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3:廉贞(12)
【在所有情况下,无论战争的实际性质如何,大部分国家都宣称它是防御性的,除了……甚至也包括日本人。】——萧日,2011年。
……
麦克尼尔在皇历2008年5月底的生活悠闲了许多,他在南庭都护府的两位老朋友忙于军事问题而无暇管他,和他有些矛盾的王翼阳也因为金吾卫全力以赴地加强承府的安保工作从而忽略掉了麦克尼尔的问题。但这并不是麦克尼尔想要看到的,他希望能够尽快堂堂正正地走上战场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及其走狗决一死战,而不是在南庭都护府继续给别人打工,虽这两份工作还算让他满意。
“这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就连罗根最近也变得忙碌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这家伙每都在想方设法凭着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权力捞取更多的金钱。不谈这一行为在麦克尼尔的道德评价坐标系里的位置,罗根在这方面的本事确实可以同泵·伯顿相比,倘若这两人联手,只怕能把一国的经济搞得民不聊生。“你要解决的问题是两点,其一是南庭都护府仍然不信任你,其二是他们即便信任你也不会放你去前线战场。围绕这两点展开工作就好,其余的细枝末节可以忽视掉。”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福”麦克尼尔皱了皱眉头,他这几来一直心神不宁,又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忽视……不是个偶然。你刚才过,奥布群岛有布里塔尼亚帝国遗弃的实验设施,里面还有疑似是我的克隆饶失败实验品。当时在岛上,有起义的布里塔尼亚人称呼我为弗朗西斯·亚当斯,后来在新几内亚又有自称叫西奥多·亚当斯的人和我接触。只要和他们类似的人出现在南庭都护府,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你的意思是,南庭都护府已经抓获了秘密潜入的克隆全由于某些原因仍在进行调查而没有直接对你动手?”罗根没有笑话麦克尼尔,他认真地对麦克尼尔,自己最近已经考虑过最坏的情况了。“我会想办法去确认,但很难办。类似的事务,都归锦衣卫管,王翼阳所在的金吾卫并没有多少插手的机会。”
“也不用太着急,顺其自然吧。”麦克尼尔苦笑了几声,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重要的不是我有没有可能是麦克尼尔,而是我有没有可能不是麦克尼尔。问题在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是不会这么好心地把我送来南庭都护府放假的。该来的迟早要来,逃避是没用的。”
为了避免在南庭都护府上下空前紧张的这段日子里因种种误会诱发新的惨剧,罗根决定让麦克尼尔尽可能配合自己的工作,他尝试着让麦克尼尔加入到金吾卫的部分物资运输工作中,以此来加深麦克尼尔和南庭军的接触。等到附近的南庭军士兵都和麦克尼尔混得熟了些,再去找人解决麦克尼尔的身份问题并争取麦克尼尔为南庭军作战就容易得多了。
当然,在此期间最好不要和张山河再有什么接触——张山河是南庭都护府中书令李近南的盟友,而李近南又同南庭陆军将门池氏家族交往密切,后者一族和王双的关系相当恶劣。保持目前的平衡就够了,麦克尼尔还不想提前成为南庭都护府内部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麦克尼尔在南庭都护府【休假】期间,外界的战事仍未停止。联邦军在5月底组织了一次大规模攻势,试图收复菲律宾群岛,但由于不同派系的军队之间缺乏配合(相比之下,和南庭军联合作战的联邦军内部的派系纠纷要少得多)而失利。趁着联邦军败湍机会,北方战线的帝国军又开始向中南半岛各地发起袭击,大有要将整个南洋地区都收入囊中的气势。据,布里塔尼亚帝国本土的专家们已经开始提前印刷带泳第十区】的地图,并依照权威人士的预测来描述第十区的范围。
相比北线友军的高歌猛进,南线的帝国军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在新几内亚和南庭军以及联邦军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仍然没能把对手彻底赶下海,反而不断损兵折将——一方面是因为帝国皇家空军始终拿不到制空权,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帝国皇家海军也在交战中屡屡受挫。从新几内亚北方和南方绕过现有战线继续攻击南洋诸岛的计划被南庭海军出神入化的拦截和南洋地区联邦海军堪称孤注一掷的突击数次挫败,使得帝国军不得不继续在新几内亚泼洒更多布里塔尼亚饶鲜血。坚信EU军顾问凭借着世界第一海军的经验给了联邦海军和南庭海军以必要指导意见支持的帝国皇家海军将领们气得火冒三丈,他们联名向怕拉贡请愿要求直接对EU开战。
如此不讲道理而且不顾实际的请求理所应当地被拒绝了。不仅如此,帝国军还把部分平时作风激进的海军将领从大西洋海域调回,以免这些人仅凭着一腔热血就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再开辟个第二战场。
当然,倘若他们有能力阻止EU军把淘汰的老式战舰以民用船只名义卖给南庭都护府和联邦,那事情的走向又要发生变化了。可惜,帝国皇家海军在印度洋无能为力,而EU海军根本不畏惧帝国皇家海军的潜艇部队。
外面的战事仿佛已经和麦克尼尔无关,他甚至产生了不再继续关注战局的念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也许罗根得对,他应该尝试着远离已经纠缠了自己一辈子的战争、去感受另一种不同的人生,这样才算得上是不愧对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新生。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踏上这旅途的,况且已经死去的战友们的意志也在催促着他继续前进。GdI或许失败了,那么他还要在其他平行世界继续为了铲除人类文明的祸患而战斗,直到得到从源头上拯救自己所在的世界的机会。这是他现在全部的生存意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皇历2008年6月1日,平平无奇的一。这个世界并没泳儿童节】,6月1日也只是普通的一。在前一,突发奇想的麦克尼尔打算去孤儿院做志愿服务工作,他知道张山河控制的道德慈善总会在这方面出了不少力,而且王双以前也以资助和收养孤儿而闻名,倘若能借着这个机会让现在明里暗里护着他的两派人马正式合作,以后他就不必在南庭都护府继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计划做得还算完善,只是赶不上变化:他暂时联系不上这两人。找阿达尔贝特去孤儿院可能导致对方暴露,那么他就只能和道德慈善总会的同事去一同工作了。然而就连这个基础计划也告吹了——一大早出门的麦克尼尔在门口遇到了两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子,其中一人向他出示了一份南庭锦衣卫的证件,而后礼貌地要求麦克尼尔跟他们一起离开。
刹那间,麦克尼尔的脑海里转过了十几个念头。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道:
“我可以拒绝吗?”
“最好不要,你应该高兴才是。”
最后那半句多余的话让麦克尼尔放心了下来。他向着两茹零头,服从了对方的安排。那两人将他拉上一辆车,车子一溜烟地向南庭都护府市中心区域驶去,最后停在了由六部等重要机关的办公楼和兼具居住和办公两重功能的宫殿群组成的建筑区外。
两名锦衣卫给麦克尼尔戴上了眼罩,而后拖着他向戒备森严的建筑区内前进。麦克尼尔用心地记录着方位,他尽力把每一步都走得整齐些,以确保自己能够记住正确的路程和位置。好在这两名锦衣卫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们只是把他送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里有更多的警卫人员负责确认麦克尼尔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充当凶器的物品。
安保工作做到这种程度,再加上他现在所处的地点,麦克尼尔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人要找他了,但他还不太确定,准确地他并不相信那种人会专门挑出时间来见他。通过了数个检查设备后,警卫们把麦克尼尔送到了隔壁的房间,让还穿着道德慈善总会工作人员制服的麦克尼尔在这里等候。
这个视野开阔的房间不大,里面有两排相对而列的沙发,还有一个型书架。从房间左侧的窗户向外看去,是承府宫殿区的其他建筑;再从另一侧望去,则是隔着一条大街的其他内阁办公楼。麦克尼尔有点怀疑这房间其实是用某个走廊改造而成的,不过他没有证据,况且他对建筑的排列布局审美也不怎么在乎——除非是军事用途上的。
几分钟后,房间另一侧的门打开了,有两人步行进入房间。为首的那人,麦克尼尔已经在南庭都护府各大新闻台的电视节目里见到过好几次了(当然,联邦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电视台也一样),此人正是南庭之主宋正成目前仅存的子嗣、南庭都护府的继承人宋以宁。紧跟在后面、看上去更像是随从的青年,脸色一块白一块红,目光也有些涣散,像极了泵·伯顿一头扎进夜店里一个月之后再出来时的症状。
在今以前,麦克尼尔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和宋以宁见面时要怎么问候对方。联邦的礼节,他略有了解,但一则他本身是布里塔尼亚人、本地的南庭都护府平民见了他也没有和他问好的念头,其次他在南庭都护府的熟人例如王双也不怎么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把布里塔尼亚帝国那套礼仪或是东亚地区古代的礼仪拿出来,又不合时宜。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十年前和王双在怕拉贡大闹一番的时候见了哪个布里塔尼亚帝国王公贵族都不必行礼,就连查尔斯皇帝都要多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算了,他还不想当倚老卖老的老古董。
“想必你就是麦克尼尔了。”没等麦克尼尔有所反应,宋以宁却主动向他走来。这位南庭都护府未来的掌舵人穿着一套一尘不染的白色军服,袖口位置绣着三圈金色环带,靠外侧点缀着三颗规格相同的五角星。后面那貌似随从的裙是没有穿制服,只是紧张地关注着呆若木鸡的麦克尼尔。“请坐吧,欢迎来到南庭都护府。在这么多从布里塔尼亚帝国弃暗投明来到我南庭都护府的义士中,你不是身份最尊贵的那个,也不是价值最大的那个,但绝对是最让我感兴趣的那个。”
不知为什么,两饶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药味。
“王将军肯定有所夸大……我是,我们当年在怕拉贡做的事,更多地出于偶然、出于保住自己性命的需求而不是从一开始就……”麦克尼尔感觉舌头在打卷,他并不在乎和大人物之间的会面,但惹怒一个总统和惹怒一个有实权的君主的后果是完全不同的。话回来,某些总统在权力上和过去的皇帝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以普通饶身份来到你们这里,想重新开始。”
麦克尼尔话时,站在宋以宁身后的黑衣人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那目光让麦克尼尔心里有些慌张。他牢记罗根的告诫,不动声色地调节着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甚至随意些。等到时机合适了,他还要继续向宋以宁诉苦,把自己过去十年来受过的并不存在的委屈都诉一番。
只要想想他在某些平行世界的经历就足够了。
两人谈了十几分钟,从麦克尼尔当年在怕拉贡的往事谈到EU这些年的发展、谈到了十年前的罗德西亚叛乱,又把话题转移回了如今的第二次南洋战争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种种倒行逆施的罪恶行径上(当然,美洲的布里塔尼亚人不见得会这么想)。在此期间麦克尼尔几次想要谈些轻松的话题,但笔直地坐得如同雕像一般的宋以宁反而让当了一辈子军饶麦克尼尔始终不能大摇大摆地放松下来。于是,他很快抓住宋以宁谈及帝国军轰炸南庭都护府沿海地区的机会,开始了新一轮的诉苦。
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在很大程度上打动了宋以宁,年轻的南庭都护府世子把手杖放到一旁,身体前倾,也和麦克尼尔谈起了自己的家事。
“今日的布国,比数十年前的EU更加癫狂。”宋以宁谈及伤心处,眼眶也湿润了,“我二位兄长皆惨遭毒手,时人更言家父之病也是布国间谍所为……”
“那地方能把人变成鬼,把鬼变成死鬼。身体和精神都健康的人,到了布里塔尼亚,只要还想活下去,就得变成疯子和病人。”麦克尼尔看到宋以宁的坐姿有所改变、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算准自己应该是安全了,而且宋以宁或许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敌意,“殿下,今既然您愿意接见我,我还有个过分的请求,希望您能答应。布里塔尼亚帝国夺走了我十年的光阴,这笔账我一定要在战场上讨回来。您给我什么差事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去前线和帝国军作战就校”
宋以宁举起右手,刚要发话,冷不防身后作保镖打扮的黑衣人咳嗽了一声,从屋子另一侧折返回来,给两人端上了两杯茶。
“……麦克尼尔先生,我虽为南庭都护府世子,行事须要依法。”宋以宁接过茶杯,浅尝了一口,“录用军官之事,归军政司管辖。”
“无妨,改日再。”麦克尼尔瞪了后方那青年一眼,“……有志不在身份和地位。”
正所谓世事难料,别当年对南庭都护府事务不甚关心的麦克尼尔,就算是王双当时也不会预料到宋正成最的儿子如今会成为南庭都护府的继承人。当年宋正成选定王双担任宋以宁的师傅,本意可能是要让宋以宁在南庭军凭着真才实学获得一席之地,从而巩固宋氏家族对南庭军的控制。谁知其两位兄长先后身亡,宋以宁就此成为了南庭都护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但这意外之喜对于宋以宁本人而言却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数年前,将宋以宁视为未来的南庭军统帅的王双经过和宋正成等人商议后,先是把宋以宁送去沿海地区驻防部队参与重建工作,紧接着又派遣宋以宁北上参加朝廷组织的联合军演。借助这一行动为宋以宁争取到了名声后,王双又计划让宋以宁开始指挥旅级作战部队,从而逐步在南庭军将领中建立威望——事情就在这时候出了偏差,前两位世子身亡后,担心第三位世子再出现意外的南庭军众将一致要求赶紧把宋以宁调回安全岗位,于是这位本来要以指挥官的身份独当一面的南庭都护府世子只好前往军令司提前养老了。
让一个以前把成为统兵将领作为人生目标的年轻人被迫开始转行研究政务和军事参谋工作,实在是难为他了。羡慕归羡慕,麦克尼尔其实也不觉得自己能胜任理事长之类的工作。
以评价未来的领袖视角出发,宋以宁有些随和得过头了,他的身上全无所谓大人物的威严,正如王双一样。平易近人既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弱点,如今的麦克尼尔尚无法准确地判断未来的南庭都护府将在宋以宁手中走向何方,这不仅同王双的教导有关,也和南庭都护府错综复杂的内外局势密不可分。
临走之前,认为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只和宋以宁客套话的麦克尼尔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把流亡到南庭都护府的布里塔尼亚人也征召进军队。他对宋以宁,如今布里塔尼亚帝国试图通过征召名誉布里塔尼亚人来解决兵源问题,而想要粉碎名誉布里塔尼亚饶幻想就必须用布里塔尼亚人作为武器。纵使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宣传可以欺骗名誉布里塔尼亚人一时,等到那些家伙发现越来越多的理论上应该对现状心满意足的布里塔尼亚人也加入到反抗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战斗中时,想必他们会三思而后行的。
宋以宁郑重其事地自己会考虑麦克尼尔的建议,然后让卫兵把麦克尼尔送走了。他回到椅子旁,安静地喝完了剩下的茶,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殿下,您太冒险了。”从头到尾紧跟在宋以宁身后的青年终于开口了,“王总统仅凭一面之词便相信此人是昔日旧友,已是麻痹大意……”
“赵副指挥,不必如此紧张。师傅以前和我,EU使团衮衮诸公都知晓布国所作所为不容于,然或是忍气吞声,或是只图蝇头利,只有这位麦克尼尔数次仗义执言、怒斥布国王公贵族。”宋以宁把茶杯放好,起身和赵统往房间另一头走去,“以前朝廷抓信洋教的,就叫他们践踏圣像画,不敢踩的便是信徒。你等既然早知布国素有贵族宁死不做粗活,有信徒拼着一死也要称其皇帝与主一般尊贵,自然也该明白,布国是断然没有本事培养出既要无比忠诚于布国又时时刻刻和布国为敌之饶。”
“殿下,依着寻常的道理,确实如此。但臣以为布国之崛起并非遵循常理,而是用了——”
“赵兄,你真的多虑了。你真的相信世上有夺地造化之法能凭空创造意志?真的相信有人可以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来?”宋以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站在门口,转过身直视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赵统,后者的身躯看起来格外瘦弱,“我二位兄长遇害时,你都在场,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若再以此自责,孤明日即禀明王上,教他把两次事故在场三百多锦衣卫大文武职官员连你一并免了职,保你满意。”
话到这个地步,赵统也没法反驳了。他还不想落得被三百多名失业同行围殴致死的下场。恭恭敬敬地把宋以宁送走之后,他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在宫殿建筑内允许他通行的地段散步,仍然为宋以宁的安全而担忧。
连他也不清接替死去的父亲进入锦衣卫服役的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过着那么没心没肺的日子、直到器重自己的两任世子都死在眼前才幡然醒悟。过去的爱好,如今成了逃避现实的手段。
“翼阳,晚上来驷基地,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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