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兄弟情

皇帝打算做缩头乌龟，荣妃拉着宗仪直接闯进来了, 跪在地上, “陛下, 贱妾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宗家小姐交代，两年前，刚刚收拾好婚房，要成亲, 您派咱们湛儿打交趾, 如今刚刚回来，订婚成亲三天完成, 可是, 婚都没定完, 您又连夜派去漠南，这一去要多久？宗小姐今年可都三十多了！”

宗仪吓得伏在地上直发抖, 心想：我没有三十多, 才二十刚过……

皇帝可逮到了漏洞, “是嘛，怪不得湛儿昨夜跟朕说，死活不娶她？原来岁数这么大了？”

宗仪终于哭了，就算是因为御前失仪杀头也罢, 她也不在乎了……若说三年前被沐磊拒婚她不但不生气, 还喜出望外, 接着, 巨大的幸福就砸向她, 皇帝把准均王妃高小怜打入冷宫，让她嫁给均王明湛，她美梦成真，可是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

荣妃吓得用帕子捂着她的嘴，低声说：“这里，不可以哭！”

高小怜跟着小太监一进丹房，看见宗仪也在，心里虚得很。

跪下行礼。

听见玉石台上铜磬一声，她谢恩站起来，皇帝穿着皂色绣白鹤道袍在修仙台上端坐，地上一尊偌大的铜香炉，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青烟，他好像随时羽化成仙……

“高小怜，你来说。”

皇帝佛龛一般居高临下，威严地说，他又来这一套，高小怜心想我说啥？啥情况？难道昨夜和明湛疯狂接吻的事情败露了……

一想到自己当时那般生猛，耳根都红透了，先打岔说：“是这样的，臣在冷宫，每天可以吃到两个荷包蛋，是王掌公公特意照顾的。”

高小怜又出卖王掌，王掌跪下：陛下，冷宫里的伙食和牢狱一样，可是高尚仪正在长身体，老奴该死！

皇帝骂道：出去！

王掌急退出去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太监，他一走算是关起门说话了。

“高小怜，不是鸡的荷包蛋，是你家王爷裆里那两个蛋。”皇帝的直白提醒，让高小怜和宗仪都臊的捂着脸。

荣妃也脸飞红霞，埋怨道：陛下，当着两个黄花大闺女，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心想高小怜这种黄花大闺女真让人蛋疼，讥讽道：“高大黄花，你来说！”

原来明湛以自己不举为由拒婚，高小怜就招供道：“臣三岁，跟着王爷到燕地，一路上，他百般戏弄臣，明明我们订了婚，他又同意沐世子插一脚，于是臣成了他们哥俩的未婚妻。”

皇帝下面的荣妃对视一眼，同一个想法：这些小孩儿真能瞎胡闹，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在燕地站住脚，还神奇地打下了漠北，建立了不世之功勋……

只是皇帝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每想到十一岁的小孩子领着三岁小妹子打天下，经历九死一生，任谁都会触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高小怜又道：“臣气恼加水土不服，发了高烧，可王爷一边照顾我一边欺负我，我气急了，昏倒之前，用尽全身力气踹了他一脚，结果直接踹到他蛋蛋上，他……”

话没说完，荣妃母豹子一样扑过来，“高小怜，我杀了你！！！”

高小怜本就一边说一边戒备着，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直跑到皇帝打坐的暖玉台前，三层玉阶两步登上去，哪知道太慌张，脚踩着裙裾，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身子前扑，一声惨叫，皇帝急忙离了打坐的蒲团，过去拉她上了玉台。

高小怜痛的眼泪直流，皇帝撩开她的裙裾，把受伤的那条腿纱裤卷上去一截，看见倒是没流血，但是一道凛子，估计是正好绊在最上一层台阶棱子上，伤到小腿骨头了……

命宗仪出去叫王掌传御医，并埋怨荣妃：你做什么？看把她吓的。

荣妃扑了空，大哭道：“贱妾就这么一个儿子，被她活踢坏了，湛儿岂不是断子绝孙了？”

其实她真的真的怀疑过儿子有病，因为这么多年来，儿子从来不碰别的女人就罢了，就连高小怜都是原封没动的在室女，如今终于得到证实，伤心欲绝地嚷道：“陛下，求您赐死高小怜！贱妾愿意陪她一起死！抱不上孙子，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皇帝的丹房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简直乱套了，王掌进来苦劝荣妃。

满头白发的刘御医急匆匆来了，检查了高小怜的伤，确定小腿轻微骨裂，涂上黑玉痛定膏，包扎好，再固定夹板。

高小怜哭道：“疼疼！疼！呜呜呜……”

皇帝生平第一次骂御医：“你下手轻一点儿，她弱骨纤形的，不是大老爷们！”

刘御医满头大汗，“陛下，老臣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不管怎么样，伤筋动骨都是会疼的？”

好容易夹板打好了，用一个玉枕垫高，高小怜好多了，可是死活不让人挪动，嫌疼。

于是她就躺在皇帝修仙的玉台上，皇帝要是真能修成仙，她也能跟着升天。

入夜，外面下起春雨，沙沙地，高小怜更疼了，哼哼唧唧，张天师来给皇帝讲经，皇帝命他给高小怜念止疼咒语。

张天师看了看高小怜，笑道：“陛下，敢在御前喊疼的，念了也没用？”

皇帝经也听不成，气的一佛出世 ，二佛升天 ，“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摔的，在这里装可怜！可以不用回冷宫。”

高小怜冷笑道：“别以为臣看不出来，您故意把宗仪姐姐许配给王爷，然后两次借打仗为名调开他，让他们始终不能在一起，如今更是等到王爷退婚，如此一来，征虏大将军宗岳就会因为儿女家事恩怨，跟王爷发生龃龉，进而离心离德，使王爷失去左膀右臂。”

“说得有理，”皇帝倒不生气了，而是一脸不屑，“那你家王爷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不对宗家女儿好一些？毕竟，这桩婚姻对他十分有利，而且，宗家女儿也不介意你的存在？”

高小怜怒道：“王爷他倒是想对宗仪姐姐好，可是他不举？哪一个男人愿意在女人面前出这种丑？您愿意吗？”

平心而论，皇帝不愿意，“胡说什么呢？朕赐婚，就是为了让宗岳和湛儿搞好关系，齐心合力治理好燕地，因为漠北漠南形势仍然不稳。”

高小怜一撇嘴：“是陛下先胡说的，臣会为了出冷宫就假装摔断腿？成为瘸子和在冷宫待一辈子，臣选后者！”

皇帝：算你有理。

天亮后他没让高小怜回冷宫，就在玉熙宫丹房里养伤。

皇帝丹房里清修之地，一向不许女人进入，高小怜竟然在里面住下了！整个后宫都轰动了。

明炜头两年读书之余，就已经开始跟着皇帝学习处理政事，可是他到丹房来，眼角都不扫高小怜一下，连皇帝都奇怪地问他：“小仙女腿断了，你都不闻不问？”

高小怜这才知道皇帝的用意，他利用自己考察孙子。

“叫高尚仪小仙女那是从前孙儿不懂事，今天带着善姬一起来的。”明炜恭恭敬敬回答。

“这么怕善姬？”

明炜脸红地忸怩道：“不是怕，因她有了一月身孕。”

皇帝要抱重孙子了，喜不自胜，铜磬悠扬敲响，敬告上苍：“但愿一举得男！”

宣她觐见！

此时明炜的嫡妻人选，还没定下来，太子妃齐环和侧妃李凤儿各自属意自家侄女，皇帝为此头疼，就以明炜还小，等两年为由拖一拖看一看，因此倒让高丽国的贡女得了先机。

善姬进来，刚要行礼，皇帝叫免，并晋为侧妃，重赏。

善姬还是跪下了，战战兢兢说：“陛下，贱妾不求赏，求您赦免小怜姑姑，一年来，东平君大人忐忑不安又不敢说出口，若是陛下为小怜姑姑打碎玉器生气，那高丽将百倍赔偿……”

皇帝点点头，“罢了，不用赔了，你都赔给朕一个重孙了，看在你，就饶了她了。”

“谢陛下！”善姬大喜，站起身来，大着胆子抬头，才发现高小怜也在修仙台上，惊喜地说：“姑姑！”

走过去，站在下面，奋力伸手，二人指尖相碰，高小怜不意善姬对自己如亲人一般，眼圈红了。

明炜带着侧妃退下。

皇帝冷笑：“你家王爷真是事事先招，三岁把你从高家领出来，给你搞了一个高丽郡主的身份。”

高小怜皱着小眉头：“臣常常在想，他要是不去领我，也就不会变成不举了，唉……”

但是皇帝毕竟是父亲，一想到儿子蛋碎不举，也很心疼，甚至好奇明湛对高小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被她踢坏了蛋蛋，还甘愿为她放弃皇位？为此，皇帝总是耿耿于怀……

王掌倒是能理解了，因明湛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太监了，试着解释说：“陛下，老奴从前不知道均王殿下是个不举？现在想想，他和高尚仪多年来生死与共，相濡以沫，根本不是男女之间那种肤浅的关系，甚至超过了他和镇南郡王的兄弟之情。”

沐磊父亲去世，他袭了爵位，却是比他老子降了一级，为镇南郡王。

“您说，若是这事换成镇南郡王，均王殿下他会忍心亲手杀了兄弟的父亲？”

皇帝点点头，心里头好受多了，为了兄弟放弃江山总比为了女人要来的高大上一些？

高小怜看见皇帝脸色好了很多，长长松口气。

正在此时，太监王青衣进来，送给高小怜一封信，说是冷宫里的掌事王净打发人转交来的，皇帝，“拿过来朕看！”

王青衣赶紧直接把信交给皇帝。

高小怜头都大了，明湛写的！他说每天一封信，不会写什么肉麻话吧，兄弟！

皇帝打开信，先被字吸引，儿子的书法实在是太好了！同是簪花小楷，却不像高小怜那么秀气婉丽，而是多力丰筋，融入了大元帅的杀伐决断，完美的儿子，难不成老天爷嫉妒你，收了你的蛋蛋？

不过，看了信的内容，气的扔给王掌：这就是你说的兄弟情！

王掌看完十分尴尬……自觉地说：老奴出去罚站……

信总算到了高小怜手里，她急不可待地看着熟悉的字迹。

高小姐：

我后悔给你承诺每天一封信告诉你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了。

因为不能像你小时候，给你写小兔子乖乖在家，吃了仙草的小老鼠，宝葫芦里的秘密……如今你长大了……

我总不能告诉你，真正的战争到底什么样？

一般来说，军人只携带最基本的装备，衣服没得换，赶路浑身汗，晚上合衣睡觉，加上没有洗澡的条件，所以整个军队几乎都是臭不可闻的，大家全身爬满了跳蚤……

军队征伐到了后期，后勤补给耗尽，就算军纪再严明，面对饿死，也只好默认掠夺的发生，敌国百姓遭到掠夺，固然悲惨，但我军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还有，军队里真的是有军.奴和妓.女的，尤其是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数量会增加几十倍……

好了再往下写……你就要开始醒着做噩梦了，尤其是在冷宫里……

可是我又不能光写：我时时刻刻在想你，满脑子都是和你在接吻，爱死了你花蕊般的唇瓣，柔软的香舌，吐气如兰的馨香……

信戛然而止，似乎他不好意思写下去了……高小怜终于知道明湛在做什么了，她红着脸解释说：“陛下，您先别生气，这后面一句是暗语啊，您没看出来？”

皇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急反笑：“朕愚钝，只看到你家王爷和你偷情？还望高大黄花解惑！要是你说服不了朕，朕赐你一壶鸩酒。”

“陛下，这后面一句是说，”高小怜冒着生命危险说，“王爷在前线打仗，却时时刻刻担心后方有小人摇唇鼓舌，陷害攀污，不然，您等等，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

皇帝蹙眉，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