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急反笑:“朕愚钝, 只看到你家王爷和你偷情?还望高大黄花解惑!要是你说服不了朕, 朕赐你一壶鸩酒。”
“陛下, 这后面一句是说,”高小怜冒着生命危险说,“王爷在前线打仗,却时时刻刻担心后方有小人摇唇鼓舌, 陷害攀污, 不然,您等等, 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
皇帝蹙眉,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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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怜再也收不到明湛的信了, 王掌怕皇帝生气全给截留了……
她腿伤本来不严重,加上刘御医医术高明, 七天后, 能下地拄着拐自己走路。
为了验证她的话, 皇帝就连内阁,丹墀监,虞察司三部议事都允许她跟着听,隔着重重帐幔。
“我就知道均王殿下隐瞒宇化青一事是有原因的, 如今宇化青的口供里说强.奸鞑靼废帝妃子一事, 均王殿下也有参与!”
“啧啧啧!这个时候让均王殿下领兵去漠南平乱, 那不是火上浇油?”
“应该立即撤了均王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收回他的兵权。”
“光收回兵权就完了?国无法度, 如何治国?这么恶劣的事情, 应该废了其亲王之位,送虞察司治罪!”
“还有,均王殿下本就有特殊的性癖好,市面上流传着关于他的闺房秘戏画本,说均王殿下每一次出去打仗之前,都要和不懂事的小表妹玩儿一个种萝卜的游戏。”
“是啊是啊,这上面,有他表妹亲口自述:她喜欢玩游戏,表哥就在床上,替她脱了寝衣,然后,他拿着他的大萝卜,种到她的身体里……”
高小怜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这种自述了?连皇帝都叫我高大黄花!你们想不到吧?嘿嘿……
带头的是兵部侍郎齐銮,他授意宇化青死咬住明湛也参与强.奸,宇化青自分必死 ,可是只要能为家人争取宽宥,他当然照做了。
而皇帝一定要招明湛回来问清楚,这样一来,不但兵权没了,还要进虞察司受审,只要一进去,绝无生还之理……
可是此时,他越领着一群人叫嚣的凶,皇帝就越发怀疑他利用宇化青之事抹黑均王,抛开明湛不举,有高小怜做挚爱,明湛怎么可能去猥.亵一个比他大那么多的已婚异族妇女,那女人再美她也须逊高小怜一筹……
偏偏此时在议事厅旁听的明炜,进来丹房,跪地建议道:“皇爷爷,十四叔太可怕了,参于到这种事情中间,那他在漠南就很危险,不然召他回来?”
皇帝听见孙子说蠢话,先看高小怜,只见绝美少女筋着鼻子笑,眼睛成了月牙,气的咳起来,“把你十四叔召回来,那仗谁来打?”
明炜:“不然就叫齐銮大人去?”
“蠢货!”皇帝骂着咳着。
明炜吓得直磕头,“孙儿愚钝,请皇爷爷教诲。”
皇帝想了想,竟然无从教起,一阵痛苦地狂咳,用巾帕捂着嘴……
这个当口,王掌进来了,躬身道:“陛下,齐銮大人的建议,内阁,虞察司都无异议。”
皇帝匪夷所思:“明黯他也没意见?!”
“没有,陛下。”
“宣明黯进来!”皇帝命小太监,又问王掌:你丹墀监怎么说?
王掌道:“老奴认为宇化青那种疯狗的证词不值一信,应该加问他攀污亲王之罪,而齐銮言行不慎,应该调去礼部。”
“调礼部?他配吗?这么会扇风点火,让他回家卖烤芋头去!”
皇爷爷的发遣让明炜目瞪口呆,这……怎么能让嫡舅舅随随便便开回家了,说好的扶持他母家的势力呢?又不敢问。
立刻改口说:“皇爷爷,其实,孙儿也不赞成齐銮大人把这事情公之于众,应该私下里和您回禀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皇帝没等说话,明黯进来躬身行礼。
“你跟明炜解释解释,均王的事情。”皇帝有气无力地吩咐。
“是,”明黯答应着,但是又道:“……臣只会奉命行事,不擅长解释。”
“不擅长就学?”皇帝十分恼火,重新咳起来,“咳咳咳!炜儿他还小,需要正确的引导。”
“是,陛下。”明黯再一次答应,但是仍然没有解释,更不引导。
皇帝跟明炜道:“以后,外事不决问你十四叔和虞察司明黯,内事不决问丹墀监王掌,记住了么?”
明炜连连点头,极其诚挚地说:“孙儿铭记于心!”
皇帝说:“你就这一点好,能听进去话。”
高小怜心里骂,听进去个屁了!太踏马能装了!
罢了齐銮,皇帝下令宇化青凌迟处死,并诛九族,族公侯伯,及养子被牵连被杀一万多人……
一时间朝野腥风血雨,风声鹤唳,虞察司日夜抓人,文武百官个个寝食难安,晚上睡觉都害怕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皇帝殚精竭虑,试图消除一切不安全因素,给孙子一根打磨光滑的拐棍(集中皇权),交给他一个政治清明的局面……
又一次杀戮之后,皇帝又病的很重,夜里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汗如水洗,高小怜明炜王掌在他旁边侍奉,御医不离左右。
明黯在外面拱廊里整夜守着。
有一次,高小怜驻着拐,走到明黯面前,哭道:“老黯,我好怕,王爷见不到(他父皇)最后一面,他会遗憾终生的……”
明黯红肿着眼睛: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幸亏此时漠北有好消息传来,明湛人虽然不举,打仗却是百战百胜,漠南的大骚乱平息,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皇帝心里一松,病也渐轻。
荣妃每天来送豆腐,每天求皇帝赐死高小怜……
“赐死高大黄花还需斟酌,她是高丽郡主。”皇帝说,看了看顽皮的少女,她在做鬼脸……
“总可以揍她吧?”荣妃不甘心地说。
“揍也要等腿好了?”
但是宗仪的事情仍然需要解决,依皇帝的性子,不管男人是不是能举起来,女人都得受着,可是里面牵扯到大将军和大元帅之间的和谐问题,需要谨慎对待,因此,命丹墀监王掌给宗岳去了一封私信,说明湛因为童年受伤,导致不举,所以,这门亲事就作罢,如今有新科状元郎潘又安,文采兼有美貌,堪配宗仪小姐……
宗岳却很快来信,说他根本不介意均王殿下的病,什么新科状元,我家女儿非均王不嫁!
皇帝看了宗岳给王掌的回信,冷冷说了一句:宗岳非均王不嫁……
宗岳当然不在乎明湛不举,除了欣赏明湛的才干,他看中的是女儿能做上均王妃,成为燕地的主母……因为燕地兵强马壮,富可敌国。
这一下皇帝真的不喜了,原来明湛和宗岳之间关系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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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五月乃毒月,家家插艾驱邪,挂“蒲剑”斩妖。
永宁宫的后花园里,黄豆长势喜人,绿漪艳艳,荣妃那华丽的内命妇宽袖用皮带自肩背处拢住,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手巾,戴着斗笠,叼着烟杆,弯腰查看有没有长虫。
听太监回禀说征虏大将军之女到。
“豆腐你说,一会子那个三十岁的倒霉女人来了,我该怎么对付她?”
由于儿子不举,娘亲也恶毒了起来,大太监豆腐道:“不是对付是对待,娘娘,而且,宗大小姐才二十二岁。”
“多少岁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抱不上孙子!”
豆腐掏掏耳朵,娘娘一天抱怨几百遍,究竟满宫里太监无数,都没有孙子,大家不是活得好好的。
观雨亭里,宗仪和一个女孩子已经在等了,看见她来了,忙见礼,荣妃摘下斗笠,用手巾擦汗,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宗仪奉上一篮粽子,“娘娘,这是媳妇和舍妹娇娇亲手包的,您尝尝。”
豆腐忙接过去了。
荣妃打量着跟宗仪一起来的女孩子,“这是亲家小姐?生的很好呢?可是,和你一点儿也不像。”
宗仪名阀千金,修眉联娟,皮肤白皙甚至是一种不健康的白,相貌端庄,举止娴雅,眸中似有愁苦,她是尚仪局人人夸赞的礼教典范,真正的淑女。
像是在弥补姐姐相貌上的平庸,宗娇娇蛮有姿色,十八.九岁,明媚妖娆的风情,俨然一个小李凤儿。
宗仪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媳妇想,均王府应该有个侧妃……”
天哪!荣妃感到头一阵眩晕,拉着宗仪,捏捏她的手,“这不成阿!湛儿他(有病)?!你都不应该(嫁过来),那你妹子就更不……”
说实话,荣妃都开始给自己的侄女赵允儿寻么婆家了。
宗仪的脸惨白惨白的,就像一块豆腐,苦笑道:“她不是媳妇的亲妹妹,是庶母生的,所以庶母非要我带妹妹进均王府,我说不妥,她就撒泼,骂我只知道自己嫁的好,不带契妹妹,那您说,我能怎么办呢?”
宗岳原配死了好多年了,这荣妃是知道的,没想到妾氏这么刁蛮,因为宗岳常年打仗不在家,这妾一定经常给宗仪气受,如今她自己哭着喊着要宗仪带她女儿跳火坑,宗仪显然不能拦着……
两个人说话像打哑迷,宗娇娇在一旁当然听不懂,荣妃差一点儿笑出声,忽然喜欢这个倒霉的儿媳妇,抽烟掩饰,对宗仪道:“既然如此,也罢了?”
因命人端出见面礼物,首饰和珍玩,赏赐给宗娇娇,这是荣妃在宫里最后的一些细软了,非常丰厚。
那宗娇娇看见一盘盘金光闪闪之物,眼睛满是贪婪……荣妃看在眼里,一撇嘴。
宗仪姐妹俩跪地谢恩,荣妃笑对宗仪道:“湛儿马上回来,这一次你真的可以嫁了!我带你们到德妃娘娘那里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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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宫的丹房里,皇帝好一场昏睡,醒了没看见高小怜,就问起来,王掌笑道:“刚得了一只天山雪鸡,御医说竹荪炖上最好,她到紫竹林去挖竹荪了,然后就近在五斗堂茶室里煲好了,会给您端来。”
皇帝道:“驻着拐挖什么竹荪?”
“她已经大好了,小孩儿好动,哪里闲的住?”
皇帝点点头,“朕今天也觉得身上好多了,直接过去喝汤。”
“陛下,不可,御医要您卧床休息。”
“哦,算算朕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
皇帝执意要去,王掌只得给他穿上裘皮大氅,皇帝笑道:“五月天,穿这个?”
紫竹林离丹房不算远,皇帝临时起意,忙坏了御前太监,用辇抬着皇帝。
竹林掩映的五斗堂,最是凉爽,是避暑之处,它区别皇宫里到处巍峨的高楼大厦,都只有一层,简朴雅致,但采光很好。
西首一溜推拉障子门,廊道的最后一间,是烹茶室,门口有两个太监垂手而立,看见王掌居然扶着皇帝来了,惊的脸色煞白,急忙跪下,瑟瑟发抖,皇帝看见他们吓成那样,不允许他们起来,一径走到纸障子门处,命王掌在外守着,他拉纸门进去,纸门的特点就是轻,一开一阖悄无生息,何况里面的人在专心烹饪,都没发现来了人。
皇帝站在玄关处,扶着一个檀木衣柜,听有人说话……
“皇太孙殿下,您不用在这一直看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炖好了汤,自然打发人给善姬送过去的。”
“高尚仪,嗯,不!小仙女!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白天想,夜里想!”
皇帝听到是孙子在撩高小怜,身子微微发抖……
“您怎么能乱想?我可是您十四叔的女人?”
“哼!等我坐上皇帝,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你也不例外!?”
“胡说什么呢?您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傻子,这世上哪有人能活一万岁?皇爷爷也就这几天的事,他死了,我坐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娶了你!”
皇帝听了如五雷轰顶,大汗淋漓,内衣湿透,身上的裘服变成千金重,只觉天灵盖被击了一个窟窿,三魂七魄都涌上来流泻飘散了……心想,到头来我把江山社稷交到了这样一个畜牲手里了?!
双眼模糊,再也站不住,哐啷!咚!一声,高大的身躯催枯拉朽般撞在衣柜上,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先后跑出来,高小怜在先,她蹲下想抱起摔倒之人,手里忽多了一样东西,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哑声说:“提防……月道组,叫明湛提防……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