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门下省侍中不是还有崔知温么,且让他签署也就是了。”
饶是武后向来胆大包天,可被高宗这么一瞪,脸色还是不免有些泛白,不过,到底不曾乱了分寸。
“哼,朕乃天子,岂有畏惧朝臣的道理,赵承恩,你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去将郭正一给朕唤了来。”
高宗脾气一上来,那,真是有够犟的,哪怕是武后,都劝他不动。
“老奴遵旨。”
赵承恩,亦即先前送诏书去门下省的那名中年宦官,虽说是高宗身旁的随侍,可其实却是武后的人。
只是,在这等高宗盛怒之际,他又哪有胆子违逆,不过,在转身离去时,却是跟武后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臣等叩见陛下。”
结果便是薛元超几乎与郭正一同时到了寝宫。
“郭正一,你好大的胆子,朕的诏书你都敢驳。”
高宗没理会薛元超,就只管狠狠地死盯着郭正一。
“此,臣之职责所在,当年,魏征、魏大人任侍中时,曾十五次驳回过先皇的不合理诏书,臣还差得远呢。”
天子之怒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站在一旁的薛元超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可郭正一倒好,居然真敢将高宗的话给硬顶了回去。
“朕的诏书哪不合理了?”
高宗好名,一心想着要强爹胜祖,从政绩以及对外征战的辉煌来说,他也确实做到了,但,在君臣相知这一块,他显然不太合格。
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当郭正一将魏征的旧事提出来时,高宗明显有点心虚,暴跳的气势当即就断崖式下滑。
“敢问陛下,太子殿下做错什么了吗?”
郭正一心里头其实也很紧张,但,他却不愿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处世原则。
“他……”
高宗顿时语塞了——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也知晓李贤其实真没做错什么,真要说有错,那也是他这个父亲的错。
但这等错,他显然不可能公开认了。
“郭大人还请慎言,陛下与天后娘娘思念太子殿下,召回一见,人之常情,何来的什么错不错。”
薛元超知道,自己必须上场了,否则,此番武后的用心势必又要落到空处。
“薛大人,郭某很是好奇,在你心中,社稷与亲情,究竟是哪个更重要?”
郭正一没提高宗那份诏书里的发泄式言辞,也不提事情的起因,就只管把矛头对准了薛元超。
“……”
这话,薛元超没接,概因他根本没法接,不管怎么答,都将陷自己于不利。
说社稷重要,那,在平定高藏叛乱的大战即将来临时,因所谓的亲情召回李贤显然说不通。
若说亲情重要,那,他薛元超对朝廷的忠心起不是很可疑了吗?
所以,他只能闭紧了嘴。
“陛下明鉴,世人皆知辽东稳,社稷方能得安,在臣看来,不出数年,太子殿下必可令辽东崛起。”
“以此为根基,北上可击漠南,东进可定高句丽故地,困扰我中原数千年之边患当可一扫而清,此不世之功也,岂可半途而废。”
郭正一没再理会薛元超,而是毕恭毕敬地冲着高宗便是深深一躬。
“嗯……,此事再议。”
高宗当即就理屈词穷了,毕竟他仅仅只是出于对皇权的巩固需要,方才会出手打压辽东,内心里其实并没生出要废黜李贤的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其他几个儿子全都是废材,根本不值一提……
相关消息传到了辽东后,东宫文武们无不为之弹冠相庆,唯独李贤很冷静。
概因他清楚地知道父子间的隔阂已经很深了,再加上武后在暗中捣鬼,父子间兵戎相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奈何,人远在辽东,对朝中的事,他显然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高宗不会老年痴呆。
毫无疑问,担心显然没用,有那个时间多愁伤感,还不如脚踏实地地把辽东建设起来。
所以,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每日里该干啥依旧干啥,只是,私下里却是没少关切火炮与燧石枪的研发进度。
遗憾的是制造局火药工坊那头虽说已是全力以赴,奈何全无经验,光靠李贤所提供的理论指导,摸索起来很是艰难。
最关键的一点是冶金工艺不太过关,铸出来的炮笨重不说,还远达不到李贤所提出的设计要求。
这就没辙了,概因李贤本人对冶金也没什么了解,只能让工坊的铁匠们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不过,意外之喜还是有的——火药工坊没能搞定火炮、燧石枪,却把各种精美烟花给整出来了。
连同爆竹在内,一经推出,当即便引来各路商贾的热烈追捧,销路大开,就此成了辽东方面又一项所得不菲的产业。
十月中旬,天已经有些冷了,冬小麦播种已毕,接下来便是农闲时节,李贤以河北道行辕的名义,发布了组建后备役的命令,让辽东二十六县组织青壮进行相关军事训练,并由军方派出大量骨干充任教官。
民众的配合意愿还是挺高的,这不单是因参加训练可以有免费的一日三餐,更多的则是东瀛水师偷袭卑沙城的教训摆在那儿呢,谁都不想自家的好日子被周边之敌给毁了。
这就挺好的,李贤表示很满意。
但很快,令他头疼的事儿就来了。
“报,禀殿下,新罗公主金研新在门外求见。”
这一日,闲来无事,李贤正跟蒋馨在后院花园里温酒小酌着,冷不丁却见一名轮值校尉急匆匆地赶了来。
“哦?宣好了。”
这丫头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都已消失了三个来月,突然冒出来,肯定有事。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孙猴子再怎么蹦跶,那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这么个自信,李贤还是不缺的。
嗯?
只是,当金研新真出现在李贤面前时,他顿时便有点眼晕——这丫头赫然一身全白不说,头上还插着朵白色绢花,脸带戚色,摇曳而行时,分外的楚楚可怜。
“小妹见过太子哥哥。”
款款行到了李贤面前后,金研新于行礼之际,未语泪先流。
“你这是……”
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李贤的心没来由地便是一疼。
“小妹已无家可归了。”
金研新咬了咬红唇,那凄美的样子,瞧着就令人很有种要将其搂进怀中的冲动。
即便李贤生性沉稳,此时也不免有些心绪漂浮,好在他意志力还算坚强,总算是强行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这话从何说起?”
略一沉吟后,李贤猛然意识到新罗王金法敏应该是死了,就金研新这般模样,估计是夺权失败了。
不过,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李贤却并不打算说破。
“好叫太子哥哥知晓,我父王已于月余前薨了,兄长继位后,容不下小妹,所以……”
金研新说着说着,突然伤心地哽咽无语了。
“原来如此,那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吗?”
李贤确实曾答应过要帮金研新上位,可问题是他眼下还没这等实力,终归得先解决掉高句丽之后,方才能看情况而定夺。
这会儿,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小妹无处可去,只能来投靠太子哥哥了。”
金研新再次凄美地咬了下红唇,一双朦胧的泪眼里,满满都是哀求之色。
瞧得李贤难免再次眼晕。
“殿下,红橘巷那栋宅院不是还空着么?”
却不料,就在李贤将将开口答应时,蒋馨突然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小妹如今正遭人追杀,若无哥哥您保护,却恐死无葬身之地。”
一栋宅院而已,李贤当然不会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这都没等他开口,金研新就哀婉地抢先拒绝了。
“那就……”
如此绝美的少女,若是出了意外,那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些,李贤分外的不忍。
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蒋馨就已气恼地伸手拧了把他的腰间软肉。
这滋味,真就有够酸爽的,李贤好悬没叫出声来。
“太子哥哥……”
金研新轻轻地唤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只管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贤。
“很抱歉,此处乃是官衙重地,所以,只能委屈你先住在斜对面的官员宿舍区了,放心,本宫会加派巡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诱惑也真是没谁了。
但,李贤最终还是抵挡住了。
倒不是因蒋馨与金研新一向不对付之故,更多的是考虑到官衙里机密太多,确实不适合收容外人。
“多谢太子哥哥厚爱,小妹感激不尽。”
金研新明显有些失落,可还是强颜欢笑地福了福。
“殿下,京中出事了。”
就在此时,却见唐休璟急匆匆地赶了来。
“馨儿,你陪金姑娘一道去官员宿舍区走上一趟好了。”
唐休璟说出事,那肯定是大事,李贤当然不会当着金研新的面追问根底。
“嗯。”
蒋馨明显十二万个不乐意,奈何,李贤既是有所吩咐,她也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声,而后看都不看金研新一眼,起身便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