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大夫神色一凝,收住脚步,两眼盯着景云,慢慢说道:“姑娘,我妹妹走的时候还没满十五岁,天真纯洁,家母把她护得太好,不谙世事。”
“她参加姜府的家宴后就自尽了,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里面必定有鬼。我当时在外地游历,接到家信后赶回京城处理妹妹的后事。”
“家父家母一夜白头,我作为大哥,没有尽到守护之责。”
冉大夫忍住喉头的哽咽,“姑娘,我作为大哥,一定要查明此事,给父母一个交代。这簪子,请……”
景云无视冉大夫眼中的渴求,拿过来木簪,挽好头发插进去。
“冉大夫,您怎么会过来给我看病?是谁请你来的?”
冉大夫拱了拱手,“我不是大夫,不过略通医术。姑娘本来就没有大碍,养两天也就好了。”
“我妹妹出事后,我就盯着姜府。听我妹妹的小丫头说,我妹妹最后跟着姜大小姐到这里来过,所以我也盯着这里。”
“姜府的下人找到医馆给姑娘看病,恰好王大夫不在,我就过来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把木簪。”
景云请冉大夫坐,“冉大夫,我姓景名云。你叫我景云即可。”
“景姑娘,你为何被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和姜思眠有关?”
景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这人对姜思眠一无所知,只能胡乱猜测。
曾经的自己,那么弱小无助。面对强大的敌人,只能靠着那股热血和对父亲的爱,义无反顾地进了靖王府。
这人,好像曾经的自己。
对于她来说,冉大夫就是一个陌生人,碰巧遇见自己,碰巧自己知道她妹妹的死因。
姜家势太大,一个冉大夫和姜家斗,无异于飞蛾扑火。
姜思卿、姜思眠和庆氏都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也要去查姜九思的秘密。她和姜家是势同水火。
司冠云那个家伙,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个冉大夫,拉他入伙?
她审视地看着冉大夫。
冉大夫看见景云似乎在犹豫,立刻起身,冲景云行了个大礼。
“景姑娘,我姓冉名再雍……”
景云低呼一声,抬头看着冉大夫,“您是冉公子冉再雍?”
冉大夫微微点头,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里的寒星,“正是在下。”
相传冉家是冉雍后代。冉再雍之父冉长匀是冉家嫡支第四十六代,冉再雍是冉家嫡子。他虽然长于绮罗,但从未沉溺于富贵繁华。他六岁能写文章,十岁饱读六经,十二岁至十四岁跟随老师学医,十六岁应试高中探花,聘为翰林。
三年前,鞑靼来犯北齐西疆,北齐百姓奋起反抗。奈何姜宰相把持朝政,竟然以北齐兵力弱小,保护老百姓为由,想和鞑靼谈和,给鞑靼进贡,割让西疆给鞑靼。
北齐老百姓一时哗然,纷纷怒骂姜九思卖国贼。
姜九思不顾百姓反对,联合数十位高官逼迫顺帝依从谈和。当时还是翰林编修的冉再雍在京城最高处写了一篇檄文,声讨姜九思。
檄文中说:“如今鞑靼欲要吞没北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姜宰相欲以天下为肉,饱鞑靼之腹乎?”
“鞑靼犯我北齐,欺我北齐无人乎?”
“吾皇奉天承运,我北齐气盛,亿兆之中,自有志士驱除胡虏,救济斯民。再雍自此投笔从戎,直击西疆鞑靼。”
“犯我北齐者,虽远必诛。”
“我北齐大好男儿,自应以身报国。”
他是年轻才俊,当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北齐成千上万年轻男子一起奔赴西疆,和西疆的北齐军队并肩作战。
当时还在江南小镇跟自己春江花月的窦如屿,听说了这件事后,连夜和自己告别,奔赴西疆。
北齐和鞑靼打了一年的仗,鞑靼兵败后,顺帝大力提拔了不少青年才俊,窦如屿从新兵蛋子一路提拔成将军。可是冉再雍竟然辞官不受,游历江湖,战后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荣华富贵,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
世人更加盛赞冉再雍,说其人不爱仕途,以身报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以至于他在北齐的声誉,比窦如屿还要高。
谁料到竟然在这里见到真人。
景云立刻决定,要拉这人入伙。
人家不知道比自己高明多少倍。
她立刻给冉再雍屈膝行礼,“冉公子,景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冉公子见谅。”
冉再雍虚虚一扶,“景姑娘不必多礼。”
景云出了房门,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跟冉再雍低声说:“冉公子,令妹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冉再雍握紧拳头,眼神凄凉,认真盯着景云。
景云突然间有些说不出口。
那个小姑娘,自尽前是多么无奈啊。
冉再雍看着景云,低声抚慰,“但请景姑娘直言。我能承受。”
景云口干舌燥,嗓音有些哑,只说:“姜思眠有磨镜之好。”
冉再雍蓦然睁大双眼,“什么?”
景云看着他那双明如寒星的眼眸,重复说了一遍,“姜思眠,有磨镜的癖好。”
“景姑娘,你什么意思?”
景云闭了闭眼睛,“我还在教坊司的时候,偶遇姜思敏醉酒,他说姜思眠有那种癖好。后来,我偶然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叫蝶儿,目前住在黄泥巷。她就是姜思眠的小丫头。你可以问问她。她的好朋友红儿就死得不明不白。”
“听说红儿从姜思眠的绣楼里出去后,遍体鳞伤,没多久跳井自尽了。”
“姜府的一个老家丁看见蝶儿,让她马上逃走。蝶儿听了老家丁的话,这才捡了一条命。”
“她后来去找那个老家丁,老家丁说那次死了好几个伺候的小丫头。”
景云说得非常隐晦。
可是冉再雍听明白了。
难怪,小妹回到家就自尽了。
连一个字都没留下。
小妹天真纯洁,哪里会容忍这种污垢。
姜思眠。
姜家!
冉再雍一拳打在墙壁上,鲜血淅淅沥沥地顺着墙壁流下来。
他肩头耸动,另一只手握紧拳头贴紧衣袍在轻轻颤动。
他垂头看着脚面,半晌不吭声。
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样。
空气似乎凝滞。
死寂一样的安静。
景云也不劝说。
这种事,摊在谁身上都是一场劫难。
冉再雍闭了闭眼,忍下想杀人的冲动,扭身冲景云深深鞠了一躬,低哑地道谢,“多谢景姑娘告知在下此事。来日冉某必定粉身碎骨以报。”
景云避开不受。
“冉公子,姜家要置我与死地。我和姜府之间必有一战。”
“我乃景平淮之女,我父无辜惨死,我母弟被流放西疆,我因为在江南逃过此祸。我入京后深入靖王府查找证据为父报仇,后入教坊司被窦如屿买为奴婢。”
“不知景云可否有这个资格,和冉公子联手?”
她冷静地问。
冉再雍有些吃惊,可是那种意外一瞬即过,“好。”
这是个坚强的姑娘。
聪慧,敏锐,能抓住机会。
景平淮,是经商奇才,经营景家十几年,渐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成为京城豪富。
这个姑娘孤身一人扳倒靖王,无论手段方法如何,都是奇女子一个。
他看着景云眉尾的那颗小得不能再小的红痣,平静地说:“冉某有这样的盟友,求之不得。”
景云微微一笑,“景云也求之不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