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都见过,可今天相王却令我恶心!”明黯把不屑掺在酒里咽下去。
明湛笑道:“我倒觉得这正常,还有一点儿小儿科。”
“那是因为,明炜本来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明黯悻悻地说,“看看这些做叔叔的,把侄子逼成什么奶奶样了?陛下气的回宫便咳了血……”
“啊!父皇他没事吧?”明湛着急起来,立刻要进宫去探望,明黯摆摆手:御医来看过了,他说,郁忿忧急,血不归心,但无大碍,陛下在打坐,他说,任何人不见。
明湛点点头。
明黯叹道:“还有明炜,你既救了他,他只需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后在沐磊的保护下,不再乱跑就可以了?为什么拿着刀子就去捅叔叔?难道,丧礼不能搞女人,就可以在灵堂杀人?那样就不算是对死者大不敬?!”
“好了,陛下用魇魔术给明炜遮掩过去了,可,这是一个恶劣的开始,以后,少年就会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反正惹了祸,有他皇爷爷兜着?本来他就家学渊源,有一个那样糟糕的父亲……”
明湛看见某小鬼偷喝了很多酒,醉的头都抬不起来了,过去把她抱起来,走到四柱床边,将她放在床上,脱的只剩中衣,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帐。
跟着,再把一道淡蓝色帘幕拉上,形成一个布墙。
他过来坐下,也打了一个哈欠,“我昨晚赶路,一夜没睡,现在困。”
明黯只看着明湛冷笑,“王爷还困?要是我,得乐疯了,您高明阿,一件小儿科的事情,您一箭三雕,站在道德的最高峰,最重要把宁王封地吞了,六万朵颜三卫,加上你燕地的满甲营,天下无敌了!”
明湛本喝了整一壶黄酒,白玉般的脸上泛起酡红,热得脱了外袍,只剩中衣,“那是,趁火打劫都不会,我这么多年,仗不是白打了?”
明黯一咧嘴:“我喜欢你够坦白!野心勃勃又不失光明磊落,不瞒你说,我十分担心,陛下一旦……”
他顿一顿,抑制住光是假想都会有的悲伤,“我会跟着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炜世子?相王?宁王?哼!一个个的……”
明湛失笑道:“父皇把皇位传给谁,你就要跟着谁,你有的选择吗?”
就听明黯低低地说:“没得选,不等于不能憧憬,我做梦都想跟着一位君主,如他那样的一个人……”
明黯嘴里的他,说的是二百年前,漠北鞑靼开国君主,那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他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就再加一句:当然了,是我生不逢时,因为陛下老了……
这是委婉的说法,皇帝年轻的时候也只是个守成之君。
“可是现在有了你!你一定要答应我,继位之后,咱们富国强兵,然后横扫宇内,也打下这世上五分之四还多的领土!”
明黯的眼睛野狼一样闪闪发光,向往着那个传说中的大时代,黑暗得如同一场永不见天日的大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淋个透湿,只有一个人和他的军队光芒万丈,所向披靡,即使隔着二百多年,还是令后来者为之狂热……
明湛摇摇头:“病的不轻……”
哥俩儿把酒言欢,明湛给明黯斟了一杯酒,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说起来,驸马高世攀的罪证收集的怎么样了?”
明黯道:“只是我族叔平青亚有一次和吏部侍郎向则仕喝酒,那向则仕喝多了,说他原是刑部主事,为了升到油水大的吏部,送了高驸马一万二千金后,如愿似偿,他还说,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我听青亚叔说了,当时倒吸一口凉气,若操纵整个大秦官员每年的调动该是多么庞大的一笔不义之财?内阁那是谁出钱多,就让谁干。什么选贤任能、德才兼备,都成了糊弄人的鬼话,可是,后来我去问向大人,他说自己喝得什么都记不得了? ”
明湛点点头,心里想:这才哪到哪?还利用工程敛财,凡皇帝不惜耗费巨资扩充宫殿,兴建庙宇,高俨一律让他孙子高世攀去做,高世攀扩大预算,以次充好,拿回扣,做假账。
还有其他敲诈勒索皇商的事情,数不胜数……
“本来这是你大功一件,只可惜,向则仕不敢出来指证高世攀。”明湛装着十分可惜地说。
明黯把琉璃杯子种在桌子上,咔嚓!杯子裂开了,“哼!只要把向则仕拖到虞察司诏狱,大刑伺候,他什么不招?只是,我在犹豫,崇宁大公主病情拖不了多久了,高世攀天天在她床前装孝夫,这个节骨眼抓了高世攀,万一大公主一口气上不来死了,陛下又会大发雷霆?他可是再也禁不起了……”
某种意义上说,明黯这个养子,跟皇帝比亲儿子还亲,赤子加忠臣。
明湛觉得自己脸热辣辣地,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不遗余力地帮着大贪污犯洗白白……
此时,屏风外面朱雀告进。
明湛叫进。
朱雀进来,即使靴子上套着鞋套,还是有点儿不敢踩新地毯。
打量着问:“王爷,表小姐不在?”
明湛道:她睡了,给我吧。
朱雀递过来的一张纸写着:表小姐,属下根据您的指点,在城郊的桂园里,查得银窖十口,每个掘地深一丈,方五尺,四围及底,砌以纹石,窖上面堆积了一丈多高的泥土,种上椿木,又购来太湖石垒成假山,装扮成园林的样子,真是异常隐秘……银子运回来,入库了,白虎正在看着人点数。
因为明黯在,这种事情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所以传纸条。
长相清秀的朱雀文武双全,写的有文采,明湛问:青龙回来了么?
“回王爷,没有,倒是瞧见高俨老大人在东宫门口……”
朱雀声音都发虚,明黯嘲笑明湛:王爷,玩儿大了吧?首辅大人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明湛嗔怪朱雀:为何不请高阁老进来?
朱雀:“属下请了,可是高阁老瞪了我一眼,坐上暖轿,扬长而去……”
……明湛气都气死了,明黯喷酒,大笑:“自作多情,人家高阁老只是来给太子上香的!”
明湛知道朱雀四人都舍不得高飞,想用这个法子提醒自己。
朱雀提醒过了,这才正正经经回禀:“是内阁的黄献之大人,他在宫帐门口等待,并说,特来谢王爷照顾他的甥女儿宗仪一路进京。”
“不见!”明湛一口回绝,“说的什么屁话,宗仪明明是跟着她五个哥哥来的,成了我一路照顾?我照顾得着么?”
“冰湛,黄献之是高俨老大人的接班人,下一任的首辅大臣,和他交好,是非常必要的。你管他以什么借口呢?”
明黯俨然“皇帝明湛”的宰相了,已经开始帮着他拉拢大臣了。
明湛只好说,你出去替我顶一会子,我穿上衣服,就来。
明黯风风火火地去了。
明湛刚要穿外袍,忽然听见床上高小怜在说话,又听不真切,急忙进了帘幕重重,一直来到床前,这一次听真切了,“青石鬼!”
明湛心想她梦到了青梅岛浴室宫殿?呕呕!高小怜干呕了两下,明湛怕她吐床上,把她挪过来,趴着,头冲床下,拿过来琉璃痰盂,以防她吐,等了一会儿,她又不吐,爬起来跪在床上,头勾的极低,像等待被斩杀的死囚,明湛骂道:谁让你喝那么多!
高小怜嘴里嘟囔:“青石鬼,连你也,背叛我!你说,传国……玉玺……去哪了?”
“你说什么?”明湛捧着她软塌塌的脑袋,“传国玉玺?”
高小怜的小脸像一块红绸,淡色的小嘴巴像涂了胭脂,容色艳丽无比,美的惊人,含含糊糊地念叨:“你……石鸡鸡让……人动了……真讨厌……是我先……发现……”
说着,伸手抓挠,由于她跪在床上,明湛站在地上,高度适中,她无巧不巧,抓住了他的卿卿……
明湛一直琢磨她念叨传国玉玺十分蹊跷,猝不及防,本来就只穿着薄绸裤,她雪白的玉手好像孙猴子得到了定海神针,握住一捻,变大,上下捋几次,大大大!大概不论形状,石更度都和青石鬼的一模一样了,她兴奋地说:哈!机关算尽,玉玺出世……
这都哪儿跟哪?明湛都要炸了,“宝贝儿,撒手,这不是石头的这是真的,你要玩儿,须等到咱们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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